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 | 想要成为自己的主人，得学会和事物的不确定、无逻辑保持真正意义上的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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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庄子
cinian
01
有一种“神”，名字就叫“浑沌”
总的来说，庄子在《应帝王》里告诉我们：一个可以成为自己主人的人，做事做人应该有一种不主动的状态，不主动地迎接，不主动地送走，不起主观的分别。
所以，在《应帝王》里，您会感受到庄子对主客观无分别的态度。
最后，庄子用一个很奇怪的故事结束了《应帝王》的最后一篇，庄子老师想告诉我们一些什么故事呢？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
意思就是，控制南边的主宰之神叫“儵”(shū)——你一读儵这个字，就仿佛听到“嗖”的一声，表示很快，反应很敏捷；北边的神叫“忽”——忽然之间，也是很快的意思。
两个很聪明、很敏捷的好朋友，经常去中间的地方玩儿。那里的神——中央之帝的名字叫作“浑沌”——它生活在翻江倒海之中，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拙朴之气。
广东有一种和北方饺子类似的食物——馄饨，四川人把这种食物叫“抄手”。馄饨有个特点，好的馄饨是你把它扔进水里去的时候是这样，煮熟后它还是这样——皮很薄，但不像包子一样有许多褶。
曾经，有人说鼎泰丰的包子有十八个以上的褶，这样的说法代表此家的包子做得非常精细。馄饨不是这样，是拿面皮把肉塞进去一抓，就做好了。四川人做得更简单，抄一张皮把肉汆在里面，所以叫“抄手”。
总之，无论你如何煮馄饨也煮不烂，它还是混沌初开的样子。
“民以食为天”，“馄饨”居然在《庄子》里也有相呼应的内容。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牵强附会，也许那个浑沌的本意跟这个馄饨毫无关联。但是，读《庄子》的时候，你愿意把它关联起来，它就有了关联。就像你老公本来跟单位的女同事没有关联，你天天想着他们之间有关联，迟早就可以发生关联——世界是想象出来的。
02
窍开得越多，其实焦虑反而越多了
儵和忽——北方之地和南方之地的神，经常相遇于浑沌之地，到这个中间的地方来玩儿，而浑沌把他们招待得很好——“浑沌待之甚善”。
儵与忽都觉得浑沌太好了，觉得怎么着也要报答他一下——“谋报浑沌之德”，他们认为人都有七个孔——鼻子、眼睛、嘴、耳朵，而浑沌没有，就想着给他凿出来——“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浑沌身上没有孔，就像一个馄饨，你不能在这个馄饨上扎几个眼儿吧。如果你扎上眼儿，它就没法吃了，一个包子也不可能扎上很多眼，更何况一个馄饨呢？有时候，此馄饨和彼浑沌，是可以混沌在一起讨论的。）
结果，儵和忽就给浑沌开窍，一天凿一个窍出来，最后开窍开完了，浑沌就死了——“七日而浑沌死”。
本来，我们都是不明事理的人，都是浑浑沌沌的。有人给我们开窍：你得买房，买了房以后，就赶上时代了；你得买股票，买了股票以后，你就能够抵抗通货膨胀了；你得让孩子去最好的学校留学，否则阶层固化你就完了；你得买保险，不买保险，老了怎么办呐；你得创业或者上班呀，否则，就算饿不死，你也无所事事啊。还有，本来挺好的一个女孩儿，被广大群众的压力所迫，非要去结婚不可。
每一个“你得……”都是一个窍。每天有人给你开一个窍，你试试看，买完房子买股票，买完股票送孩子出国留学，然后让他们结婚生子。如是把这些窍都开了以后，你就成为一个成功的社会人，但那个最开始让自己开心的“我”没有了。那个自由、不做太多分别好坏的“我”，没有了。
现代社会就像儵和忽一样，如此地充满能量，用很有力量的方式，为我们每一个人开着窍。事实上，你在每天的学习当中都在开窍，你会发现，窍开得越多，其实你的焦虑反而越多了，不是吗？本来，不需要努力地去睡觉，因为每个人出生以后，都知道该如何睡觉。以前我们做了一个小小的关于睡觉的活动，竟然有这么多人报名，看来都是睡不好觉的朋友。
03
浑沌，是一种保护我们自己的方法
本来，我们可以在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我们的哭并没有伤到自己的内心。有哪个婴儿的哭是真正伤心了呢？没有。甚至老子说，婴儿在啼哭的时候，连嗓子都不会哭哑。为什么婴儿哭那么长时间，而嗓子不会哭哑呢？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他们只是哭，不会因此而伤心，所以也不会因此而动气。
庄子在《应帝王》中说，如果你要真正成为自己的主人，要学会对事物的模糊、不确定、无逻辑保持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共存。
试举一例，各位女青年，如果有机会，请把你老公微信里面的内容一条一条地翻开看。每看一条微信，你就会开一窍，越明白，你们的关系就over得越快。
再比如，父母很担心孩子，在万般呵护中把孩子养大。然而，甚至在初中的时候，孩子可能就已经做了各种让你吓死的尝试——抽烟、喝酒、谈恋爱，甚至飙车。
我小的时候在攀枝花，有一次，跟着一帮孩子去江边玩儿。攀枝花的江叫“金沙江”，属于长江上游，水流湍急，而且是很冰冷的雪水。一开始，很多孩子以为在岸边玩一玩是没事儿的，但因为太冷且水流非常急，所以很多孩子在岸边玩的时候就被卷走。
小的时候，父母绝对不让我们自己这样下去玩儿。但其实呢，很多我们小学或中学的孩子就是要去玩儿。只不过父母不知道，所以他们没有被吓死——他们处于浑沌的状态。
其实，就像不知道老公到底怎么回事儿的老婆一样。反过来，如果老公钻进老婆的脑子里，真正知道他认为是黄脸阿姨的老婆，原来还有那么多春心荡漾的时候，他一定也会被吓得大惊失色。
如果你知道每天你去光顾的大排档是怎么把食物做出来的，你肯定要吐好几天了。但是，你不知道。所以，你觉得大排档的味道很好，即使把自己吃得满身肥油、满脸暗疮，你也不以为意，因为你不知道。
浑沌，是一种保护我们自己的方法。
04
很多东西，明明白白的时候，是不好玩的
我们对父母就是这样，只告诉他们好的结果，从来不告诉他们自己正在经历多少困扰。还有很多夫妻虽然和父母住在一起，其实早就已经离婚了，但父母不知道，儿女也不知道。他们装模装样地坐在饭桌旁吃着饭，讨论着未来，就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让孩子觉得自己还有一个完整的家。这些都是浑沌使然，很多东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时候，是不好玩的。
许多股票后来涨得特别厉害的公司的员工，其实很早就把股票卖了，因为他们知道这家公司有很多问题。结果，卖完之后才发现股价仍然一飞冲天地涨。为什么他们拿不住这家公司的股票？就是因为他们开了窍，知道了中间的细节。
庄子用浑沌之死给《应帝王》做了总结。你一定要明白什么吗？你确信当自己明白以后，你不会被自己的明白吓死吗？
如果当你明白，其实你一直都只不过是很小心地一次又一次躲避种种危险而很偶然地活在世界上的时候，你难道不会因此感到深深的恐惧吗？有一天，我坐飞机回来，刚下飞机，整个机场电闪雷鸣。我突然在想，我们得有多么幸运，才能够平稳地落地。
当我们每天都怀着一种真正的感恩，去面对我们未知的可能知道了就会被吓死的真相时，我们就会充满深深的幸运感。这种幸运感值得拥有，值得我们把它温暖地揣在自己的怀里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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