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如果知乎被巨头收购
作者：任尚坤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社区平台知乎最近有两件事：一是在港股“双重上市”，二是内部视频部门被传裁员。
两件事赶到一起，知乎就又引起了一波集体关注与讨伐。
焦点依然是它不得不面对的商业化困境。
所谓双重上市，是指两个资本市场均为第一上市地。双重上市后，港股和美股两个市场的股票无法直接跨市场流通，股价表现相对独立。这也是挂牌港交所的知乎，避免受美股股价影响的最佳方式。
目前，知乎美股股价仅1.56美元，较高点时跌去近90%。
而就在知乎登陆香港资本市场前一天，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发布了第五批“预摘牌名单”，知乎在列。中概股危机，知乎扭头赴港，也不失为一个规避退市潜在风险的选项。
不过此次知乎硬着头皮在港上市，主要还是给老股东们一个退出机会。它发售的所有股份均来自老股东，并无新股。这也意味着，知乎所得现金流全部归早期投资者，不会给公司带来任何收益。
这也无可厚非。创始人周源拿着资本的钱，将创业想法落地，理想初步变为现实，他也担负着给资本以回报的压力。
但资本和用户都在用脚投票。
有风投女王之称的今日资本徐新近乎清仓，套现6.2亿港元，持股比例降至1.05%。徐新属于长期主义代表，她信奉的投资理念是：伟大公司最好永远都不要退出。
徐新曾在2017、2018年两次领投知乎，她对知乎寄予厚望，“互联网公司没有中间状态，要么做大，要么出局。”当时，值内容创业、知识付费风口，周源正紧锣密鼓布局知乎的商业化，他回忆，PPT还没写完，融资就敲定了。
一切都来得很顺利。徐新在给周源的帖子中说，“希望知乎拿了这笔资金，胆子更大一些，步伐更快一些，在内容的丰富度和精准推荐上做得更好一点。”
几年时间，知乎把内容生意能跑的路子几乎都跑了一遍：硬广、软广、付费会员、电商等。几经改版，知乎首页也被算法推荐与信息流广告占领。
社区内容上看，知乎确实丰富了，答案里包裹着真假参半的小说故事，热榜上家庭、情感、热点类问题越来越多，短视频、长视频交织出现在平台上。
这让知乎原住民们不满。他们觉得氛围变了，于是纷纷出逃。
去年冬天，一篇题为《我是爱知乎的，但我们不能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文章在社交媒体流传。作为知乎早期核心用户，该文作者的一篇回答曾在知乎上市时，被周源念读。文章中指责知乎从以个人答主专业性回答为核心的内容调性，变成以团队回答、付费故事、情感炒作和视频为导向的内容取向。
知乎在回答里插入付费小说、强推视频并且将用户首页从关注变成推荐。这是知乎的数据需要的，却不是用户喜欢的。拿视频来说，知乎真的需要如此强推视频吗？知乎的用户真的是来这里看视频的吗？
知乎用户有很多不同的人；知乎也由很多不同部门组成，一个部门的问题未必在另一个部门存在。对任何大型互联网公司来说，都不能理所当然将其视作一个整体。但有时候我会怀疑知乎一些部门到底用不用知乎、知不知道社区里在发生些什么。
比如知乎一些长期的运营依然会按照最原始的标准筛选高质量内容，然后与信息流里的土味视频一起呈现。知乎用户选出好的问题，花几天用心写了回答，发现排在自己前面的是知乎官方的盐选答案——并且写的是故事，甚至还要付费阅读。知乎老用户里的顶流远远不及那些不用知乎的外部名人的待遇，没有一个运营加过他们、任何活动都没找过他们。
随着移动互联网普及，内容水化常被归结于用户扩张带来的必然性。但文章作者不认为知乎作为平台能推卸水化的责任：一般来说知乎这种强讨论和兴趣的社区，都会选择做好用户区隔。像B站，一个知识区的用户可能完全和舞蹈区没有交集。而在知乎，一个答主曾感叹，自己一个天文学优秀答主，为啥首页会天天被推送婆媳关系内容？
对此，周源有过他的回复，“人生海海，各有解答。年轻人难免有情感方面的困惑。这些内容，对他们来说，能够满足需要，也能解决问题。我们也思考，怎样既能拥抱越来越丰富的内容，又尽量减少给用户带来的内容噪音。”
至少目前来讲，周源的态度很明确：知乎要破圈，要是个更大的、不是更小的，要成长为更多人觉得有意义的产品。
现阶段从周源对外接受的采访中，几乎找不到太多有实质意义，甚至具有战术性的答案。他总在谈方向，谈战略，谈初心，“将每个人头脑中的知识、经验和见解都聚集起来，并为人人所用”。
周源依然走在试错的路上，怀揣一个美好的愿景。
知乎仍在亏损。近三年，知乎净亏损总计28亿元，经调整净亏损19.12亿元。
转战港股，知乎市值80亿港元，折合67.26亿元，其账上现金83.3亿元。市值比账上现金还少了16亿元，这在当下互联网公司中，应该也不太多见了。
