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念华：面对亲人离去，如何安顿自己的内心？
▲图片来源：Jungho Lee
导读
不预期的悲伤让人猝不及防，赖念华分享了妹妹的突然离世带给自己的巨大冲击，她如何从悲伤中走出来，如何抚慰自己的内疚跟自责？
亲人离去之后，你更需要帮助自己，去好好安顿自己的内心。
一定要去面对它，去行动，而不是压抑自己的内心，不时被那个遗憾揪住。
当我们开始正视它，才会让自己变得轻松。
cinian
赖念华
台湾台北教育大学心理咨商系荣休教授
日本京都立命馆大学国际客座教授
国际傅尔布莱特学术交流基金会之资深学者研究奖
台湾心理剧学会认证的训练师及导演
2019年台湾心理治疗联合会「终身奉献成就奖」
01
“不预期的悲伤”
▲图片来源：Akira Kusaka
我的妹妹是车祸去世的，所以我很能够理解面临亲人突然离世的痛苦。
不预期的悲伤是你没有机会准备的，当你面对的时候，面对着的就是死亡。
妹妹遭遇车祸后，我是最先接到通知的人，当通知我去医院太平间认尸的时候，你知道吗？那是一个多么难以面对的历程。
从医院大门到太平间的路程，不到五分钟，可是这五分钟的路程对我来讲好漫长。
我很想赶快走到那个位置，去确认真的是她吗？可是我也很不想走，因为当我不进去的时候，就代表这个事实还没有发生。
我的心里有很多煎熬，我不去面对的话，那我怎么知道是她呢？所以那五分钟对我来讲，是一个好痛苦、好漫长的五分钟。这是第一个部分。
第二个部分是，因为太突然了，你根本没有机会好好地道别。
尤其是我的妹妹是在车祸中过世，我还要去面对有关诉讼的部分，还得出庭。然后在那个过程中，还要考虑怎么去面对我的父亲母亲，如何向我的家人告知这件事。
02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痛”
▲图片来源：Akira Kusaka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临亲人的死亡，对我来讲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痛。我一直在问我自己，我不确定是否有能力可以撑到明天。
那个痛苦是难以言喻的，如果你生命中经历的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的死亡，是没有办法预期的，随之而来的悲伤和失落的感觉，更是难以面对的。
然后也会让你有更多的懊恼，你会花很多的时间一直在回溯，如果早知道我能做什么，可能就会更好，其实你就一直处在自责跟懊恼的过程当中。
我印象很深刻，大概有半年的时间，只要提到这件事情，我不自觉地就会开始流泪，只要经过事发地点，我也开始流泪。
在这整个过程的当中，我整个人就是崩溃的状态，我很难如常地去面对，即使我当时已经是一个助人工作者，我印象最深刻的部分就是，那半年的时间，我没有办法去跟个案谈到任何与死亡、失落、离别有关的议题，提及这些主题，我就已经开始哭了。
你们一定会问，那怎么办呢？其实我很谢谢我的哥哥，在妹妹过世的那一段时间，哥哥做了一件事情，他每天带着弟弟跟我，我们三个人，每天都到殡仪馆去看妹妹，我们每一天都去跟她告别。
我必须诚实讲，如果不是哥哥带着我，我大概没有勇气。可是我的哥哥就说，OK，我们要在与她告别之前，我们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情，那你们会不会想要去看看她？你们想不想在她的身体火化之前，如果我们还想留下一些记忆，或者是你想跟她说一些什么，我们都可以去告诉她。
这件事情帮助了我，在那个历程中，帮助我能够放下那些遗憾。
当然，你也会做很多跟告别有关的事，你每做一件事情不是在为对方，其实也在为你自己，抚慰你自己的内疚跟自责，因为这是唯一你现在能做的。
包括我去为她出庭，我怎么去帮她做整个追思会，为她设计这整个过程，这好像是唯一我可以做的。在那个过程中，透过这些方式，来哀悼、来告别，这是一个你不预期的悲伤，不预期的死亡，你真的需要在亲人离去之后，你需要帮助你自己，好好地去安顿你自己的内心跟内在。
03
“我如何处理跟妹妹的告别？”
▲图片来源：Akira Kusaka
在整理遗物时，我看了妹妹的日记，她在日记上写道：
我觉得上天很不公平，我的姐姐长得比我漂亮，比我聪明，为什么我要当她的妹妹？
当我看到这一段话的时候，我泪流满面，也很自责。
然后我会觉得，自己的优秀和美好都是错误，带给别人痛苦，尤其是我的妹妹。
我的第一场心理剧，就是处理跟我妹妹的告别，让我可以有机会在舞台上，透过角色扮演好好跟她说再见。
后来我才慢慢知道，为什么我会变得很怕被看见，总觉得被看见会伤到别人。
我的督导告诉我说，你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这么焦虑成为那个闪光点，当你让自己遮遮掩掩的时候，其实对你的个案是不公平的，一定要去处理这个议题。
这个议题的源头在哪里？就是在我看了妹妹的日记之后，我开始告诉自己不可以做一个亮丽的人，因为亮丽会伤害别人，我要低调，尽可能不要让别人发现。
可是我越这样，可能越会伤到人。
如果我们不希望悔恨一直在生命中发生，你就得活在当下。
我常常对伙伴们说，你现在想做什么，请你就去做，不要等到明天。
我们不知道明天是什么，唯有那个当下，唯有你去做出来，才不会让自己后悔，才不会懊恼。
没有行动，最容易让我们变得懊恼、悔恨跟遗憾。
至少我们要去面对它，不让它一直存放在我们的内在，那个遗憾不时会把你揪住。
我当初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后来追溯源头才知道，是日记里的那一段话。
看完那段日记之后我觉得很遗憾，很抱歉，开始有很多想象，就自己在内在运作，之后就会发展出很多特别的行为模式，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你会变得很焦虑，很害怕失去，会有很多灾难式的想法跑出来。
像这些东西，我们都一定要去面对它，否则它就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而且更重要的部分是，你周遭的人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他会觉得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你为什么这么焦虑？你太小题大作了，你神经兮兮，让你在生活当中变得很辛苦。
当我们开始正视它，才会让自己变得轻松。
结语
面对不预期的悲伤，我们需要时间处理内心所受的冲击。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自己陷入负面情绪无法自拔。
只有当我们开始正视它时，才会让自己变得轻松，让生活归于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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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 | 此念
编辑 | 柯勇
排版 | 王啊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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