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港澳往事

作者：于静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粤港澳成为大湾区之前，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省港澳。更早之前，它们是一个整体，香港、澳门相继割让后，彼此分离又紧密联系。

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中国人都把“省”当作自己的家乡，“省”不仅是地理位置上的省份，更是心理意义上的省亲。

他们见证了这片土地的苦难，也带动这片土地腾飞。

香港

1938年6月，日军占领潮汕。两年后，李嘉诚之父李云经带着一家六口，从梅县、惠州到达深圳，去往安宁之地香港。先在舅舅钟表店做学徒，后来开办塑胶花厂、投资房地产，李嘉诚逐渐站稳脚跟。

香港经济命脉仍由英资掌控，华商虽可谋求一官半职，却难以掌握话语权。机会到来时，他们敏锐捕捉到了。1970年代末期，李嘉诚瞄准香港最大货运港九龙仓，其大股东怡和洋行与和记黄埔、太古集团、会德丰并称香港四大行。九龙仓债台高筑、股票贬值，李嘉诚从散户吸纳大量股票，对方警觉后，联手汇丰银行抵制。

石油危机来临，油船闲置，李嘉诚找到对“弃船登陆”产生兴趣的船王包玉刚，密谈之后，李嘉诚将1000万九龙仓股票转给包玉刚，包玉刚帮助李嘉诚获得和记黄埔9000万股票。

包玉刚成为九龙仓主人，李嘉诚也一举拿下和记黄埔。这场商战，成为华商崛起与英资式微的标志。

更多人凭借个人智慧站上历史舞台，最具代表性的是霍英东，他出身于身份最为低微的“疍民”，漂泊在水面之中的一块舢板，是他的家。他自己也不清楚长辈们何时起开始在省港澳之间从事驳运事业。

风浪卷走了他的父亲与哥哥，他也在艰难岁月中挣扎度日。高中毕业后，他通过阅读英文报纸发现倒卖废旧轮船的生意，并靠此赚来的第一笔资金，购买船只，帮助新中国运送大量物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香港地产崛起，霍英东以“卖楼花”方式，率先从中攫取大额利润。

因为一些不可抗因素，霍英东较早淡出香港房地产市场，李嘉诚、郑裕彤、李兆基等华资商人成为香港地产业中流砥柱。

李兆基出生于广东顺德，早年与父亲在老家经营金铺银号生意，他到香港时间较晚，受内战影响，货币贬值，与父亲商定后，李兆基决定到香港闯一闯。

香港金融业掌控在广东人手中，李兆基的生意也顺风顺水，他在中环文咸东街开设一家金铺银店，经营黄金买卖、外币找换、汇兑等生意。凭着一身识别黄金成色、成分的本领，不足一年，已有能力汇款回家。

广东、上海等地资本、人才、劳动力的流入，为推动香港经济发展起到至关重要作用。香港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有勇气的弄潮人也扶摇直上，形成以李嘉诚、李兆基、郭得胜、郑裕彤为代表的香港四大家族。

澳门

郑裕彤与李兆基是顺德同乡，李嘉诚去往香港那年，他来到澳门投奔父亲挚友周至元，在其金店周大福打工。娶了老板女儿周翠英后，郑裕彤逐渐掌握周大福的权柄，从珠宝大王发展为地产大鳄。

何贤、何鸿燊、马万祺等人到达澳门更晚一些，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不能久留，澳门是太平洋区域唯一一处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他们来到这里，一边避难，一边寻找机会。人才、资金聚集，让这个小岛迅速发展。

何贤出生于广东番禺，与霍英东同乡。之前，与好友何善衡（香港恒生银行创始人）、马子登在广州开办“汇隆”银号，广州失守后，来到香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来到澳门。

何贤不久认识了同样来此避难的商人马万祺，他正与赌王傅老榕合作创办大丰银号。马万祺欣赏何贤的经商才干，邀请其担任司理。不久，傅老榕被绑匪劫持、马万祺身患肺病，何贤成为银号实际负责人。帮澳门发行澳门币、帮老百姓解决棘手问题，帮新中国运送物资，因此种种，何贤逐渐成为“澳门王”。

