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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真的被过于成熟的文明终结了吗?

2016-08-23 张晓晴 深港书评


旅行的N种打开方式 

张晓晴 |文


“我厌恶旅行,我痛恨探险家。”20世纪漫游得最久的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在穿越西印度群岛和闷热的赤道无风带,游历亚马逊流域以及巴西高原后,在其著作《忧郁的热带》的开篇即以“结束旅行”来追忆自己的异域之旅。


然而,即便过多的先行者早已把他们的陈词滥调和垃圾一起抛掷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寸颜面上,即便人们都深知漂泊10万公里之后,唯一的收获依然是些在日常生活中令人耳朵长茧的老生常谈,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旅行依然是一种无法遏制的渴望。那么,旅行真的被过于成熟的文明终结了吗?三联书店的这套由《世界之道》《在巴塔哥尼亚高原上》《巴黎,巴黎》等当代旅行经典文本组成的“旅行之道”丛书,开启了旅行的更多可能性。


/ 01 /


 (瑞士) 尼古拉·布维耶 著

 (瑞士)蒂埃里·维尔奈 绘 

治棋 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6年4月版


就像尼古拉·布维耶在《世界之道》里记载的那一瞬间:


“我就像一池净水,

世界从我侧畔淌过,

我映下它的绚丽。”


耐人寻味的是,非要在他远离风景如画的故乡瑞士,浪迹在贫瘠荒乱的中亚细亚高原时,这种寻常的顿悟才像闪电般降临。1953年,作家尼古拉·布维耶和画家蒂埃里·维尔奈开着一辆老爷车,离开了日内瓦富足而空洞的中产世界,向着“神奇东方”一路进发,他们行囊空空,唯有对未知的期待和满腹欢喜。


《世界之道》一书记载了这一对“背包客”从塞尔维亚、马其顿、希腊、土耳其、伊朗、巴基斯坦,直至阿富汗边境的旅行见闻。书可以随处翻起,就像他们漫无目的旅行。在伊朗西北部山区,积雪把布维耶围困在大不里士阴沉的天气里长达半年;在阿富汗,他染上黄疸病,差点死去,在马哈巴德,他曾被投入沤得出水的宗教监狱。布维耶说:“每当这种时候,一个月就像一阵风,从你身边滑过,什么印象都留不下来。”


自我放逐的另一面,时间也像茶水中的方糖一样融化,不再咄咄逼人。所谓“自由”应如是:


旅人无所盼望,

无所希冀,

终于可以静观世界和自身。


布维耶的文字沉积为饶富意境的画面:烈日沙漠中几乎溶解成液体的滚烫流沙;裹着头巾的老头们骑着毛驴在云层一样密集的苍蝇群中蹚河而过;金条一般的炸鱼盛在雪白的桌布上,而夕阳下沉时,紫罗兰色的大海则吸收去一切色彩。


他说:“在路上,景色会自己开口说话,它们会自动打开,感动匆匆的过客。每一次停下,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比如在臭烘烘脏兮兮的马其顿,布维耶碰到了倒马桶的女佣,这个身材矮胖,赤着肥大的双脚、扛着大粪桶自言自语的女人扯着粗哑的嗓子兴高采烈地向他打招呼,而布维耶无意中回了一句德语。


“她突然停下脚步,放下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粪桶,向我微笑,露出满口破损的牙齿,我恨不得她把粪桶拿得离我再远一点,但她笑起来真好看,而且带有某种女性美和孩子气。”这个女人轻描淡写地回顾自己的德国之旅,她曾经在德国的集中营呆过3年,她是少数死里逃生的幸运者,集中营的经历变成了某种形式的旅行,成了她引以为傲的资本。


