此念手记|道禾教育：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师法自然
▲「此念」创始人毛思翩与曾国俊的访谈
导读
不久前，我们采访了道禾实验教育学校的创始人曾国俊，他创办道禾已有23年。道禾陪伴他的女儿和一批孩子走过好奇探索的童年、叛逆个性的少年、成长立志的青年。
道禾“求慢，求少，求难，求拙”“正德，利用，厚生，惟和”的办学理念；“由艺入道”“一年一座山，一年一条河”“蔬活慢飨，节气生活”的实践探索。令道禾的孩子越来越清晰自己是谁，想要干什么，该如何做，也培养了陪伴他们一生的意志品质、美学态度和文化底蕴。
这种探索是接地气的、有成效的，并且这种成效是面向未来的、世界的。接下来我们一起来了解曾国俊和他创办的道禾实验教育。
-属于华人的教育模式在哪里？
-什么又是“时间”的教育？
-如何才能发现孩子的天赋，发现天赋的老师又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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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道禾实验学校官方网站
cinian
▲点击视频观看道禾精华片
曾国俊
台湾道禾实验教育学校创始人
台湾道禾教育基金会执行长
台湾实验教育联盟的主席
北京培德书院国际学校创始人
台湾、深圳、广州三代塾共同创办人
ACEI国际儿童教育协会理事
采 访 手 记
01
属于华人的教育模式在哪里？
曾国俊：在23年前，我女儿2岁的时候，作为父亲我为女儿上幼儿园等一系列教育问题思索，翻箱倒柜找书，参观台湾各地的幼儿教育，学习蒙特梭利、华德福教育等世界各国的教学模式。
我很好奇这些模式背后的教育哲学、美学是什么。一边了解一边发现，有些有教育情怀、教育理想和哲学思维，但就没有与之相称的环境、空间设计，或反之。慢慢地就觉得，我们的教育为什么始终没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这块土地承载着数千年的文化、美学跟哲学，但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教育模式。
于是我开始想，是否可以试着自己筹划一所学校，邀请几位年龄相仿的朋友，大概6、7组家庭，开启幼儿园的创办之路。创办之初，我先到新加坡、日本、法国、英国、德国看看各国的各种教育。
我设想过，如果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来问我：华人的教育是什么样的？自己该如何作答。这个世界也许开着白花，褐色的花，红色的花。但这朵黄色的花为什么就一直不开？
▲道禾实验教育学校的教育环境
只有这朵黄色的花开放了，才能形成一种多元文化之美，所谓的中华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对话才能实现。你越了解自己，越肯定自己，越喜欢自己，才能够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跟逻辑，说自己的故事，这才是真正的国际化。不然，就一直都是处在偶像崇拜与模仿阶段，这不是真正的国际化。
23年的实验与探索，我可能更愿意从儒释道哲学，去寻找我们的教育哲学；更愿意从琴棋书画的美学，去找我们的教育美学；从传统武术、农耕、山水学，去寻找我们的身体美学。所以道禾一直在寻找这块土地上，滋养我们的各种资源和能量，令我们回归到自己教育的本质，回到自己教育的现场。
希望道禾能给子子孙孙做一个探索，也许现在还不及格，但只要我们开始探索自己的文化主体，回到几千年积淀的文化中汲取养分，总是可以找到它的现代性，它的独特性，它的未来性。走出一条我们可以实现的道路。
02
一年一座山，一年一条河
曾国俊：我们学校之所以叫道禾，是因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就是道，用自然的方法带领幼苗，禾就是指幼苗。