赌王傅老榕出生于广东南海县，1937年，联合香港押业大王高可宁进入澳门赌业，开始长达二十多年的垄断经营。傅老榕二十几岁初入江湖时，何鸿燊在香港出生，何家家世显赫，祖父是香港华商五巨头之一，祖父哥哥何东更是香港首富。

傅老榕的赌场生意风生水起时，何家家道中落。太平洋战争爆发，何鸿燊在叔叔帮助下，到澳门一家商行打工。他在这里认识了第一任妻子黎婉华。黎婉华出身葡萄牙显赫家族，帮助何鸿燊再次起家，何鸿燊也因缘际会，成为澳门新一代赌王。

叶汉是傅老榕老下属，他们早已心生嫌隙，傅老榕的离世，给自立门户的叶汉可乘之机，为拿下赌牌资格，他与叶得利、何鸿燊、霍英东组成新财团，成立澳门旅游娱乐股份有限公司。

当叶汉与何鸿燊矛盾加深、开始交手后，便没有之前的好运气了。何鸿燊联合霍英东扩股，将其股份稀释，又趁他离开时，换掉亲信。大势已去的叶汉，把澳娱股份转让给郑裕彤。

四大家族与何鸿燊，牢牢掌握了香港、澳门的经济命脉。

广深

改革开放后，吸引外资成为广东推进经济发展的重要策略。广东省不仅具有灵动政策，还开办了深圳、珠海、汕头三个经济特区。

从广东去往香港、澳门的人潮开始逆向而动。霍英东是先锋之一，他在广东兴建中山宾馆、广州白天鹅宾馆后，又在人生暮年，将主要精力放在家乡番禺的南沙岛上，致力于将南沙发展成“小香港”。其他人也不甘落后，郭炳湘三兄弟联合李兆基等人兴建广州中国大酒店，李嘉诚的长江实业联合其他地产公司开发广州城北江高廉价房项目，郑裕彤控股的新世界兴建东方乐园等项目，何鸿燊也在广东投资了大量地产项目。

经过战后几十年的发展成为贸易、金融、航运中心后，香港开始面临土地资源紧张等问题，广东、深圳的地价、劳动力、原材料优势对其产生很大吸引力。

袁赓是深圳龙岗区人，改革开放后，调往交通部旗下的香港中资公司招商局担任副董事长。招商局是近代中国第一家股份制企业，也是洋务运动仅存的硕果，但袁赓到来时，已经衰弱成人们谐音中的“照相局”。

如何盘活这一资产，发挥招商局在香港的窗口作用？袁赓选定深圳南头半岛南端、面积只有300亩的蛇口，作为招商局工业与后勤基地。在“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带动下，蛇口培养出平安保险、中集、招商银行、万科等企业。

容华东是华润旗下家电经销企业中孚行的技术员，加入公司不久，便成为罗湖口岸常客。在顺德县北滘公社塑料金属制品厂，他拿出一台塑料电风扇问厂长，能不能生产出同样的产品。这家小厂提供厂房与劳动力，华润提供原材料与模具，很快，中国内地第一台全塑料电风扇企业由此诞生，发展为后来的“美的”。

在华润首先倡导的“三来一补”（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料装配、补偿贸易）带动下，容声冰箱、雪花牌冰柜、佛山照明、康佳电视、南孚电池等一大波乡镇及民营企业崛起，并且以此发展出“前店后厂”的经济格局。香港、澳门为店，利用国际贸易优势做销售，广东为厂，利用廉价劳动力负责生产。港澳经济进一步发展，广东经济开始腾飞。

许多香港企业迁往珠三角地区，辞去公职到深圳创业的潘石屹，见证了香港工厂搬到珠江三角洲一代的繁忙景象，他讨厌炎热的气候，听不懂广东话，还要经常加班，帮他们搬迁。

移居香港的年轻人王卫从中发现商机。王卫7岁随家人从上海移居香港，高中毕业后在叔叔手下做帮工。顺德印染厂的样品寄回香港很麻烦，王卫需要经常往返于香港、内地之间运送样品，许多人找他捎带信件、货物。

当随身携带的拉杆箱再也装不下这些，王卫萌生创办一家快递公司的想法，1993年，向父亲借来10万元港币，在香港钵兰街创办顺丰。这些更具活力民营经济体的出现，让粤港澳三地的互动互通更为紧密。

* 头图源自电影《英雄本色》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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