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资本张野：黑马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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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问张野，你爱不爱照镜子。
 张野长得有那么几份侠气。他眼睛不算大，但很聚焦。两撇眉毛，粗而高挑，眉心很高。颧骨高，唇线明显，脸部的整个轮廓充满了锐利。就像他的表情，他很少歪头，更不低头，就那么端着一个水平的视角，扫你一眼，不带表情的回复一句。 如果是。站在镜子前，他会不会常常看到两个自己。 镜子里的他有那么几分刚硬的气质。常常，他会把自己笔挺的身材装在西装马甲白衬衣里，收脚的九分裤，配一双小白鞋。这身装扮可以出现在严肃的论坛上，也可以出现在曼妙的舞会上，端庄不乏时尚，他的确也是这样做的。他很在乎自己的形象，一定要利索，重搭配。这是一个和古典艺术打交道的男人对自我形象的要求。 站在镜子面前，如果有那么一瞬间很感性，张野或许也会看到另一个自己：留着披肩的长发，到腰。左耳洞上带着很长的耳环，背着一把吉他，眼睛里只有愤怒。他知道那时候自己为什么愤怒，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一天忽然就不愤怒了。那样的一个自己贯穿在他整个少年时期，一直到出国去学音乐。 那天晚上，他照样背着吉他去酒吧唱歌，一晚上二十块钱。那时，一个普通中学生每天的生活费是五元。他唱Beyond，吼完，回家睡觉，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想起来下午要出国上学了，起来收拾了东西，走了。那天，农历二月初九，是张野的十八岁生日。他带着几千美金，一个人，飞往俄罗斯。 他选了一个“名字听起来很牛”的学校——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学古典音乐作曲。就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不懂一句俄语，也没有一点作曲的基础。三年后，他拿到了作曲界最重要的“普罗科菲耶夫”国际作曲比赛的大奖，这个大奖以前从没有中国人拿过。年轻的他成为了世界古典音乐作曲界的翘楚。几年后，学习之余他开始做中俄煤炭贸易，后来看准中国的房地产热做房地产过桥贷款，在东北搞反季节蔬菜农业项目。现在，他回到中国做互联网早期创业投资，成了一个一直在风口上飞的投资人。 他就是那种天生天赋很高的人，想学的东西总能达到极致。这也是他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评价，“聪明，极其聪明”。商业天赋同样很高的他不断快速刷新着自己账户上从零开始的数字。  他过往的33年里，充满这样的节奏。他喜欢“传奇”这个词。 愤怒张野是谁？一个83年出生的天使投资人，2013年创立青山资本。 不到三年的时间，张野投资了汪峰的FIIL耳机，原美丽说创始人徐易容创立的HIGO，原京东金融副总裁陈志华创立的互联网保险项目悟空保等明星创业人的项目。以及，捞月狗、无界空间、作业宝等已完成下轮融资的明星创业企业。 一位投资圈人士告诉“商业人物”：“这个公司就像是忽然蹦出来的。前两年没有怎么听说过，被大家知道的时候，它已经很牛了。” 

张野和他的青山资本俨然已经成为投资界的黑马，就在上个月刚刚结束的中关村十大天使投资人评选中，张野获奖。同时获奖的还包括真格基金的徐小平、梅花天使的吴世春。他是十个人里最年轻的那一个。获奖照片上，他不笑，微微仰起的头，表情里荡漾着自信。