在道禾有“一年一座山，一年一条河”的教育，每个年级都有自己要翻越的山。小学毕业的时候，是翻越台湾的玉山，在山上领毕业证书。后来玉山整理的太好，没有危险性、挑战性，我们就转走更原始的大雪山。
这个活动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延续到高中毕业，道禾的孩子会认识台湾的12座高山。年级越高的会走越远越高的山。大一点的孩子需要挑战，让大家带着一种对未知的探索和好奇，去跟大自然学习。
一座山都不只去一次，而是经过二十四节气去24次。所以每一次去都是两天或三天，深入到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发现鸟兽虫鱼皆不相同。在孩子最有好奇心、感官最发达的年纪，希望学校来安排孩子与大自然做一个梳理，去引起他对这个世间万事万物的真正的好奇，我们叫这个为“万物的启蒙”。
▲道禾登山學山水日課程
秋天叶子开始变色，我们会带着孩子那小袋子去把一片片叶子捡回来，带进教室，铺满整个教室，然后打赤脚在上面踩，听树叶的刷刷声。还让小朋友去分叶子的颜色，他们就会来回讨论，这个褐色、那个黄色，其实分不清，但慢慢地孩子们会了解到大自然的丰富。
我不希望一切都太快，我希望可以花时间令孩子们跟一座山交往，把山中的一切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把“如实、生根、究竟”的办学态度根植于其中。把“求慢、求少、求难、求拙”的办学心法融入于其中。令孩子们感受“看起来慢，实则快；看起来少，实则多”的辩证哲学。
透过这样深度与山的互动感受与交往，内化成孩子内在的一部分，这个部分会影响他们对文学、色彩、画画的感受，或对科学、天文、矿物、动植物的好奇，这些好奇，不断积累，就能成为自主学习的动力来源。
如果只在室内实验室去探索科学，在空调房里感受一年四季的变化，在商场和餐馆感受假日生活。那孩子脱离大自然这个老师，没有用身体去感受，去体验，很难有一个好的理解。
大自然会是最棒的老师，道禾希望把华人的智慧，通过十二座山，二十四节气，映入孩子的内在世界，把与之感悟的色彩、创造力泉源，透过大自然这位老师，转化为内在的一部分，这个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生命体验。
在山上，初中生带着古琴，小学生提着他的茶具，用自己手工造纸、装帧的笔记本，记录山上的一切。大自然教你最原始、最根本的是关于色彩的搭配、创造力以及想象力。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庄子·知北游》）
大自然也具有疗愈能力，她让孩子们放松，能开启内心禁锢已久的智慧，帮助找寻到最本我的部分，也会给予一些力量、一些隐喻，提供无形而强大的帮助。
03
时间的魅力
曾国俊：我们会带孩子去种竹子，一年级种竹子，五年级采竹子，因为五年的竹子最壮。一根竹子剖成四半，两半阴干，两半烘干。烘干的隔天就可以做，做三个月到半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能拥有一把弓或剑，可以习射。再三个月到半年，这把弓和剑，开始开裂。就去取阴干的两片竹子，一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三个月到半年，他又拥有另一副弓跟剑。
这一次做的弓和箭就可以射到高中毕业也不会开裂，因为这个竹片已经跟天地交换了湿度，透过了时间的等待。孩子们会感受到为什么同样一根竹子，烘干和阴干那么不同。这个道理就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他需要时间。
在道禾，有45分钟、一个半小时、三小时的一堂课，有三天、三个月、三年的一堂课，也有九年一堂课，十二年一堂课。时间的长短取决于这一门课想传递给孩子的是什么。
如果传递的大多数需要时间，就需要等待，像酿酒一样。比如带十岁的孩子做女儿红、状元茶，等十年甚至等婚嫁的时候用。如果想在母亲节茶会上送一份亲手做的点心，就要在一月的时候采梅子，经过半年的酿造，送上自然的酿造和孩子心意双份礼物。
如果只知道知识的速成，如刷题、死记硬背，那见效快遗忘也快。我们为什么让孩子浪费那么多时间待在学校？学校应该给孩子什么？
