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吃瓜群众，爱说真话
插画 | 肖振铎
吃瓜群众，爱说真话
文 | 韩浩月
我一直以为“吃瓜群众”语意中的“吃瓜”，吃的是西瓜、黄瓜之类的瓜果，但上网搜索之后方知，“吃瓜群众”所吃的“瓜”也包括瓜子。仔细琢磨之下，人们吃瓜子通常用“嗑”来形容，把“吃瓜”等同于“嗑瓜子”有些语义不通，但就历史上群众围观时常做出的举止来看，“嗑瓜子”的确比吃西瓜或吃黄瓜，更能贴切地形容人们“不着边际地闲扯”。
在中国的饮食礼仪当中，吃喝是应当回避众人的事情。古人饮酒，是要挂起长袖挡住酒杯的，如果不这么做，甚至面对着别人旁若无人地直接饮下，会被当成无礼的表现，更别说在宴席上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了。如今，古人饮酒、进食的礼仪已经遗存不多了，现代人想要表现进食时的优雅，多采取西餐的方式。在这样的背景下，吃瓜的画面愈加显得粗鄙，没有礼貌。
但粗鄙、没有礼貌，何尝不是网络上公共发言的常见形态？在这个暴力争夺话语权的时代，比的正是谁更大声、谁更粗鄙，否则，你在那里温文尔雅地说话，根本没人倾听，也无人围观。但中国毕竟是礼仪之邦，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为了某种目的，人们在话语方式上充满暴力色彩，但也会为这种发言方式包裹上一层温润的外衣——这就是“吃瓜群众”的由来。网友通过自降身份的方式，为自己的发言披上一层含混不明的外衣，借此既能表达观点，又能逃避一些指责。
网络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人们对公共事件的发言方式。以往中国人讲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追求的就是说话的快感与坦荡，但随着时代的变化，要求人们在对公共事件表态时，要更讲究技巧与方式，于是人们便不再直肠子，而是选择了更含蓄更隐晦的话语方式。把自己的身份归落于“吃瓜群众”的群众当中，可以视为寻找更安全、更不用负责任的说话渠道。
“吃瓜群众”当中，不乏精英群体混迹其中。给自己戴上“吃瓜群众”的帽子，其实是用自鄙的方式进行公共发言——先把自己的身段降到最低，然后再挟持“以下犯上”的某种道德优越感，来传达平时不敢说出的真话，这是“吃瓜群众”的精明之处。没必要对“吃瓜群众”的精明进行批判，因为批判者最终会发现，自己往往也只能借“吃瓜群众”之口，来叙述一些不可说的观点。
“吃瓜群众”的队伍不会消失，反而会越来越壮大，有多少真话，借由“吃瓜”之名说出，对于“吃瓜群众”所说出的每一个定论，历史与现实总会给出积极的回应，事实将证明，“吃瓜群众”的说法，往往更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插画 | 肖振铎
剪刀石头布
文 | 青丝
社交媒体的有偿问答，是个很有趣的万花筒。比如有人问，外国人玩“剪刀石头布”游戏吗？如何才能赢面更高？回答的人，洋洋洒洒回了一大篇，不但肯定了外国人也爱玩，还给出了包赢的方法：毕业于麻省理工的美国作家威廉·庞德斯通，通过长时间观察研究，得出结论，男性玩剪刀石头布，首轮出石头的概率最大，女性首轮则最爱出剪刀……如果看过电影《决胜21点》的话，就不要去怀疑麻省理工的数学天才们的底蕴，他们确实能保证在博弈游戏中高频率的取胜。
这一问题是否无聊，取决于各自的角度。像同室的舍友，每天早上起来，需以剪刀石头布决定谁先用卫生间的时候，抑或两口之家，吃完晚饭，需以剪刀石头布决定谁去洗碗的时候——尤其是有一方总是败多胜少，每每在风中凌乱，承担着给另一方发放快乐的工作——就会觉得花钱问这样的问题，是很有必要的。即使还没有机会参与游戏的人，掌握了规律，也比什么都不懂要好。有网友反映，其父母每次玩剪刀石头布，输的一方总是会耍赖，把洗碗的任务“甩锅”给他们。也就是说，看过了这个问题，下次再看到父母玩剪刀石头布，至少你可以先逃跑。