 张野出生在黑龙江七台河。三十多年前，因为煤炭，这个地方从一个小镇变成了一个市，这是一个火车到了就掉头的地儿，再往北，就要出境了。这里民风彪悍，野蛮和文明有力的交织着，僵硬的揉在一起。1983年，张野出生在这里。 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张野出生后父母都去继续念书了。张野跟着爷爷奶奶住。爷爷是个老革命，参加过辽沈、平津战役，抗美援朝。张野记得，“小时候家里竟然还有手榴弹。” 张野非常聪明，属于天生智商比较出众的那种。喜欢音乐，他就自己买来一把吉他自学，还弹得不错。初中二年级，十四五岁，张野开始背着吉他去酒吧唱歌，一晚上二十块钱。他还和同样的几个“坏孩子”组建了乐队。十几岁的几个初中生，唱Beyond，“唱人生、社会、奋斗。”充满对人生向往而生的励志，还有属于那个年龄的愤怒。 张野的乐队小伙伴里，如今依旧有人在唱歌。“上一季《中国好声音》里面有一个叫王卓的进入了四强，跟帕尔哈提PK的，那是我当时的一个小伙伴，这届《中国达人秀》里面一个叫刘锦泽的也是我当时的小伙伴。” 爷爷把张野当小兵养，所以，张野小时候唯一的梦想是当将军。和爷爷在一起，他知道男人该怎么样，将军是什么样，上了战场要干什么。 张野说，小时候的自己非常胆小，“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为此，爷爷还专门给他改了一次名字，改为现在的“野”字，希望他大胆一些。由于家庭的原因，张野说，自己很小就经历了生活中残酷的事情，这样的孩子，又聪明，又敏感，一脸倔强。从小就心有主见，也一定是把自己包裹的最坚硬的那一个。  张野说，自己年少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愤青。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就不愤怒了。 现在的张野，理性，直逼本质，甚至冰冷。他习惯了用批判性思维看事物。“凡事，我先看到不好。剩下的就是好。譬如，你告诉我一个事情，我可能先考虑你有没有骗我，然后排除一切不好的可能，我再去肯定你。一旦肯定一个事，就会很执着。” 他认为的美，是那种不加粉饰的美。 商业也一样，他选了一个自己认为最“美好”的行业做投资。 “TMT互联网这个行业里面的人，大部分是年轻人，是这个社会里面最具有正能量的一批年轻人。你在传统的一些行业，人的负能量比较多，他们总是在一些社会阴暗面里自怨自艾。互联网里面相对来讲是具有正能量的，而且具有创造力，最有激情的，离梦想最近的行业。这个行业里面的人群特别适合我。” 工作之外，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都不干，坐在那思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不知道我哪一分钟脑袋是空白的，都在思考。而且我也没有一天晚上不做梦，而且梦都记得住。” 现在做投资行业，没事的时候，他就坐着，什么也不干，脑子里反复推演和复盘经手的项目。就像一场战役，胜了败了，都复盘一次。 选择

在俄罗斯学习音乐期间，导师先后问过张野两个问题。

 “你没有任何作曲的基础，可能要学一二十年才有一些成绩。你还愿意学么？” “作曲这个事业，意味着清贫，你能一辈子坚持么？” 第一个问题，是在他刚去俄罗斯没多久，张野回答的很干脆。“愿意”。导师被这个没什么基础的中国学生感动了，“那就试试吧。” 喜欢的东西，张野很拼命。他说，“我应该是在我们那一届，或者至少是那一批里面最刻苦的人之一。” “我毕业的时候是我们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所以我拿的毕业证是红色的，正常的毕业证是蓝色的。红色的比例大概有每年不到5%。” 导师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张野即将毕业。张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希望把音乐作为爱好而不是事业去经营，同时也看到了商业对自己的诱惑。这种诱惑似乎是天生的。 张野赚的第一笔“大钱”，是在大一的时候。学了没几年，张野就拿了一个国际作曲大奖，“普罗科菲耶夫国际作曲比赛”。在他之前，从来没有年轻人获得过，也从来没有中国人获得过。奖金是3000美元。 那是2008年，国内汶川地震。张野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让父亲第一时间帮他汇3000美金捐给灾区。奖金下来，他再还给父亲。 财富让张野意识到，自己还有对商业的追求。它的体现方式是财富。 所以，关于导师的第二个回答，他保持了沉默。“说了怕导师伤心，他对我寄予厚望。也不能骗他。干脆没说。” 

