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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地球》是烂片?

检票小哥 3号厅检票员工 2019-08-16


 

前面

 

如你们所见,在2018年的最后一个夜晚。

 

那个写诗的爆破员,用一部疯狂的电影,哄骗了一群又一群已经不会做梦的年轻人排队进入电影院,寻找电影里根本不存在的罗曼蒂克。

 

这些人他们甚至都没吃过那份带着霉腐气息的路边野餐,不知那涩嘴的诗意和事后的快感。

 

他们只是一群受害者。

 

在2018最后的夜晚,被骗进电影院,成为一名昏昏欲睡的受害者。

 

我不敢用太严厉的词汇去形容这一系列的始作俑者,但我确实看到那一群人站在舞台上满嘴放炮,说快来看呐,这叫一吻跨年,这叫三四线城市非影迷群体的文艺片启蒙,这是中国文艺电影的胜利。

 


我无法反驳,因为当它的票房成绩以亿字结尾的时候,我也有过雀跃。

 

我极爱这部电影,我知道把他实现很难,我也知道那个爆破员的不易,我比大部分观众都希望它能得到更多的物质回报。

 

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当我看着那些什么都没做错的“受害观众”与那些什么也没做错的“宣发骗子”厮打在一起的时候,当我看着这部入围戛纳的作品,因为宣发的胡闹,在我们的魔幻土地上评分是三点多分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一整年都未有过的难过。

 




或许他们都做错了什么。

 

那些受害者因为跟风,那些骗子因为欲望与虚伪。

 

骗子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怒斥小众影迷群体的批评,凭什么非影迷群体不能看文艺片?

 

却换来了受害者在各个虚拟角落怒骂着电影宣发的诈骗行径,想尽一切办法的用一星差评让那些人知道他们的愤怒。

 

一切都在开始反噬。

 

到头来这部电影谁对谁错我已经搞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部电影被毁掉了。

 

本可以被中国影史铭记的它,成了一夜崩塌的6.8分丑闻。

 


我不知道这个写诗的爆破员会不会难过。

 

艺术之子,长镜头之王,市场奴隶,三种身份在2018年最后的这几个月在他身上奇幻交叠。

 

我不知他是否还会想起十多年前塔可夫斯基的精神感召,几个月前的戛纳荣光。

 

还是,他也会想,自己其实和那个叫罗紘武的主角一样,一场梦而已。

 

一 

 

今天是三号厅在2019年的第一篇文。

 

我其实无意把那么大的篇幅留给遗憾,可惜,难过。

 

所以就此打住吧,我们拿回标题里的目的,聊聊如何看懂《地球》,《地球》为什么不是烂片。

 

要看懂地球,其实很简单,只要明白三个点。

 

第一是《地球的夜晚》的属性。

 

他并不是一部电影工业下的传统叙事类型片。它是一部轻文本叙事,重视听,拒绝任何公共议题融入的超现实电影。

 


它不是用来讲故事的,它是一种用来还原电影本来面目的造梦手法。

 

所以它对观众的要求非常高,再加上毕赣故意设置了许多观影障碍和信息接收门槛,时间线是完全打乱的,运镜极其缓慢,长镜头还霸道的占据了整整一个小时。

 

文本上毕赣几乎没有给观众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一个接着一个信息,只要你错过一个,后面就会容易出现不知所云的观感。

 

这对于习惯商业片的很多普通观众来说,无异于去看一本无字天书。

 

这是《地球最后的夜晚》的观影前提。

 

而现在的这场笑话,就是因为那一个多亿的观众,在完全不了解这个前提的情况下,自己主观跟风,宣发方客观忽悠,争先恐后的进了电影院,然后昏昏欲睡了两个小时。

 

双方都免不了苦果自尝。

 

第二是电影的母题

 

在宣发上电影被有意无意地包装成了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但是对不起,这又是一个浪漫的谎言。

 

《地球》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关于个体与过去和解的故事,爱情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男主叫罗紘武,缅甸赌场看场子的。

 


故事的开始是父亲的过世,他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贵州凯里。


而罗紘武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趟归乡,会将那三段往事,心结无意触发。

 

第一段是和他母亲,在罗紘武很小的时候,母亲便与另一个男人私奔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母亲长什么样了,直到他在父亲住处的一口挂钟里,找到了一张女人的旧照片,他认定这是他的母亲,便决定寻找,至于找来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第二段是和他的发小白猫,多年前白猫利用他来替自己运枪给黑道老大左宏元,结果因为自己的疏忽,忘记了约定的时间,导致白猫被杀。事发后他有所愧疚,想找到左宏元,结果意外结识了左宏元的情人,万绮雯。



第三段便也由此引发,万绮雯的爱情,和所有的庸俗偷情故事一样,他们相识,相爱,偷情,怀孕,计划杀掉左宏元,然后私奔。只是在动手的那一个晚上,万绮雯突然消失了。

 


这三段心结的化解,是整部电影的主题,也是把它梳理清楚的第一信息点。

 

