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去你家可以吗？
前面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每次一个人坐地铁，做公车，甚至走在马路上，我都会忍不住打量周边的人，迎面而来的，擦肩而过的，打瞌睡的，面无表情玩手机的。
特别是冬天，大家都把自己藏得特别好，而我却越发的想知道他们背后的故事。
我不爱在那些地方玩手机，所以我总喜欢给自己的眼神找个落处。
然后那些和我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就不幸成了这个落处。而每次看他们的时候往往会有那么几秒钟，我也分不清我是在放空，还是胡思乱想：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从哪来的，要去哪呢？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那么累。”
“那这个女孩呢？她在对着手机笑，应该是和喜欢的人聊天吧，那她回家后她也是这样吗？还是会开心吗？”
很无聊吧。
这是一个很多年的习惯了，我没有对别人说起过，直到这部综艺的出现：
《可以跟着去你家吗？》
（家、ついて行ってイイですか?）
节目的规则其实很简单，甚至有些“粗暴”。
它是一种无台本纪录片+全民真人秀的深度结合。
摄制组会在深夜的地铁站蹲守，随机地挑选素人搭讪，询问“我们可以跟着去你家吗？”
很惊人吧，你也许会奇怪这么冒失的提问，真的会有人答应吗？
放心，为了让这些路人同意节目组去他们家，节目组还设置了一套交换机制：
比如替他付打的士回家的费用，或可以让他在便利店随意消费。
有人依旧会拒绝，也有人一口答应。
这种用物质来换取故事，看似随机，其实早已经在有意识地靠近最普通的城市平民了。
这是节目最特殊的一点，采访对象的不确定性，可能是聚会结束的年轻人，可能是赶着收摊的商铺老板，可能是刚刚下班的陪酒女郎。
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当你深夜踏入一个陌生人的家门，会看到什么。
这种能满足观众对陌生环境的偷窥心理，又兼顾人情味的节目，一开播就受到了日本观众的炸裂好评，午夜+街头+回家，在豆瓣上，也达到了9.5的高分。
而在节目采访过的众多素人里，最受关注，甚至引发了全日本震动的是一个老人，一位特殊的受访者。
他叫前田良久，68岁。
我记得那一集里，当记者扛着摄像机问他可不可以去你家时，这位老人没半点犹豫，甚至还有一些兴奋：“来我家？可以啊，不怕被吓到的话就来吧！”
当一行人来到了老人家，才明白他的话绝不是开玩笑。
一间隐藏在杂树中的普通宅子，进门要穿过一片小树林，然后绕到宅子后门，从这里进去。可屋内的场景吓坏了所有人：这绝对不是家，是垃圾场。
昏暗的光线里能看到灰尘在飘动，一眼看到的三个房间里全部堆满了垃圾，只要是角落都堆着小山一样的即食纳豆包装盒，书籍，被褥，陈年报纸混乱的搅在一起。
房间中央是一个用几床板结了的脏被子搭建的小窝，老人开朗的躺进去，不忘用手招呼记者：
“外面冷，要来被炉里躺一会吗？就是有点脏。”
这是一位年近70的老人的家，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独居了近20年。
面对节目组的错愕，老人则淡定得多，他不等记者提问，就先回答了问题：
“我不喜欢打理房间，20年没清理过了。”
看到这里你应该会觉得他是一个特别不讨喜的老爷爷吧，脏乱差，丝毫没有上进心。
可良久爷爷年轻的时候全然不是这个样子，他出身富裕人家，从小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被家里人照顾的很好，然而一次年轻时的意外让他伤了脾肾，爱好哲学却又几次高考落榜，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一下子性情大变，变的孤僻，不爱说话，连家人都少了许多交流。
医生说他的身体不太适合工作，他就真的直接放弃了找工作的念头。
就这样，他在家里呆了足足四十年，没有结婚，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靠着父亲去世后留下的老房子和遗产，一个人，活着。
每月基本消费5-6w日元（约人民币3-4k），一日三餐只吃速食纳豆，因为便宜，每天躺在被炉里听收音机，一个月出门散步一次，这就是老人的全部生活。
“剩下的钱大概还够用七八年？哈哈不过应该活不到那么久了吧。”
“是对不起社会的人生啊。”
其实你真的很难想象，上面这些话，都是老人笑着说的。
他已经自己在心里默念过多少次了呢？
二
节目16年播出后在日本引起不小的讨论，有人说这是日本老龄化的不幸，有人反驳说这只是老人自己懒惰。
而比起上面那些何不食肉糜地争吵，节目组好像更关注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所以在17年末，节目组选择再一次去拜访了老人，一来看看老人近况，二来找找那个问题的答案。
可他们发现，时隔一年多，老人的生活环境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住在那个垃圾堆一样的房子里，变化的只是他头发的长度和角落里持续增加的纳豆盒子。
他们也问过老人为什么，结果老人给了他们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认识的人都死了，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老人说，父亲是他最后一个认识的人，也是他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2002年的时候父亲去世了，老人生命中最后一个认识的人便也消失了，房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打扫过了。
老人笑着对记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节目演播室里的观察嘉宾还在夸张的做着各种综艺节目必备的搞笑反应。
我看的有些难过。
这大概是现实版的《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他们没有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他们只是孤独。
亲人离世，没有爱人，求学失败，人生中的挫败接踵而来，彻底击垮了他们对生活的热情，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只是松子擅长在绝望中爬起来，而我们不知道老人会这样继续多久，我们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必须爬起来，七八年后当父亲的遗产用光了，他该怎么办呢？
老人看的其实很明白，他知道“人间啊，在人之间才叫人间啊。”
他早已把自己摘除于所谓的人间了，自然也没有理由努力活着了。
这期节目播出距离现在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我查不到关于老人现状的任何消息，还是不清理垃圾吗？还在每天吃纳豆吗？还......健康的活着吗？
二
当然，除去这位特殊的老人外，《可以跟着去你家吗？》还跟去过更多人的家，探访过各种灯火。
患癌的陪酒女大学生，只有一只眼睛的爱猫女孩，变性风俗店老板，深夜下班的入殓师等等等等.....
他们通过镜头，去揭开所有人情冷暖里的秩序，万家灯火里的疯狂。
猎奇吗？好像有点。
但这不就是我们每天看到的吗？
最后
我到今天也没弄清楚我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观察欲望。
也懒得去找什么心理学解释。
我没有恶意，它也不同于视奸，只是我下意识的去想象了生活的疲态。
我知道在那一张张脸背后，有人幸福合乐，有人千疮百孔，有人还在奋力挣扎，有人已经放弃了人生。
就像豆瓣上这档节目的某一句热评“有什么啊，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是啊，都是孤岛。
但至少我们还能隔着人海，面无表情地彼此对望。
而且我知道，一定也有那么一个人，在某一天以同样的眼光看过我。
音乐/李志-来了
配图/《跟去你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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