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听的商业特工和杀人的政治特工是亲家丨商业间谍进化史（下）
有敌人，便有特工，商界也是如此。为了利益，竞争对手之间全都扯下了遮羞布，特工、间谍成为他们惯用的工具。
作者：冯超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金正男，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的兄长，在马来西亚机场被两名女子杀害。一女以手臂箍颈将金正男制伏，另一女子则朝其脸部喷射不明液体，整个谋杀过程不超过5秒，而那液体初步断定为蓖麻毒素或河豚毒素。马来西亚警方调查指向明显，认为该案极有可能是由外国特工策划。
有敌人，便有特工，商界也是如此。
国产的007
2012年，湖南三一重工董事长梁稳根之子梁在中收到一个国际包裹后，派助理前往机场领取包裹。而长沙海关以包裹有问题为由，对助理进行了6个半小时的审讯，指控其走私行为。
审讯室旁，提前安排了大量媒体记者进行围观拍照。执法人员开始搜捕梁在中，并对梁稳根住宅展开搜查。实际上，海关查货的包裹并无违禁物品，梁稳根母亲听闻消息，跑到董事长办公室哭泣，随后住院半个月。三一认为，这是有对手想“搞臭”他们。
董事长之子在2010年时还差点被绑架。当年7月，梁在中乘车时，被一辆精心伪装的假警车尾随，装扮成警察的歹徒上前将其车拦下，并密谋将其绑架。幸好该计谋被司机识破，在催泪瓦斯、辣椒水的攻击中逃脱。该案虽然告破，但主犯却自杀。三一后来得知，绑架者曾在梁在中的车内秘密安装GPS系统，尾随跟踪，伺机数月。
梁稳根之子遭莫名绑架、海关突然稽查，三一重工放出这些信息，暗指是竞争对手中联重科所为。三一、中联同为国内重型机械制造巨头，产品重合度很高，又同处湖南长沙。2012年，三一营收468亿元，利润56亿元；中联重科营收480亿元，利润73亿元，就在当年，双方斗争中的特工、间谍事件也彻底公开化了。
我们先看一下三一重工对中联重科的控诉。
2012年11月29日，《环球企业家》杂志发表《三一恨别长沙 梁稳根的内心独白》一文（以下简称《恨别》），提到了与中联重科的交手过程。
A、三一重工遭到对手监视。三一董事长梁稳根曾秘密会见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董事长王宜林。行程虽然保密，但第二周网络上就出现了会谈内容。细节之全面让梁稳根汗颜，公司自查却找不到泄露原因。三一研发工程师对产品进行测试时，发现中联重科调用了一台汽车起重机，在围墙之上不时进行跟踪拍摄。梁稳根主持会议时，不得不远赴昆山进行，且有电话的地方都不敢谈及公司机密，以防泄露。
B、三一重工内部混入了中联重科的特工。三一客户接待的工作人员发现客户人数与计划不符，电话求证后，发现一名混迹其中的中联重科的员工。在某次客户座谈会上，数名中联重科的员工混迹其中，最终被查出。印度桑微公司董事长C.P.Sanghvi前往三一考察，三一包下了客户入驻酒店楼层内的所有酒店，层层设防。但中联还是联系上了Sanghvi。这位外国人声称要接见中联的老朋友，而梁稳根则派车送他到“敌人”总部。好在三一最后还是跟Sanghvi签下了超过4亿元的销售合同。
C、三一重工受到有组织、有预谋舆论的故意抹黑。三一重工拟于2011年4月20日发行H股上市，募集资金300亿港币。但敏感时期却有匿名举报称，三一重工存在行贿行为。尽管相关部门做出调查并澄清了三一的谣言，但公司却错过上市窗口期，上亿元费用打了水漂。知情者称，行贿门事件涉及人员之广、影响之大史无前例，遂引起中央高度重视，温家宝曾亲自批示要求彻查。在中纪委干涉之下，公安机关才得以查明此案系中联重科唆使其员工所为。