而整一部《地球》自然也是在围绕着三段心结的化解,进行叙事和架构,

 

第三是《地球》的叙事手法。

 

《地球》的叙事,只要看过《路边野餐》的人其实都能轻易的看出来,几乎一模一样的非线性两段式叙事。

 

一实一虚,对应一场现实一场梦境。

 

前半部分的现实,直接承托起了上面那三段发生在不同时间的往事。所以对应的,光前半部分就产生了三条时间线:

 

父亲去世,发现照片然后寻找母亲。

 

多年前兄弟因为自己惨死,寻找左宏元调查清楚。

 

遇到万绮雯,相爱,离散,寻找万绮雯。

 

它们不是正序,极其散乱,大量的闪回和时空交错。就像是三块镜子,被毕赣狠狠的扔在了地上,全部打碎,踩裂,弄混。

 

三种时空的交替线索也都没有明示,有时是一块镜子,有时是一块水中的倒影,多为不容易发现的镜像。

 


你也许会奇怪毕赣为什么要故意设置这样模糊的时空概念。


因为对于《地球》的前半部分来说,故事根本不重要,它只是一场记忆碎片的搜集,并不是拼接,毕赣无意让你过早的洞悉故事,更倾向于让你去后半部分的那一场梦里寻找答案。

 

如果把前半部的记忆碎片归结于搜集,那么后半部分的这场梦就是重组。

 

所有打碎的记忆被用超现实的方式重组在了一起。

 

整部电影的高潮也从这里开始疯狂倾泻,毕赣开始用长镜头横渡时空。

 

白猫,万绮雯,母亲,白猫的母亲,万绮雯肚里的孩子,开始一个一个在梦境里鱼贯而出。

 

他们不再是他们本来的面目,而是产生了一种超现实的身份交叠。

 

你不需要知道谁是未来的谁,因为他们都已经被梦境虚化,化为各自故事里的意象符号。

 

第一个出现的小男孩,可以是被杀害的白猫少年时,因为他出现在了白猫死去的矿洞,球拍上还印着一只老鹰(白猫的父亲叫老鹰)。

 

也可以是男主未出世的孩子,因为出现了乒乓球意象的串联(罗紘武说过要教自己儿子打乒乓球。)

 

罗紘武用一场和那男孩的乒乓球消解了对挚友的亏欠以及自己孩子被打掉的愧责。

 

还有那个满头红发的女人,长的是白猫母亲的模样,但行事逻辑却是罗紘武的母亲,那个从小就因为偷情抛弃了他的母亲。

 

他早就已经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母亲最爱的是红色,有红色的头发,在梦里也自然的代入了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白猫母亲的样貌。

 


他遇到了准备私奔的母亲,他选择用陌生人的身份问她:

 

“你给我一个你必须和他的走的理由,我就用把枪帮你”

 

“在他那,蜂蜜才是甜的。”

 


他手里的枪松了下来。

 

“你就没有什么牵挂吗?”

 

“有,但他还很小,马上就会记不得我了。”

 

在母亲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终于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了。

 

也是在这一秒之后,在那个梦里,他帮助母亲完成了一场盛大的私奔,也完成了对母亲的自我和解。

 

而所有的言不由衷,以及由此而来的极度悲伤,都在那几颗苹果里化为了永恒的诗意。

 

最后再就是对于万绮雯失踪的和解,他在自己梦中虚构了一个叫凯珍的女人,他有着和万绮雯一样的脸,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总是刻意在用普通话掩盖着自己的口音和凯里身份。

 


她带着他来到那个万绮雯说过的旋转房间,他对着她念出了扉页上的咒语:

 

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它们像小鸟一样,总在我胸口跳伞。

 

月光突然洒落在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罗曼蒂克开始像水银泻地一般将房间铺满。

 

电影视听语言的魅力开始在银幕里爆发。

 


房间开始旋转,罗紘武知道自己在梦里,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亲吻眼前的这个女人,因为这一夜对于他这样的离人来说,就是地球最后的夜晚。

 

梦醒,这一夜就结束了,他会把万绮雯彻底的忘掉,就像她当年的离开一样果决。

 

一切都要结束了。

 


最后

 

最后再啰嗦几句吧。


我很理解所有看不懂毕赣电影的观众,看不懂也不代表你低级,亦或无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它本就是一部极其小众的艺术品,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有那么大的阅片量,那么高的电影鉴赏能力,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知道塔可夫斯基,知道阿彼察邦,知道《路边野餐》。


社会百态,各司其职就好了。


你只需要在发现自己接触了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不发表任何定义性的评论就好了,这不可耻。


当然,你可以表达对于诈骗式宣发的愤怒,也可以承认自己的看不懂,甚至可以用专业性的理由给它差评,这都是你的自由。


但你要知道,谁都没有资格用看不懂这三个字毫无理由的去给一部电影贴上烂片的标签。


看不懂不是电影的评价标准,你也不是电影的评价标准。



音乐/莫文蔚五百-坚强的理由

配图/标注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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