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为啥《白鹿原》才播1集就停播,我只知道现实中的白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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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村 | 陈忠实
4月16日,由刘进执导,申捷编剧,张嘉译、秦海璐、何冰等主演的电视剧《白鹿原》在安徽卫视和江苏卫视首播。虽然只有一集,但剧情干净利落,众主创演技在线,网友普遍反映不错。然而17日晚,当观众翘首以盼第二集时,江苏卫视却临时改播电影《港囧》,安徽卫视改播综艺节目《耳畔中国》。一时关于该剧停播的消息四起。
18日,江苏卫视和安徽卫视官方,以及《白鹿原》剧组官方微博@电视剧白鹿原均发表声明表示,“为取得更好的播出效果,电视剧《白鹿原》将择机播出,感谢大家关注!”
《白鹿原》改编自著名作家陈忠实的同名小说,讲述了白鹿原上,白鹿两家祖孙三代的纷争,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变迁。小说自出版以来,好评如潮。根据其改编而成的话剧、电影以及电视剧版本,一直以来都备受关注。
在中国文坛,陈忠实是一位“安静”的作家,不造话题,不惹纷争。去年的4月29日,陈忠实永远离开了这个热闹喧嚣的世界。
今天,我们就不对电视剧及停播事件作过多猜测与评判了,直接从陈忠实与其作品,来谈谈现实中的“白鹿原”吧。
陈忠实:《白鹿原》是我生命的提炼
24年前,长篇小说《白鹿原》连载于《当代》杂志,其单行本于1993年6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在文坛引起极大反响,受到读者热捧,并荣获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1985年,陈忠实就已开始创作中篇小说《蓝袍先生》,开头写的是解放前一个关中乡村的小知识分子的家庭。这个乡村私塾教师家庭的背景,把陈忠实幼年乡村生活的记忆一下子就打开了。这些回忆给陈忠实带来了很大冲击,朦胧地意识到其中有着挖掘不尽的故事,于是萌生了创作长篇小说想法。
▲陈忠实
此后,陈忠实开始研究西安周边一些县城的《县志》。他曾透露说,解放前蓝田县最后一部《县志》的主编,就是《白鹿原》中的朱先生。《县志》中有五六卷是贞妇烈女卷,第一页记载某某氏,16岁结婚,17岁生子,18岁丧夫,然后就是抚养孩子,伺候公婆,完成一生。
“这是我记忆里的妇女生命史,这大概是第一页上介绍的第一个人,往后一个比一个文字更少,排在最后的没有任何事实记载,仅列一个人名字”,翻了几页后,陈忠实就挪开了。
就在他推开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这些女性,用她们的整个生命换取了在《县志》上就四五厘米长的位置。可悲的是,后来的人没有谁愿意翻开它。随后,他又把《县志》拿过来,一页一页地翻过去。陈忠实想,就算是向她们行一个注目礼吧。
就在翻阅《县志》的时候,他产生了要写田小娥这个女人的想法,应该有女人为了生存而反抗。陈忠实曾表示:
经过十多年,生活中经历的很多事情都淡忘了。但是只有在创作中间,那些亲身经历的,而且是在你的创作中间有过很重要印象的一些生活细节,包括一些人的一句话,都会形成永久的记忆。”
在《白鹿原》之后,陈忠实几乎没有新的长篇小说创作。有读者曾经就此提问:“陕西的几位作家,您就写了《白鹿原》,贾平凹主要是三部曲,路遥写《平凡的世界》累死了。而现在一些网络写手,3个月就能出个长篇,对此您怎么看?”