怎么说知乎也是一家头部明星公司，有1亿多月活用户。月活用户呈明显增长态势。一年半前，知乎月活用户不到6000万。
但知乎的同期日活跃用户，并没有多少变化，一直在1700万左右波动。用户使用时长有所下降，从32.1分钟降至28.4分钟。
这算是知乎破圈的效果吗？
自2020年Q1至2021年Q4，知乎营收从1.88亿元涨到10.19亿元，但知乎也有高昂营销费用，占总费用的近50%，同时还有与营销支出相关的10亿元负债。
2018年，周源融资了一亿美元。在这之前，他还很不适应互联网流传已久的“广告买量”的打法。那年，知乎在俄罗斯世界杯上投放了广告，结果遭到了知乎网友口诛笔伐，称其洗脑式传播、低级恶俗。周源算藉此交了一笔学费。
从当下数据看，周源花钱买了流量和用户，也有增长和变现，但资本市场和用户似乎都不太满意，股价过低、使用时长变短。
顶着内外部压力，周源应该也不大满意。在快节奏科技圈里，十年知乎已经是一家老公司，上千人的生命体，有任何一家组织所面临的组织问题，甚至大公司病。
此次知乎视频裁员，据《财经天下》报道，部门裁员人数约40人，占视频运营团队的60%，总负责人蔡林离职，其离开的最直接原因是知乎视频日活下降。
从受访员工的回复看，他们认为自己卷进了派系斗争的中心，“蔡林负责整个视频和产品中心，做事激进，得罪了很多老知乎人，眼看地位不保，就开始大量招运营，寄希望于人多，可职责完全都没有规划。”还有人称，知乎销售负责人高强（Steven）与战略负责人张宁（Leo）分别派了一个“心腹”去蔡林部门当眼线，收集数据变化与视频策略相关的证据。
上述文章中，还援引了一位接近高层的离职员工的话说，在高层汇报会上，周源的风格是不做决策，不发表意见，让VP来做结论，“所以会造成一种高管间很容易站队互喷的情况。老板不在会上做决策，知乎这个问题才比较严重。”
对裁员消息，知乎官方予以了否认。
2018年，知乎完成了历史上最大一轮融资2.7亿美元，这一年，周源发布全员信，对知乎组织架构进行了大规模调整。信中，他说知乎正成长为一艘大船。
但对于周源而言，他或许也明白，不同阶段加入这艘大船的人抱持不同的向往。他们是和他一样有清晰的目的地，还是对造船本身极具热情，再或者是当初慕名而来，只是因为这艘船乘坐感很舒适？
周源要解决知乎社区的问题，而现在这艘船本身就成了一个社区。
前百度商业产品部负责人曹政，曾在一篇写百度贴吧的文章中，认为贴吧的问题不在于商业化，而在于商业化跑到了价值观前面，“百度虽然不断强调自己的价值观，但商业产品运营上，价值观显然还是被 kpi 恶狠狠的压制了。价值观不会让你加薪，不会让你升职，完不成 kpi 你就要卷铺盖卷滚蛋。”
价值观怎么体现在执行端？这也是船长周源面临的一个问题。
周源是个性格鲜明的人，早年因在报刊亭买了本《IT经理世界》杂志，受到里面描述的数字化对世界的革命性改变影响，辞掉工作，到北京这家杂志社求职做记者。做记者时，他搭建了个“果粉”阵地、科技博客Apple4us。他是乔布斯拥泵，和中国诸多创业者一样，既有涵容野心的理想主义，也有死磕产品的极客精神。
但知乎这类社区产品，该如何平衡野心与极客？它是否天然不适合商业运作？
掌舵权力、打怪升级带给人兴奋与力量。知乎不是豆瓣，周源不是阿北。
猫助，二手电商平台多抓鱼创始人，前知乎市场总监，她在个人公众号里谈到豆瓣和知乎，“最近总有人说豆瓣的没落。好像只有做成头条，才是价值增值的唯一解。但我觉得豆瓣是做花园的，宝贵的是直到现在花园还在那里，只是需要打理，不然确有沦为断壁残垣的风险。但即便断壁残垣，也总比在狮子林里种大葱的好。在我看来知乎倒是在自家花园里栽了不少葱，希望收成还不错。”她提醒，人们是因为美才付钱的，而不是收了钱花园才美的。
知乎所对应的用户需求是存在的。商业化这条小径，周源已经摸索了五年。如果再有五年，他一直没有找到出路，那知乎最好的归宿，是否是回归巨头旗下，成为流量中心，而非营收中心，保持最低限度盈亏平衡，不再追求破圈和用户增长。
不过到时，周源恐怕会陷入更大的两难境地。
而知乎会变成花园，还是断壁残垣，也是个未知数。
参考：
① 赵子坤 何畅：《摆烂、内耗、养老，知乎视频裁员内幕》，Ai财经社，2022.4.19.
② 秋源俊儿：《知乎囧境：市值比净现金少，夹头看了也流泪》，秋源俊二，2022.4.22.
③ 张鹏：《知乎二次上市，创始人周源到底在想什么？》，极客公园，2022.4.22.
④ 王汉洋：《我是爱知乎的，但我们不能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晚点LatePost，2021.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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