张野正式开始倒腾做生意，是在大二。

 最开始，他倒腾煤。七台河产煤，他自然对最熟悉的商品产生了兴趣，在发现贸易差后，张野找了两个贸易系的朋友一起，把俄罗斯的煤卖到中国。时机选的好，做了一年，张野赚了。 有了商业的感觉，张野后来又做了地产债权，有机农业投资。 那时候的张野，已经不再愤怒。他的一腔愤怒，变成了一腔热血。在俄罗斯，遇到华人不公正待遇，他站出来组织抗议。有那么几次，他成了华人学生领袖，公开领导学生抗议。 2013年，张野从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毕业后到了北京，正式开始做青山资本，做天使投资。上学期间做生意的原始积累成为青山资本的最初资本。直到去年，青山资本才开始吸纳LP进入，开始以基金管理的形式运作天使投资。 青山资本运转三年，张野投资了HIGO、FIIL耳机、花点时间、悟空保、美容总监、无界空间、捞月狗、高能贩等数十个互联网明星创业项目。所投项目基本都能进入A轮融资。他还和梅花创投的吴世春一块攒出了汪峰FIIL耳机项目。成为天使投资界一匹黑马。 就在不久前，青山资本获得“最佳天使投资机构十强”、张野本人获得“ 中关村十大天使投资人” 、投资的Fiil耳机获“2015年度最佳投资案例”三项大奖。 天使投资人身份的张野给外界的印象是快、准。风向把握的准，效率高。 在他认为，相对于艺术来讲，商业的逻辑反而相对简单。
冰冷
张野的投资路数利索，犀利，哪怕很多观点听起来极端。他不怕得罪人，最不能容忍的是“愚蠢”。 能想得到，他对多数没有价值的话，会不屑一顾。 他讨厌泼鸡汤给别人喝，更喜欢挖掘事情的真相和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在商业的逻辑里，张野是个很难会被“情感牌”感动的人。

他不相信有“善”的商业逻辑，“只有利益。”“商业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体现在外面的价值和你实际价值是完全相符的，那么你就没有利润了，你只有体现在外面的价值高于你的实际价值，你才有利润。所有的物美价廉都是策略。” 他信奉，“时间是赚钱的唯一的载体。” “世界的运行规律就是这样子，投资投的是什么？其实你就是在赚取时间给你的奖励，人生也是一样。所以所谓的幸福人生也是一个道理，没有时间哪来的幸福。” 和张野面对面坐着聊了两次，每一次，我们都挨得很近，我也很费力的试图跟他聊得“熟”一点。我希望那个“音乐人张野”蹦出来。 理性状态下的张野，就像一个钢板，你掰不动，也不要想着能掰动，他坐在那，脑子里已经清晰地隔离了所有感性的细胞。这是他的状态。他任性感性的时候永远是留给允许自己自己内心柔软的时候。这是他的职业专业度，也是他这个人的样子。有一个壳，强大无比。也有一个芯，柔软随意。只是，什么时候切换频道，只能他自己来定。 关于他性情的这种抽离，我们有几段对话。 “你站出来看这样一个自己，商业角色里的你，情感波动小，悲伤的事少了，兴奋的事也少了，生活的敏感度似乎也低了。这样一个你是你曾经想成为的那个人吗？” “人生都是这样的，终有一天你会非常可悲地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又怎样呢？你改变不了。对我来说，我做什么事情都希望做到极致，现在我的身份是做投资人，我就要把投资这件事情做到极致。投资这件事情要求我是什么样的行为方式，或者什么样的性格我都要努力去做，我不会排斥它。” “商业逻辑，是清晰残酷的。一个学古典音乐的人清晰地意识到和理顺这句话是什么时候？” “一直都在意识到。商业社会就是这样的，唯价值论，没什么错的，我很认可这一点。我从来不认为残酷是一个贬义词，我不认为残酷是坏的，残酷就本该是商业的模样，而且只有这样子才有规则，一切建立在规则下面才有发展的可能性，残酷本身就是一种规则。” “你是信仰规则的吗？” “我是一个很讲规则的人。” “小时候的你，打破规则。更性情。” 

“看到很多不规则，或者经历很多不规则的话才知道规则的重要性，所以才会更信奉它。”

柔软

关于天赋，张野收到过太多赞誉。他并不太以为然。“天生聪明这种东西不算是什么赞誉，从小听太多了。”

