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人在意大利：戴口罩有被打的风险
作者：任尚坤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作者：任尚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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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的新冠肺炎疫情，在亚洲之外最为严重。
截至2月29日，意大利累计确诊新冠病毒肺炎感染病例1128例，累计死亡29例。该国最早的确诊病例出现在1月30日，是一对来自武汉的夫妻游客。直到2月21日，确诊人数仍仅为3例，三天后增至217例。
其中，伦巴第大区110例皆与一位意大利男子有关，但该男子没有中国旅行史，感染原因不明确。当地卫生部门将其定为“一号病人”，并尚在寻找“零号病人”以确定传播路径。
政府对12个市镇采取了“封城隔离”措施，有11个位于首府为米兰的伦巴第大区。这也是此次疫情重灾区。
“华人都挺注意防护，但当地民众还是不够重视。”来自武汉的星野（化名）当下正在伦巴第留学，在她看来，意大利国民对口罩的“排斥”，也成为近期亚洲群体遭受语言或行为暴力的因素之一。她对此感到不安，更对接下来的疫情防控感到忧虑。
以下是“商业人物”与星野的对话节选。
意大利：没病不戴口罩
商业人物：现在意大利的疫情怎么样？
星野：我住在小城曼托瓦，伦巴第大区东南角。这段时间是寒假考试月，所以留学生大多没回国，或是像我一样趁圣诞节假期回趟中国后就回来。
医院防护似乎并不到位，明文规定在面对确诊病人时才需要佩戴口罩和护目镜，穿好防护服。不过，就连世卫组织给的防疫指南中，也只强调在出现相关症状或帮助患者时才必须戴口罩。
关于“何时佩戴口罩”世界卫生组织官网截图
目前公共交通还正常。原定停课至3月1日的学校，今天又通知我们延迟一周，要求从明天开始上网课。迫于压力，部分地方政府已取消之前的公共场所禁令。
留学生们都在一直关注中国疫情情况，所以提前囤了口罩、食物等。本地华人商家也会给留学生分几个口罩应应急。
总的感觉，华人都挺注意防护，但当地民众还是不够重视，路上戴口罩的人不算多。
可能涉及环境与文化差异。在他们观念里，戴口罩就意味着你是病人，病人就应该家中休息或去医院治疗，而不是出门逛街、去超市等公共场所。
当地人近期看到亚洲面孔本就有些紧张了，看到戴口罩的亚洲人时会更紧张。反过来，亚洲人同样紧张。我觉得，除刻板印象外，文化差异也是不少人遭受语言或行为暴力的一大因素。
商业人物：从什么时候，你感觉疫情开始在意大利受到关注？
星野：大年初一那会儿，我的两个同学戴着口罩到威尼斯旅行，他们在超市被当地高中生嘲笑然后拍摄视频。回出租屋时，有几个孩子又向他们吐口水。
从那时候我才发现，有的地方对亚洲人态度已经改变。中老年人普遍还算平和，年轻群体相对尖锐。当然，这也和引导有关。青少年本身处于容易被煽动阶段。
商业人物：武汉人在这个地方什么感觉？
星野：我接触到的人还好，比如房东和上课组队的同学，他们都知道我是武汉人。他们第一反应是问我家人怎么样。其实大部分都很好，只是少数带有偏见又不善良的人会做坏事。
之前武汉夫妻游客在罗马被确诊，留学生群里倒也有点小冲突。有人觉得武汉人乱跑结果“点亮”了别的国家，有同学就出来解释。当时我正忙着找人托运口罩回国，然后在群里各种刷屏，争论就被我打断了。
就像一开始我们也会将新冠称为“武汉肺炎”，我觉得也有思维惯性作祟。不过，这里人似乎并不太区分某个具体的中国城市，而是把疫情直接看作亚洲传来的。有的当地媒体还标错了武汉在地图上的位置。
商业人物：你有遭遇过语言或行为暴力吗？
星野：暂时没有。出门为了自保，我戴口罩后还会用围巾遮起来。虽看起来有点怪异，但至少不会有被打的风险。2月28日去买肉，路上就我一个人戴了口罩。
商业人物：戴围巾是为遮住口罩？