D、2009年间谍门事件。这是三一与中联的第一次剧烈交锋。此事爆发前，三一市场部副部长建议三一外部独立设立情报部门，借此撇清与公司的关系，另外还购买摄像机等微型监控设备。吊诡的是，设备购买的第二天，警方就对三一市场部开展了搜查。三一称自己中了圈套，是中联故意炮制出“间谍门”，而公司那个副部长却拥有中联的集体户口，而此事中被抓的三一员工，有的还去了中联任职。
作为民营企业的三一还称，中联利用其特有的国企背景，对公司进行打压。《恨别》一文刊出时，三一称，公司对长期忍受恶性竞争“彻底厌倦”，并决定将企业总部搬离长沙，进入北京。
看样子，三一受尽了委屈。但实际上，就在《恨别》刊出十几天前，是中联率先通过网贴形式，挑起纷争，从而引爆了舆论。三一接受采访，也是为做反击之用。
我们再看下中联重科对三一重工的控诉。
2012年11月13日，一份题为《工程机械行业之耻：三一重工三爆商业间谍案》的网帖爆出了三一重工施之于同行业竞争对手的间谍行为，提到了三起分别发生于2009年10月、2011年6月和2012年11月的间谍案。
中联重科在接受《中国经营报》采访时确定了网贴的真实性：“这是中联重科发布在OA系统上的资料，是我公司的内部资料，在OA系统对全体员工发布，目的是强化我司广大员工的保密意识，维护公司和股东的利益。我司任意一名正式的员工登录OA系统，均可看到该资料。”
这份9000多字的网帖将这三起案件表述为：一、三一重工设立新洛普咨询公司，非法窃取中联重科等34家同行的商业秘密。其二、三一重工雇佣黑客组织，攻击中联重科OA（办公自动化）系统窃取商业秘密。三、三一重工在本地高校毕业生中发展商业间谍，通过派遣间谍用技术手段窃取中联重科的商业秘密。
这份帖子也曝光了三一的间谍手段。帖子称，在2007年前，三一重工就将有组织、成体系地开展商业间谍活动列入了其发展战略，利用新洛普咨询公司掩人耳目。
获取情报要请吃饭、请洗脚，还要送捷安特自行车。
半年之后的2013年6月，中联发布独立董事调查报告，有选择地回应了与三一之间的间谍事件。报告称，三一重工董事长梁稳根之子梁某被绑架事件、遭海关稽查事件，均与中联重科或其员工无关。
针对三一所称2009年间谍门事件（三一控诉之D部分），报告称，在此事件中，三一有员工利诱，收买中联员工，非法获取商业行为。报告还称，三一重工员工确有以非法入侵中联重科 OA 服务器系统，并非法获取中联重科机密信息的违法犯罪行为，该行为导致中联重科大量机密信息被他人非法获取。
在报告结尾处，四名独董呼吁，“相关企业应在法律框架内规范经营、有序竞争，理性地面对市场竞争中发生的各种利益冲突，通过正常的法律途径解决纠纷，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但这事儿依然还没完。2012年9月——2013年8月，《新快报》记者陈永洲连续发表14篇关于中联重科的报道，直指中联重科利润“虚增”、利益输送、“畸形营销”、涉嫌造假、股东减持等。
这位多次收取他人酬劳的记者最终在央视新闻上认错，进了监狱。他收受何人酬劳？矛头也似乎有所指向——尽管在央视新闻播报中没有直接提到三一重工，但新闻视频中巧妙地显示出陈永洲正在签名的笔录上有“三一重工”的字样。这意味着，三一重工虽然自称被舆论抹黑，但也运用此方法来攻击对手。
综合来看，为了利益，三一、中联全都扯下了遮羞布，特工、间谍是他们惯用的工具。