对于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陈忠实诚恳地回答说:“我觉得对于作家来说,文学作品,尤其是长篇小说,应该是源自与个人的生活体验。我不是创作型的作家,《白鹿原》凝结了很多我个人的生活经验,可以说,它是我生命的提炼。当然写作是很自由的状态,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创作方式,我不想评论别人的写作方式好不好。我只能说,让我三个月就出一本书,我做不到。”
▲陕西作家合影,左起:京夫、路遥、蒋金彦、徐岳、陈忠实、邹志安、王蓬、王晓新、贾平凹
2016年4月29日,陈忠实在西安逝世,享年74岁。陈忠实几十年的文友贾平凹在文章中写道:“他是关中的正大人物,文坛的扛鼎角色,在思念着他作为一个作家的丰功伟绩,我就想到一句词:水流原在海,月落不离天。”虽然陈忠实离开了人世,但贾平凹认为“在这个宇宙里,生命是不息的”,“更何况陈忠实有他的《白鹿原》,他依然在世间”。
关于对人生的感悟,陈忠实曾经用最简单直观的语言将它描述为:“馍蒸到一半,最害怕啥?最害怕揭锅盖。因为锅盖一揭,气就放了,所以馍就生了。”他就是以这种大智若愚的态度对待人生和写作。
白鹿原在成为小说之前
仅是一个普通的地名
陈忠实将这片土地赋予了传奇的色彩
曹旭刚的老家就是陈忠实笔下的白鹿原
他回忆了从小生长在这片土地的经历与情感
也为我们更真实地补充了
小说里描述的那一片白鹿原
白鹿原上的“白鹿原”
文 | 曹 旭 刚
在小说中,“仁义白鹿村”的牌匾,
无疑是对白鹿村基本价值的最大认同。
在我们原上,虽然未有类似的褒奖牌匾,
但很多年以来,
很多价值理念一直都是被坚守的。
遗憾的是,
近些年来随着老辈人的逐渐离世,
昔日被坚守的共同价值,也是逐渐消散。
——曹旭刚
”在小说描绘的故事中长大
白鹿原在成为小说之前,仅是一个普通的地名,而且,还是那种流传于口耳之间,不在行政区划中得见的地名。
由西安城墙的南门出发,一路向东约二十公里左右,即可到达原上。白鹿原上有四个乡镇,一个是隶属灞桥的狄寨,另外三个为隶属蓝田的安村、孟村、巩村(现名前卫)。我家在原上东边的安村乡,村子名曰支村,居于白鹿原的最东头。站在村头原边,可以望见王维隐居的辋川口及由此流出的灞河;向北望去,即为小说中被定名为滋水的蓝田县城。
我们安村在几十年前,并不叫这个名字,谓之曰“鹿走乡”,因有白鹿出没而得名。白鹿的传说,我从小就耳熟能详。据说,白鹿是从距离我家不远的、位于半原上的寺坡跑上原的,徘徊许久之后,身中猎人一箭,消失于南面一个名为韩寺村的村中寺庙墙壁上。
在我小的时候,每每听到白鹿的传说时,总是一脸肃然,因为我总觉得白鹿似乎是一个神一样的东西,充满了吉祥之气,但诡异的是,它最终却因乡民的猎杀而消失不见。再大些之后,我渐渐觉得,白鹿对于我们白鹿原而言,其实并不仅仅是个传说,它更应该是一个图腾,寄寓着美好的希望,但同时又映衬着现实的残酷——护佑白鹿原的白鹿,竟然最终消亡于它所护佑的乡民之手,令人不胜唏嘘。
1993年,我只有12岁,刚上初中。那一年,我见到了我这辈子看到的第一部长篇现代小说《白鹿原》。一拿到手,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我至今还清晰地记着,我是坐在家中的方桌前,靠着煤油灯黄豆大小般的灯光苦熬一夜看完的。
对一个12岁的少年来说,小说中所反映的各种深刻的精神,是难以理解的。我只记得,看完小说后,我在惊艳与佩服的同时,也生了好久闷气,因为我觉得,这个叫陈忠实的人,将我预备长大后写的一部小说写了出来。
对一个从小就痴迷于读书、喜欢听老人讲述过去的故事,并梦想着长大后能够当作家的农家子弟来说,有这样的感觉是很正常的。小说中所描绘的故事与场景,对我来说,简直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说,我从小就是在小说所描绘的故事中长大的。我爷爷出生于1913年,卒于1995年春天,我有关白鹿原的种种认知,都是他在炕头讲给我的。
电影版《白鹿原》
我周围的原上人
小说《白鹿原》中,以蓝田大儒牛兆濂为原型的朱先生,充满了儒家气息与神奇色彩,令人肃然起敬。但我时常想,我的舅老爷——我爸的外祖父,其实也是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人物,他在民国时期是当地有名的绅士,拥有豪宅汽车。1949年5月20日,解放军攻入西安,当时,我舅老爷坐着他的轿车在外办事,听路人说起此事之后,立刻下车告诉司机,汽车你开回家吧,我送给你了;而后,回到村子里,立刻召集村人,将家产与田产分了下去。“文革”来临后,舅老爷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冲击,还在大队饲养室当了饲养员。
这几年,我给朋友们讲起舅老爷这个故事的时候,总能引起一片惊叹之声。
白鹿原一直都是蓝田的“发达地区”,不但经济状况一直相对较好,而且也是共产党组织在关中进入较早的区域。我十几岁的时候,粗略翻过近些年新修的蓝田县志,发现县志上被以烈士名义而登载的白鹿原上人,数不胜数。建国初期陕西的一位省委书记赵伯平,就是原上孟村乡人,他们村子出了好多老革命,而他的邻村,在几百年前出过一个更有名的人物——李自成手下的大将刘宗敏。
