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半岛问题需要认清问题本质

 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

2016年是自冷战结束以来最混沌、最复杂的一年。在中韩关系以2015年9月3日朴槿惠总统参加阅兵式为标志的蜜月期迅速转冷，韩国决定部署美国萨德导弹防御系统；在中朝关系迟迟未能根本性改善的情况，朝鲜不顾中国的反对，连续进行两次核试验。究竟应该如何认识朝鲜半岛的本质问题？

一、观察半岛问题的核心在于朝美关系

之所以说朝鲜半岛问题的核心在于朝美关系，主要基于两个方面半岛问题产生的根源在于美国和朝鲜的错误政策，以及半岛的冷战格局，而后者又突出表现为朝美矛盾。

冷战结束前后，中苏两国纷纷与韩国建立外交关系，但是美国并没有和朝鲜建立外交关系。1990年9月29日，前苏联与韩国建立外交关系。1992年8月24日，中国与韩国建立外交关系。美国没有和朝鲜建立外交关系的原因主要在于认为朝鲜即将崩溃。

当时一方面，朝鲜作为计划经济体制，在华约组织与苏联解体后，确实经济上的外来援助以及市场陷入困境。1989年，朝鲜的国民生产总值(GNP)只相当于韩国的1/10，1990年下降了4%，1991年则出现5%的负增长。由于能源短缺，大约40%的工业呈闲置状态。

另一方面，当时朝鲜连年爆发自然灾害。同时，美国认为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在政治与意识形态上也必然波及到朝鲜。

因此，尽管是继续保持遏制朝鲜的传统思路，还是改弦更张，寻求接纳朝鲜加入国际社会？美国从民间到政府显然没有一致意见，但布什总统坚定认为，在苏东剧变的冲击下，平壤政权将“难以继续存活”。

与此同时，布什还假惺惺的支持与朝鲜的交流，允许“非商业”的学术、文化和体育人士访问朝鲜。但其实骨子里希望朝鲜坐以待毙。

朝鲜当时的安全政策同样存在问题。可以说，冷战结束后，随之迎来的是一个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主题。因此，发展经济应该成为一个国家的工作重心。而朝鲜这个时候仍然强调先军政治；与此同时，为了学习先进的管理经验以及吸引外资，一定程度的对外开放也必然符合朝鲜利益。但是朝鲜选择了封闭。

面对经济的落后与常规军事力量落后于韩国的现实，朝鲜在军事发展上又走上研发核武器的道路。朝鲜发展核武器就不仅仅和美国针锋相对了，也直接危害到了我国的核心利益。这又使得朝鲜进一步孤立。这也体现在这20多年的半岛问题中，以朝鲜核问题作为焦点。这尤其体现在1993年第一次朝核危机、2003年第二次朝核危机、2013年2月因朝鲜进行第三次核试验所引发的半岛战争危机、以及2015年朝鲜的两侧核试验。

半岛的冷战格局，也即美日韩对朝鲜的安全威胁。如上所述，通过中俄与韩国建立外交关系，韩国来自于冷战时期东方阵营的安全威胁消失了。与之相比，朝鲜面对美日韩的安全压力不但没有减小，反而愈演愈烈，这尤其体现在美韩两国每年针对朝鲜的联合军演上。

美韩的联合军演主要集中在朝鲜春播秋收的时候，对朝鲜的干扰很大。近年来，美韩联合军演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往实战方向发展。2016年的联合军演还增加了斩首行动的部分，这加大了朝鲜的安全担忧，必然加大弃核的难度。

因为韩国在安全上对美国的依赖，韩国的作战指挥权也在美国手里，因此在朝鲜看来，消除来自美日韩的安全威胁的关键在于美国要承认朝鲜，承诺不攻击朝鲜，改善与朝鲜的关系。由此，我们就可以经常看到朝鲜半岛局势的核心体现为美朝关系。