国内另外一起知名的间谍案的主角则是国美电器创始人黄光裕。2007年，北京大中电器创始人张大中想卖掉自己创办的公司。大中电器扎根于北京市场，苏宁、国美都想将其收入囊中。
但在跟苏宁洽谈并购之时，大中电器却突然对外声称，要打“中国第一场商业间谍案”。有消息称，大中电器一名员工将公司的营销计划书、价格信息、开店协议、与合作伙伴的合同等一系列商业秘密透露给国美。这位据称是国美间谍的员工还逃跑了。
大中计划在2007年5月31号召开“戒惩不法、诚信为商”的发布会，高调宣称要自曝“内鬼”。但发布会最终取消。在记者的追问下，大中电器的一位公关说，张大中和黄光裕经过了沟通，决定在最后一刻取消发布会，对间谍不再追究。
该年年底，国美以36亿元并购大中。 外人不知道黄光裕和张大中沟通了什么，但这个发布会似乎也成为大中电器议价的武器。“第一场商业间谍案”最终没有打响，但5年后，三一、中联则奉献了毫无神秘感，露骨、相煎何急的谍战大片。
正规合法的007
综合国产商业特工以及外国资料来看，他们的窃密手段无外乎以下几个手段。
网络，赶时髦的叫法是互联网+特工。现代网络也为间谍窃密开通了一条窃密渠道，利用黑客技术通过网络进入对方数据库窃取机密信息是商业间谍们普遍使用的手法。三一利用黑客技术，进入中联OA系统就是个代表。
垃圾桶。《纸牌屋》第一季里，凯文斯派西饰演的政客正是利用垃圾桶将对手的重要资料传递给记者。现实里，宝洁公司也曾有在对手垃圾桶里寻宝的经历。2001年，宝洁聘请私人侦探打扮成市场分析员和清洁工人进入其最大竞争对手、联合利华公司办公大楼，专门搜集新产品研发办公室的垃圾，并真的从中找到了不少关于新款洗发水的情报。
窃听器等高科技设备。这并非一种先进的技术，但流传至今。
策反。该招数的集大成者是汽车公司大众。1996年，大众通过高薪引诱通用公司高管洛佩兹带着车类产品资料加入大众。通用获悉后将大众和洛佩兹告上法庭，并最终获得1亿美元的赔偿。
卧底。做无间道里的陈永仁，利用员工身份做掩护。
商业人物在《每个老板背后都有双偷窥的眼：商业间谍进化史》一文中提到，商业竞争情报是关于竞争环境、竞争对手和竞争策略的信息和研究，是一种过程，也是一种产品。过程包括了对竞争信息的收集和分析，产品包括了形成的情报和谋略。
它是企业管理中不可缺少的必要条件。IBM、摩托罗拉等大公司都建立了相关的情报部门，而规模较小的公司可以寻找咨询公司，后者的业务之一便是搜集你所需要的一切情报。早在2001年，美国《商业周刊》报道称，美国大型企业每年要花100万美元用于收集同行情报。
但情报不一定要使用非常规、非法的方式去获取，正规的招数相关的教材里都已经传授。在互联网+特工的时代，你也可以搭建起一个小小的情报机构。
举例：如何利用互联网工具监控一家公司？
当然，这只是个粗糙的个人情报机构。
竞争情报服务于战略，获取信息不代表一定能提取有价值，能对企业战略有所帮助的信息。传播学家拉扎斯菲尔德谈到信息时说，消息接受者会把大量的时间用在阅读、收听、思考大众媒体中，而不是投入到有组织的实际行动中，把对当代种种问题的了解作为采取行动的替代品，自以为对一个有争议的问题的了解甚多而沾沾自喜，但实际上并没有对解决它作出实际的贡献，充其量只是一个旁观者。
上世纪80年代，利用美国国家安全局（CIA）资深特工建立起完善情报机构的摩托罗拉似乎后来就成为了一个旁观者。2014年，它被联想收购，现在还在挣扎。
*图3/6由作者提供，其他图片购自视觉中国@c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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