我个人认为时间在所谓的创新教育中，反而不是那么创新，而是回到更内在、更根本的教育的本质，令孩子了解什么是生命的印迹，什么是真善美。所有的真善美，都必须有一段时间的情感，发生一种碰撞、累积和酝酿。
04
令孩子的天赋得到自由
曾国俊：我们通过开设了金工、木工、染织、造纸、装桢、陶瓷、染布，腌制等十几个工坊，为道禾各个阶段的孩子们提供更多机会，发现他独特的天赋和资质。还开设琴棋书画花香茶课程，还有优人神鼓的打坐、打拳、打鼓课程，有近50种不同类型的美育、农耕、儿童哲学、山水学的课程供孩子们选择。
▲与土壤培养感情，期望未来的收成
▲节气生活腌萝卜
▲山水课
打破学习的围墙，无限地扩大学习空间，无所谓教室内外、学校内外，哪里都可以成为课堂，成为对话、分享并安顿自己身心的空间。真正的学习，是完全敞开的。道禾预备了完整而齐备的环境，去发现孩子的天赋，并令这种天赋得到自由。
我们重新定义了“赢在起跑线”的含义，它并不意味着小时就该明确学习何种技能，而是应该在童年或是少年去发现起跑线，即天赋所在，并令其天赋得到自由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赢在起跑线”。如果一开始就随波逐流，对我而言，每一个孩子都是独特唯一的宝，他应该被发现。
05
发现孩子天赋的老师长什么样？
曾国俊：要发现孩子的天赋，必须有一群可以发现孩子天赋的老师。这个老师一定是谦卑的、开放的，一定是自己的身心灵得到安顿的，他不仅会观察记录，还会倾听、共情、接纳，要具有同理心。
当他具备这样一种身为人师的特质，他可以透过他的观察，记录和陪伴，来发现这个孩子一些细微的特质，这个孩子可能音乐好，但他文学可能更好一点。那个孩子数科理科不怎么样，但对色彩，对细腻的东西，对动植物的观察，经常是出色的。
也许这个孩子未来可以成为米其林主厨、音乐家、文学家、科学家。每个孩子都是宝，都是独特的唯一的，他应该被发现。所以在学校里，老师不能说我们教的孩子怎么样了，应该说，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了这个孩子竟然是如此之特别。
要发现孩子的天赋，首要要发现老师的天赋，让老师爱上他自己。更喜欢自己和自己扮演的教师身份，令他们发现内在的自我。我们非常重视老师培养，为此我们成立了道禾教育研究院，道禾书院，努力探索如何培养我们的老师。
▲道禾学校里老师和同学
我们比较注重老师自己的原生家庭问题，因为成长过程中，最后骂小孩的样子其实和父母很像，处罚小孩，也和以前的老师很像，过往的经验像紧箍咒一样，很难走出来。
所以我们培训的时候也会带着老师去爬山，一年一座山，让老师也再去感受一次人生中第一座24节气的山，带他们去海边散步，让老师也回到大自然，大自然具有疗愈，他会开启内心禁锢已久的心。
好的老师是孩子能给他带来能量，可以滋养他的。孩子的眼神、调皮的脸庞、充满活力的身体都在给予能量，如果老师收不到那肯定很累。好的老师就像一个太阳，他努力的工作，努力地唱歌，努力地跟你玩，努力地提问，努力地等待，她用各种方式让班里所有孩子都绕着他转，他有一种吸引力，一个非常棒的能量场。
所以，每一个阶段，每一种老师，他都在预备着更完整、更开放、更棒的自己。预备这样一个老师，共同去看见、创造一个环境，发现孩子的天赋，令孩子发光、发热，让他的眼神不可阻挡。
道禾有一位高中生就是如此，他热爱昆虫、蚂蚁，各种动物，本来已经被台湾一所非常棒的大学的昆虫系录取，但他仔细研读后发现那边的教授都是在教如何洒农药，如何杀虫。他无法接受，于是积极寻找符合自己理想的学校，找到一所国外的大学是用生态平衡的手段达到病虫防治的，最终用七八个月时间的努力获得了录取通知书。
当一个孩子爱上他自己所爱做的事，你根本不用操心他的功课会不好。他会想尽办法去接近这个领域最优秀的人，他会想去哈佛或是斯坦福找某个教授或科学家，那是他最敬佩的人，他会去找到这些人更深入地去学习。
下一期，我们将继续讨论
·道禾毕业的孩子到底有哪些不同？
·真正好的家庭教育应该是怎样的？
·创办道禾对曾国俊来说意味着什么？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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