我小的时候,对革命烈士无比崇敬,爷爷却曾说过,当时闹革命的人中,没啥“正经人”。爷爷所说的正经人,就是指那些躬守本分,勤俭持家的人。
后来,我理解爷爷说的,他并不是指如小说中白灵及兆鹏那样的受过教育的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而是指那些具有江湖气息的人。对于这些人,无论其持有什么样的政治主张与信仰,原上老人都是不关心的,他们更看重的是一个人是否恪守传统的道德。在我的祖辈及父辈那里,不管是天下如何变化,但属于他们的那一套价值观,却一直顽强地生存着,一如固执的白嘉轩。
“文革”的时候,我三爸是红卫兵的团长,手底下有一群人,经常去搞批斗。有一天,三爸又带人去批斗村里的老地主海潮他爷,我爸听说后,直接奔到批斗现场,一个巴掌将我三爸扇到一边去了,批斗也不了了之。后来,海潮他爷临死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这件事情,感激不尽。另一个与此事相似的故事是,我的姑奶奶曾经在“文革”时期,将被红卫兵追杀的人藏到了自己的楼上,然后站在门口怒斥那些半大小子。
小说中的朱先生与大夫冷先生,在原上无疑是有着非常高的威望的。而且,这并非完全杜撰,我就曾见过一个像冷先生这样的人。他姓尚,是一个大夫,是我三婶娘的姨夫。大概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尚先生就因突发疾病去世了,但我知道,尚先生是很得人心的,他在行医的时候,收的钱基本都是很少的,如果哪个人一时手紧,没有啥钱,他也不催要,也不记账。什么时候病人有钱了,就送来;一直没钱的,送几颗鸡蛋或自己种的菜,也可以;甚至,有人一直都不给,他也不说什么。
变化中的“白鹿原”
我在少年时代,一直对原上无甚好感,一直希望赶快长大,然后从那里逃离;但是,当我真的离开了原上之后,我却异常怀念那个原,因为我觉得,我的根仍然埋在那里。除过白鹿的记忆,对于原上,我记忆最深的是,对教育的空前重视。蓝田人基本都知道,原上娃爱读书,出人才。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1997年我考高中的时候,县里的唯一一所省重点中学,全县一共只招450个人,但光我们安村乡的两所初中,就足足考上了150个人。所以,我上学那会,经常有县城或别的乡镇的人,来我们乡上或租房子或投靠亲友读书。在我们村子里,不管是正派人家,还是痞子混混,常常希望孩子能够上学;往往,家中孩子上大学的人家,都是比较受人尊敬的。
在小说中,“仁义白鹿村”的牌匾,无疑是对白鹿村基本价值的最大认同。在我们原上,虽然未有类似的褒奖牌匾,但很多年以来,很多价值理念一直都是被坚守的。遗憾的是,近些年来,随着老辈人的逐渐离世,昔日被坚守的共同价值,也是逐渐消散。不说别的,我们村子的房子,就已经开始盖得乱七八糟,争着抢着把自家的庄基地垫高。
电视剧《白鹿原》剧照
我们蓝田,是以出厨师及玉石闻名的。玉石一般出在山里,原上一般没有,但厨师却是不胜枚举。我经常问自己,如果读书没读出来,那我会干什么?一遍又一遍问过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我要是不上学的话,我肯定也会去当厨师的,不管是否干一辈子,至少在我从原上走出的时候,肯定会去做这个。个中原因很简单,因为蓝田勺勺客的大名远扬,亲戚相邻中做厨师的人太多了,有人提携照顾。
小说中,田小娥是一个异常复杂的人,但其实,包括白鹿原上的中国任何一个农村,基本都有如田小娥一般的人。而且,对田小娥这样的人的批判,至今依然是白鹿原上的主流价值观。在原上,一个男人即便人人皆知他有好几个女人,他老婆都不会和他离婚的,也不会多言传,但如果一个女人,背叛了自己的男人,不管是否情理可恕,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在我们原上,农忙过后的农历六月初六,大姑娘小媳妇儿总喜欢在去赶“钟国寺山”的会,而且,一般都会在山上过夜的。我小的时候一直很奇怪,过会为啥要在山上过夜呢,后来我才恍然大悟,这其实就是“棒槌会”,那些男人不生育的女人,去借种的地方;那些棒小伙,去寻找艳遇的地方。
很难想象,在乡约影响深远的地方,在传统价值很是坚固的地方,竟然会有这样一种难以上得了台面的习俗,存在很多年。现在,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性基本已由封闭走向开放,所以,山上的六月六的会,也就成了纯粹的庙会了。这种变化的迅疾与诡异,着实让无数人惊叹,但是,它依然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在我们村口,有一棵不知道多大年龄的老树,老树的旁边是一座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住人的关中风味的老宅子。不过,在风雨的侵蚀之下,这个老宅子,已经在荒草中摇摇欲坠,一如这座原。
编辑 | 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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