正是由于上述原因，金正恩政权最近格外平静，一个重要考虑是在观察美国特朗普政权的对朝政策走向。由此也可想而知，2017年的朝鲜半岛局势也必然受到朝美关系的影响。

二、分析半岛问题需要“三分制”

半岛问题毫无疑问是一个地区性问题，是一个战略性问题。事实上纵观近现代历史，也很难有哪个问题像朝鲜半岛问题这样，几乎所有的大国都为它发生过战争，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中美之间的“抗美援朝”等。

今天的半岛问题依然这样，大国深深的卷入其中。这个也是为什么朝鲜核问题不是朝鲜自己的问题，国际社会需要介入，以及韩国部署萨德不是韩国自己的事情，中俄均表示严重抗议的重要原因。客观上半岛局势的外溢效不仅会一般的影响到相关大国的关系、而且会深深的影响地区格局乃至国际格局走向。那么如何看待半岛局势相关攸关方的角色。

笔者认为应该用“三分制”的原则来看待，中美的角色各占到30%，朝鲜韩国占到30%，日本俄罗斯等其他因素占到10%。

中国对朝鲜半岛的影响主要来源于：其一，事实上朝鲜经贸的主要依赖国；其二，地缘上1300公里的边境线；其三，中国是韩国经贸的最大依存国，2015年达到26%；其四，安理会常任理事国。

美国的影响主要来源于：其一，作为韩国的同盟，在韩国的驻军，并掌握着韩国的作战指挥权；其二，朝鲜安全最大的顾虑，解决安全关切客观上有求于美国；其三，美国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海外投放能力；其四，安理会常任理事国。

对于朝鲜韩国来说，表面上看是矛盾的当事国，但是实际上双方都没有独立的能力去牵引半岛局势的走向。对于朝鲜来说，没有中国在边境上对其经贸的支持，没有联合国安理会范围内对其合法权益的据理力争，朝鲜无法抵御来自国际社会的强大压力。对于韩国而言，更为明显，如果没有美国的强大军事支持与国际社会上的法理与道义支持，在对朝施压上，韩国手里可打的牌极小。

这里还需要提及俄罗斯与日本的影响。客观来讲，这两个国家也是朝鲜半岛局势的重要影响者，但是其影响力与中美远远不可同日而语。对于俄罗斯而言，主要由于其国际影响力有限，而且战略重心不在东北亚。对于日本来说也除了影响力下降外，外交与安全的非独立性也是重要影响变量。俄日在半岛局势上更多是刷存在感。

因此，在半岛局势上，中美是最大的外部因素，如果两者合作，无论是引导朝鲜弃核还是引导韩国自制，都是朝韩无法抗御的。

反过来讲，对于朝韩来说，最有利的局势就是其政策能得到中美的共同支持，这正如朴槿惠执政的前三年那样。半岛局势最不利的局面就是形成中朝对韩美，这样以来事实上一方的任何能力都能被对方对抵消。这个也是为什么观察者最为担心这种局势形成长期化、也即冷战格局的重要原因。

三、如何看待2016年的朝鲜半岛局势

依据上述分析来看待2016年的朝鲜半岛局势，会得出较为清晰的分析。今年朝鲜半岛的乱局主要反应出中美朝韩四方对现状都存在严重的不满心态。在这四方中，如上所述，中美都有长期战略规划。

中国是实现半岛问题“三原则”，最终目标就是该地区可持续的稳定与和平。

而美国的战略目标就是朝鲜崩溃，为此他可以等上10年、20年，甚至更长。中美都在为了各自的目标在布局，不同的是中国推出“双轨制”，美国祭出“萨德”入韩。相比而言，朝鲜韩国则为了短期目标，急不可待。朝鲜是要国际社会承认其是核国家，韩国则希望尽快压迫朝鲜崩溃，以便实现急统。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朝鲜半岛问题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更是中美战略博弈的标志。所以要有耐心。在当前解决时机不成熟的背景下，我们需要做两点事情：其一，危机管理，避免危机失控；其二，搭建良好的平台，为未来的解决创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