生命的起落无常与漫漫旅行暗合,令人联想到记忆与遗忘,磨难与勇气,无聊与痛苦种种神奇的联系,匆匆步履触发了内心景观。


/ 02 /


 (英) 布鲁斯·查特文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杨建国 译

2016年4月版


《世界之道》的叙述视角有种“如是我闻”的达观与澄澈,文字呈现出“天真”的质地。比如在南斯拉夫的清晨,布维耶和朋友踩着冰凉的尘土静静地跟在一头母马背后,如痴如醉,打动他们的,是“两只眼睛美得就像两颗外壳裂开的栗子”和马衣下面漂亮至极的肌肉。


布维耶和朋友用波斯文在左车门上题写哈菲兹的四行诗:“尽管你的黑夜为你提供的庇护不够安全,而且你的目的地远在天边,要知道没有一条道路永远行走不完,请你不要如此伤感。”这份沉着恬静的心情正是作者赖以行走的“世界之道”。


比起布维耶在自我放逐之旅中纯然的“晃膀子”,英国作家布鲁斯·查特文的巴塔哥尼亚之旅则是源于生命原初的召唤,《巴塔哥尼亚高原上》记载了这场穿越现代文明的返乡之旅。古典主义消亡之后,很少有人再用一生去追寻一朵梦中的蓝色小花,而查特文却是个特例。


查特文的祖母收藏着一块号称是来自巴塔哥尼亚的雷龙的毛皮,“我一生中对其他事物的渴望从未超过对这片皮的向往”。这片暗红色的毛皮,点燃了查特文宿命的乡愁。


“Patagon”西班牙语意为大脚的人。南北长2000公里的巴塔哥尼亚,就是美洲的大脚,延伸在南美洲的最南端。也是地球尽头的代名词。查特文对旅行及其意义的描述与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想象着一幢低矮的木房子,屋顶上压着大块卵石,防止大风把屋顶上的瓦片吹走。屋里升着熊熊篝火,四面墙上陈列着最优秀的书籍。就算世界上其他地方都被炸个稀巴烂,那儿也依旧是生活能够继续的地方。”


按图索骥的读者们愤怒控诉查特文的虚构能力,因为他们指望从这本书中找到绝对的真实。偏偏此书在南美风情中交织着柯勒律治的《古舟子咏》,达尔文的进化论,莎士比亚《暴风雨》,但丁笔下的地狱,柯南·道尔笔下消失的世界,斯威夫特笔下的飞岛国,爱伦·坡笔下的神秘世界的种种谜团。查特文的虚构与真实并无界限,须知旅行家不是地产掮客,不是导游词的炮制者,更不是土地测量员。他的桃花源存在于他独一无二的视野和想象中,这也许是务实原则下的瑕疵,也是更多人热爱此书的理由。


/ 03 /


(美)大卫·唐尼 著

陈丽丽 吴奕俊 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6年6月版


有时,远方唤起的渴望并非是引向陌生之地,而是归家的渴望。早在1790年,法国人德·梅伊斯特的《我的卧室之旅》就已经探索过在日常世界的盲点中心旅行的意义。而美国作家大卫·唐尼的《巴黎,巴黎》也属于这种“神游”:就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生活着的熟悉街区,把步履放慢,当午夜巴黎在光影变幻中呈现出幻魅的面相,唐尼召唤出巴黎人文历史的“灵氛”:塞纳河最后的船夫,旧书商的跳格子游戏,X夫人的调情学校,蒙马特墓地的芭蕾舞鞋和花环,可可·香奈儿常坐的11号桌子……午夜巴黎之于大卫·唐尼;一如伊西朵拉之于卡尔维诺,一座梦中的城池。“当初的欲望已是记忆。”尽管他也睁大眼睛,但这是梦游的眼神,巴黎似乎并无真相,他也未曾在意。


“旅行之道”是难以尽述的。

当脚掌随呼吸起落,

或许我们会体会到一种安详。

这是存在于百万年前,

绵延在我们的先祖身体中的频率。

那时,

夏虫与冰霜共语,

蚍蜉与鲲鹏同飞,

万物一体,

人类还未曾孤单地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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