 他认为收到的最高赞誉是“真诚”。“比较纯粹的，我比较喜欢。” 张野是个敏感的人。他承认这一点。“对音乐和商业都比较敏感。” 

在我认为，他敏感的不止这些。他对“痛”敏感，他对“爱”也敏感，所以那么珍惜音乐带给他的纯粹和安宁。

 张野说，自己内心最欣赏的人，“还是那帮人，像艺术家一样在一个细分领域里做到极致的，很纯粹。”张野说，在商业领域里不会有像自己音乐导师那么纯粹的人了。 他说，“跟他（导师）学了一段时间之后渐渐明白鲁迅写的那个最纯粹的人指的是哪一类人。就指的是他这样的人。大学教授薪资还可以，他还穿那种带补丁的裤子。衬衫都磨破了，两年都不买新衣服。他赚的钱除了吃饭，全攒下来。攒下来钱只要放假的时候他就去全世界各个地方，他去的一定是有文化的国家，无论大的小的，包括非洲，中东小地方都去，去那边看跟文化相关的东西，自己去发现。这几十年都是这么过的。” 对这样的人，张野只有尊重。 

“只有这样的人存在才让世界看起来更美好。”说这些的时候，张野的眼神淡下来，柔软起来。

我们坐着，他一直双手掏在裤兜里，上身笔挺地坐着。他那看上去刻板的理性，像一个铠甲，厚厚的包裹着第一次见面不熟悉的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熟人，张野不这样。 他说，实际生活中其实自己是一个非常尖锐的人，不是那种比较像海绵一样的吸很多东西，是那种刺特别多的人，属于斗士。 “是个快意恩仇的人。” 他是酒桌上喜欢张罗的一类。话多。喝多了，话更多。一堆朋友讨论话题，他也是活跃分子，大家叫他“野哥”。 影院里看《亲爱的》，张野哭得稀里哗啦。听一首歌，他也会掉几滴泪。这是常有的事。 走在路上，忽然看见一个孩子的眼神，一句话，就能定格在他脑子里很久很久。 进他心的事，他很任性。 

一次活动上，张野遇到一个沙画师。沙画师告诉他，自己就酷爱这个艺术。聊了一个半小时，张野说，我资助你，不求回报。

他遇见了一个16岁的小孩子，退了学，就要做一个职业的游戏玩家，他说他爱竞技游戏，要成为世界冠军，张野说，我资助你。两年后，他已经拿到了中国大型比赛的冠军。 我问张野，为什么这么任性。 他说，就是被对方讲话时候的诚意打动了。没有别的。在理性的“商业逻辑”之外，他又是这样的柔软和感性。 

投资以来，张野一直在捐助贫困优秀的孩子，每投出一个项目捐助一个孩子，至今有几十个了。他会手写纸质的信，和孩子们聊天。“光来信够塞一麻袋了。”

关于这些，他不让我写。这似乎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个宁静的地盘。我说，“是因为自己童年的原因，会从资助的孩子们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么？”

他想了想，没看我。

我问他，你想要的，所谓梦想，是什么？ “梦想是什么，我不知道，我觉得我的梦想就是在一个群体里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被人需要的人。梦想就是获得他人的认可，获得社会的认可，梦想应该不再是一个什么职业，不是那些东西了。” 张野喜欢《阿甘正传》的片头，一个羽毛从天上飘下来。飘到一本书上，那书合上，结尾的时候，羽毛又飘出去了。 “人的一生可能都是在寻找。每一个人都是从天堂掉下来的，掉到地上就忘记了你是谁，所以一生就不断地寻找答案，找到了你就回到天堂去。你一生所要经历的，都是为了能让你找到回家的路，你的家就是天堂。《阿甘正传》里面那个羽毛暗示就是这个，他从天堂上掉下来的。” 我们聊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在十四五岁的时候，自己买了一本国际金融学的书，自己在学。都忘了那事了，上次回家我才发现。有的时候觉得人生就是一个圆圈，走来走去最终还是要回到一些曾经去过的地方。” 

这是一套柏拉图式的理论，他信。

 *图片由青山资本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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