星野：对，感觉他们怕的就是口罩。
商业人物：戴口罩真有被打的风险？
星野：至于是不是真会被打，我觉得这是个概率问题。碰到某些人，你就有受伤的风险，所以还是保持警惕好。
商业人物：药店和超市还正常吗？
星野：除了口罩和消毒用品，别的超市里基本能买到。亚马逊上的ffp2口罩（欧标，等效N95）都10欧元一只了，之前大概2-3欧元。普通医用口罩一直缺货，药店解释是需要等待厂家从中国调货过来。
商业人物：其他店面呢？
星野：曼托瓦暂时受影响不大。米兰的华人商店基本关门了，店主多为温州商人，他们包了一架飞机回中国。
武汉：后怕、焦虑与互相打气
商业人物：圣诞假期回了武汉？
星野：我12月22日到达武汉，元旦后1月6日返回意大利。后来看到1月10日左右，有乘客在武汉天河机场转机时滞留俩钟头就感染了，我也有点后怕。
当时家里还讨论过“八名不明原因肺炎病人”的事。爷爷是退休医生，妈妈也在从事相关医护工作，所以他们消息比较灵通。那会儿家人还说，其实病毒肺炎就是会人传人，主要靠飞沫传播，让我去机场时戴上口罩。
不过，他们自己也是在钟南山说存在人传人后才都戴上口罩。
商业人物：去机场时戴了吗？
星野：我在过安检前都戴了，后面就没戴，包括在飞机上。
商业人物：你之前是直接从意大利给家里寄口罩吗？
星野：1月24日，我麻烦回国的同学先托运回去，然后再从她家以顺丰寄出。整个过程4天左右，要直接寄的话得10天时间。因为急用就选择了托运方式，100元/kg。
我寄了40只ffp2口罩，50片普通一次性医用口罩，一堆免洗消毒洗手液，算上顺丰运费其实比直邮要贵些。意大利邮寄服务太不走心，我不敢冒寄丢的风险。
商业人物：你从什么时间开始买口罩？
星野：1月20日左右，我帮家人先在淘宝和京东下了一部分订单。早些时候还通过亚马逊购买的ffp2的3M口罩。
那会儿也有点晚，但当时武汉本地宣称的还是可防可控，不会人传人。哪怕爷爷是退休医生也大意了。他18号还去医院买了降压药，结果第二天开药那位医生被确诊了。
爷爷一个人住，已经过了隔离期，未被感染。父母平时会送些肉、菜和防护用品过去。如今武汉小区封闭管理，最大问题就是生活物资。爷爷那儿暂时只能靠社区安排志愿者派送。
有时真的很焦虑。可这个时候我也不在家，只能通过视频和家人相互打气，争取不给对方拖后腿，不然还要互相担心。
疫情与生活：“仓鼠”晒太阳
商业人物：你囤粮了吗？
星野：中国学生还挺仓鼠属性的。我囤了二十斤米、一冰箱肉、一堆苹果还有各种蔬菜以及各种利乐包装的果汁牛奶。大概三四天还是得出去买趟菜。我手中还有50片ffp2，本打算往家寄一部分，还没来得及就全留给自己了。
商业人物：关于这次疫情，学校如何安排？
星野：学校教授在尝试通过网络教学弥补停课期间的空缺，尽管我觉得教学质量有待考验。校方偏中立，在发言问题上比较慎重。由于疫情影响滞留国内不能参加考试的学生，教授们会主动帮忙调整时间。
我还有一年才毕业，不会受到疫情影响。不过，我有个在澳洲留学的朋友，他困在了武汉，签证吹了，毕业典礼也泡汤了。
商业人物：留学生同学现在什么状态？
星野：大家达成一致，任由意大利居民蹦迪泡吧、群居交友，我们只要不出门就是最安全的。好在曼托瓦地广人稀，我还可以在公寓的小院子里转悠一阵。这是最大的慰藉。
商业人物：自己写疫情日记的话，有一定要提下的事吗？
星野：1月23日封城那天。因为很早就约好，父母来意大利和我一起过春节，然后去米兰、威尼斯和罗马旅行。父母8月订票，10月办签证，我11月定好了所有住宿和交通，结果家人出发当天正好封城，那时候就发觉不可控因素太强了。
看到确诊人数增加很难过。感染人数太多，你会发现和有些人可能刚联系过，然后他就被确诊了。大概一周前，有位高中同学的父亲去世。同学是个医生，父亲在医院接受了20天治疗还是没挺过来。这算是离我最近的死亡病例了。
商业人物：有没有什么开心的时刻？
星野：开窗晒太阳，黑了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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