我自幼就是剪刀石头布游戏的深度介入者，小伙伴在一起捉迷藏、踢足球挑人，都是用这一方式解决分歧。我很早就发现，根据对手上一次出手，有针对性地出招，胜率很大，因为很少有人会重复出拳。当然，这一发现，也改变了一些本应该发生的故事进程。有一次有女生和我玩剪刀石头布，谁输就为对方捶腿。我一个晚上都没输过，并且还洋洋得意于自己的机敏。直到多年后，我才省悟过来，这么好的事情竟然被我错过了，也难怪我没有女朋友。
常看球赛的人都知道，剪刀石头布在球场上亮相的几率也很高。一支球队里，通常会有一个指定的定位球主罚者。但是，也总会有一些不服从权威、出来抗命的人，觉得自己创造的点球或任意球，应该由自己来罚。就场面的渲染力而言，没有比用剪刀石头布解决争端的方式更High的了。美剧《生活大爆炸》里，智商高达187的谢耳朵，在剪刀、石头、布的基础上又加入了“蜥蜴”和“史波克”。即蜥蜴能令史波克中毒，史波克又能令石头蒸发，剪刀则能把蜥蜴的头剪掉……看似复杂了许多，增加了游戏的难度，实际效果却远不如简单直接的剪刀石头布，更容易给人带来欢乐。
有一个段子：有人吹嘘自己武功了得，参加华山论剑，正使出七伤拳与人过招，不想被对方的落英神剑掌破解。于是他改使玄冥神掌，不想对方也随之一变，使出天山折梅手破掉……他老婆在旁边听不下去了，骂道：“死相，跟我玩个剪刀石头布都说得那么威风！”
炫耀这件小事
文 | 闫晗
朋友May时常感慨自己识人不明，居然把W当成好哥们儿。念书时，知道他出身农村，家境不富裕，一起吃饭时从未让他掏过钱，小心又自然地呵护他的自尊，如今却变成这副嘴脸，唉……
W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曾经那个清高纤瘦的少年，也不再穷且矫情。这些年，他和大学里谈了四年恋爱的女友分了手，和家有背景的老婆闪婚。“我儿子可是有北京户口的。”W说这话的时候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让May一时间无法消化一个逆袭凤凰男的志得意满。May转述给他人时依旧意难平，总觉得还有鄙视的义务，“他娶了个老婆少奋斗四十年。”
低调和谦逊虽然是美德，但愿衣锦不愿夜行也是人之常情，总要找些人来见证自己的变化，而识于微时的旧同学是再好不过的炫耀对象。心态虽然再常见不过，愿意看这种戏码的观众却不多。
熟人中另有一觅得高薪工作的N小姐也是颇为高调。她突然循着同学录加上微信，却并未私聊一句话，也并不是微商，似乎只为在朋友圈炫富。她转发一篇写马云的文章，评论如下：“朋友们得知我从来不在淘宝买东西，说：那是因为你有钱，只在实体店买。我说不是的，我只是不喜欢买到假货。”
N小姐时常组织同学聚会，宣讲她的出国经历。出差经过的城市，总要找当地同学相聚，走到哪里都是人生舞台，某同学表示：实在不想继续听她吹牛，炫周游世界也就罢了，如今又加上爱情桥段，讲述诸多追求者（包括大学教授、商界精英）的穷追猛打……
别人晒买的一件大牌礼服，说不知何种场合穿合适，不甘寂寞的N小姐立即无缝对接：来我婚礼的时候穿呗。话题马上转移到她的婚礼筹备上。
炫耀这事如此不招人待见，可也有人觉得冤枉。不小心提起自己使用的品牌，跟朋友分享好用的化妆品，但由于对方的经济水平达不到，很容易理解成炫耀。朋友Cherry最近就跟闺密的关系有些微妙，只因为她升职后收入增多，而对方辞职在家经济水平下降，说话总要考虑对方的感受，搞得身心俱疲。
有人说，成功时无故疏远你的朋友和潦倒时故意躲避你的朋友，背后的心理机制是一样的。他们都不看重朋友的品格和志趣，而看重彼此的社会地位。可是，人生苦短，没有精力认识了解太多的人，别说志趣相投的知音了，能吃到一起的酒肉朋友，都是难得遇见的。炫耀，就当成件小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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