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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不会永远席地而坐

检票小哥 3号厅检票员工 2019-08-16


 


写在前面

 

这是我第二遍看《大象席地而坐》了,从西宁FIRST到今天的金马影展。

 

合计一下,我在这部电影里呆了快8个小时了。

 

我也说不出自己和这部电影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执念。

 

我见过胡波,但也仅仅就是见过。

 

去年在FIRST青年电影展当志愿者的时候,我恰巧被安排去跟了训练营,胡波是学员之一。

 

因为普通志愿者身份,加上工作list要求我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导师贝拉塔尔身上,所以哪怕到影展闭幕,我和每个学员都谈不上有什么交际,甚至交谈。

 

胡波也不例外,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我对他的印象更深一些。

 

松松垮垮的短裤,一双人字拖鞋,一头长发被扎成了一个小马揪,不怎么说话,鬓角的头发也总是被西宁的妖风吹得飘来飘去。

 

“这哥们真像个艺术家”

 

这话好像有些给他贴标签的意思,但第一回见到他,这个念头就是直愣愣的跳出来了。

 

 

再后来就是去西宁郊区勘景的那辆大巴上。

 

我拿了个小板凳坐在过道上,两边都坐满了学员,大家都被西宁突如其来的高温折腾的有些吃力,胡波坐在靠窗的地方托着头盯着路边不断后移的枯树。

 

我递了防晒霜给了后排的几个学员,只有胡波没要,说了声不用后就又把头别回窗外了。

 

枯树没了,他开始看路灯。

 

 

如果你看上面的描述觉得熟悉,那你应该看过我给《大象》写的第一篇文。

 

《操他妈的生活,操》,上面的话都来自那儿。

 

西宁的那一场《大象》放映上,很多人都哭了,台上台下,胡波的妈妈代表胡波发言,哭的几乎都很难把一句话完整的说出来。

 


我还记得那天看完《大象》出来的时候,出口外面好多人都在那抽烟,烟灰在西宁的大风里窸窸窣窣的掉下来,很少有人说话,就像一场哀悼会的散场。

 

我也在那停留了一会,啥也没干,,我不会抽烟,但我好像有一点明白,抽烟的人为什么要抽烟了。

 

我告诉自己,我应该为这部电影写一些疯狂的东西。

 

于是在那个晚上,我用四千文字,卷了一根高浓度的“烟”,然后猛吸了一口,呛的眼泪直流。

 

那篇文章写完之后,我缓了好些时候。

 

后来我再也没有看过大象,也再没有完整的看过那篇文,因为我不想再被呛成那个样子了。

 

 

 

而这个后来,在半年后的这个十一月份,打住了。

 

在来台北之前我算过一次,《大象》这一年该走的节展好像都已经走了一圈了,金马差不多是最后一场了。

 

这一场结束,如果最后依旧无法在大陆过审上映,那这头伟大的大象,可能就将结束它的所有影像使命,尘归尘土归土,落定在中国电影历史里了。

 

结束了。

 

大概也是出于“最后一次”的悲观念想,我来了台北,想再最后看望一次这头大象。

 

但让我完全没想到的是,这半年让《大象》,让一切都开始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说前一次我看到的那头大象,是被拔掉獠牙,身中利箭,席地而坐,像电影里的那些角色一样,奄奄一息却不愿倒下。

 

那在台北的这一晚,我看到那头席地而坐的大象,开始站起来了。



 

如果真的要在两次观影之间,寻找一个变量出来。

 

那估计就是这一次我是《大象》剧组的随组媒体,不同于之前的普通观众,变了视角。

 

也因为这个所谓视角的变化,我得以窥见一些电影之外的东西。

 


 

放映的那个晚上,胡波的妈妈也来到了台北,代表胡波。

 

我没和妈妈有太多的接触,但我也清晰的感受到她已经和西宁的时候不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怕再陷入那些情绪,她没有看那四个小时的放映,而是和剧组的人一起去逛了西门町,我也看到了妈妈给自己拍的照片,笑的很放松。

 

你说她彻底的不难过了吗。

 

好像也不是,映后候场的时候,我还是听到她在后台紧张的小声询问,我上台应该说什么好。

 

而最后真的上了台她却又只说了一句:

 

“谢谢大家记得胡波,让这部片子留下来。”

 


下台后妈妈就坐在我旁边的一个位置上,她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观众,认认真真的鼓掌,认认真真的听完了映后。

 

我没资格去判断她到底有没有走出来,但我感觉得到,她在努力好起来。




其实这半年很多东西都在好起来。

 

那晚在后台也有和《大象》剧组的朋友谈起上映的打算。

 

她没给我什么确切的答案,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

 

但她补了一句:

 

《大象》哪怕最后放弃上映,也一点都不能剪。

 

另外大家对《大象》的电影情绪也开始产生和解。

 

那晚我印象很深,映后有个提问,问为什么片子要拍那么长,《大象》的制片人回答了这样一句话:

 

“四个小时长吗?我们的生活,又岂止四个小时”

 

是啊,不就是这样吗?

 

胡波在拍生活,拍的已经无比靠近生活烂泥鸡毛的本质,同时他又想让我们思考,

 

“当你扒开生活的骨质肌理,看见真相后,你为什么还能够这么自然的活下去?”

 

所以他让角色们踏上去满洲里看大象的车,让他们在汽车灯光里,在象鸣中踢毽子,

 


它就是想让我们自己上车,去找那个答案。

 

我在第一篇《大象》的影评的结尾写:我们只能一边假装热爱生活,一边活下去。

 

现在我觉得错了。

 

因为我好像找到了答案:

 

“生活从来无法假装,让你活下去的,一定是那一小部分的真正热爱。”

 

我们总是在拒绝,讨厌,躲避的周遭生活的相当大部分。甚至都不需要倾听者,我们可以咒骂生活很久。

 

而那些让我们想要努力活下去的东西,又只是生活里相当小的那部分。

 

对于这部分我们很难写出什么,或者说出什么,往往最后都是浓缩在类似于一句“算了”,“就这样吧”的丧气话里。

 

可我们好像都忽略了,这些话不就是那一小部分所催生的念头吗?

 

总是有那些东西在吸引你,牵扯着你,让你在泥潭里继续生活下去。

 

所以当我在台北看到这头大象看到站在它身边的那些人的时候,我开始坚信,它根本不是想带着大家往下跳,而是想带着大家往上爬。

 

胡波是要我们记住,向下跳永远是最容易的,而往上爬才是最难的。

 


最后

 

这篇文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那头大象起身,撞破高墙铁笼,把大地踩碎,把人群撞开。

 

在高楼大厦的夹缝里,在车水马龙的流梭里,在人们或热切或恐惧的目光里,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只留下一声象鸣,叫醒了这座快死掉的城市,和那些快死掉的人。


 

音乐/大象—花伦

配图/《大象席地而的》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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