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9分华语

写在前面

这就是近期我看到过最好的一部华语剧——

《第一次遇见花香的那刻》

怎么理解它的好？

先不需要聊故事，只需说一句台词，也就是这部剧的豆瓣评论区被赞到最高的那条短评：

“王太太，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这是学妹亭亭发给学姐怡敏的一条短信。

在这条短信被发出之前的那个白天，学妹帮助学姐找到走丢了的儿子，但学姐在丈夫面前却假装不认识学妹。

如果再往前倒十几年，这个故事又可以添上一段带着同性色彩的前情，她们曾就读同一所高中，关系无比亲密与暧昧。

在这段前情之下，学姐在丈夫面前的假装不相识是一种欲盖弥彰，而她下意识里所发出的信号被学妹准确接收，成为这条短信被发出的最佳动因。

短信里的这句话，连起来也就跟着微妙了起来：

王太太——我知道你现在是谁，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但我还是想你了。

这种直白被隐藏进了只有两个人懂的一句寒暄里，观众会随着学姐一起心神领会，荡漾。

出轨，同夫，这部剧太容易被某些人得出的这些道德因素，也在这句话里被就此慢慢消解、弥散。

而此刻，我们还没开始讲这个故事，也没分析什么呢。

一

一段性爱戏

我看这部戏第一反应是实在太细腻了，看剧的时候，感觉像是在看切豆腐，一刀下去，豆腐贴合着刀面，被挤压的豆腐轻微滑动，柔软到要把刀都要包裹软化了，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都是“细无声”的。

我还是不需要怎么展开故事，仅仅给你们看一段性爱戏，你们应该就会明白这种感觉。

我们说，真正好的性爱戏，一定不是开始于他们接吻或者脱衣服的那一刻的，是在很早之前就用彼此的“气息”开始了。

这部剧非常完美地呈现着这种气息的前置——

学妹因为各种原因，留在学姐家过夜的，临近洗澡睡觉的时刻，学姐给学妹惯例性地介绍洗漱用品放在哪里。

这是非常普遍且日常的一个待客时刻，但是编剧把它写成了她们这场性爱戏的开始。

用什么？

用学妹的眼睛。

镜头看似随着学姐的步调在游移，但重点却全然在学妹的眼睛，那是一种直勾勾到把镜头视点都能抓了去的热烈。

我爱你，所以想要跟你做爱，这件事是藏不住的，我知道我嘴巴不说，也能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冒出来，我无暇听你说那些一二，只想抓紧予你。

那学姐呢？

编剧同样用了一个很小的细节，一句嘴瓢——

到她将乳液递给学妹，学妹接过去的时候轻碰了她的手，镜头顿了一下，学姐也顿了一下。

手立刻缩了回去，手可以藏，但下意识的心跳加速是藏不住的，太容易外化出来了

所以在剧里，突然的心跳加速被编剧外化成了一句嘴瓢“有si，有事叫我。”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当她们洗好澡躺在床上时，一切都随着身体的裸露更多，气味更加靠近而迅速升温。

学妹在台词里一路进攻，导演在这里很微妙地一直切换过肩镜头来给我们看这两个人的脸。

观众会下意识聚焦到她们的眼睛，然后发现区别。

学姐的眼珠一直在动，一直闪躲。

而学妹的眼珠一定不动，永远直勾勾地看着学姐。

勾勒到这里，肢体接触再进场便恰如其时——

学姐问学妹有没有留过短发，学妹不仅回答“有啊”，还将手直接探到学姐的脖颈边，比划着长度。

最后手离开的时候，大拇指突然弯下，轻轻地抚过学姐的脸庞。

学姐感觉到了吗？

当然。

学姐没有再提问，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她并没有抗拒学妹的爱抚，而且观众会发现，学姐的眼睛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越来越像学妹看着学姐的眼睛，那是一种“凝望爱人”与“不知所措”的矛盾综合，所以她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却又没那么明显。

最后，学妹负责最后的引爆，试探性地问道：“你后来还有碰过女生的身体吗”，以及“你想要试试看吗”，学姐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明显，眼神也越来越像对面的学妹。

学姐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亲昵地与学妹道晚安，侧过去睡觉，学妹从背后抱住学姐，也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导演又给了观众一个太妙的镜头了——她拍用她们两个人的正面。

她们都没有睡着。

观众会在这个镜头里极其赤裸地感觉到，其实她们都没有睡着，内心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渴望着彼此。

观众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这一刻才是最撩人的，后面的拥抱，接吻，宽衣相比反而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二

一张高脚椅

上面的这场性爱戏，其实除了用来佐证这部剧的细腻之外，放在宏观的全剧剧作中也是一个妙笔。

它成了一个节点，把学姐分成了这场戏之前的学姐，和这场戏之后的学姐。

它让一种变化发生了。

而呈现这种变化，编剧同样巧妙，只用了一把高脚椅。

之前的学姐是高中和学妹暧昧的学姐。

那个时候的学姐说，希望结婚生子后住的家里能有一张高脚椅，这话之下却是将学妹排除在了她的未来。

后来十多年过去，她们重逢，学妹到学姐家的第一段话里就有一句，怎么没有高脚椅啊。

正是在这场性爱戏之后，被学姐遗忘的高脚椅忽然出现在了家里

高脚椅的想象、消失与出现，其实也就应证着学姐内心的变化。

过去的学姐是逃避的。

学妹主动拉过学姐的手，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上，带着学姐第一次去探索女性的身体，让她直视自己的欲望。

但学姐很快地就压抑住了自己的欲望，亲手关上了那扇几乎打开的大门，她将学妹定义为室友，跟她未来家里高脚椅的颜色无关。

一直望着学姐的学妹，瞬间收回了自己的视角，低着头，眼底尽是失落。

这种带着自我欺骗性的密友关系，在她们大晚上待在一起的事情被学校发现后，就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从小好学生的教育环境和父母缺位的富裕家庭，让学姐将社会、他人的看法放到自我意识之前，她害怕学校、父母会察觉到她们并非普通的密友关系。

所以，在见完老师以后，学姐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与气愤，以伤害对方、伤害这段关系的方式，来保全社会表层完好的自己。

这段的表现，编剧也写得很厉害——在学姐说出“奇怪”“恶心”等话后，一对牵着手的女生从她们身前自然地走过，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些话反过来又是在戳破学姐的内心，她早已明白她们之间的好不止于密友，但她不敢往前跨过那道学妹一直在等待她的大门。

当下的她们注定是走不到一块的。

只有当婚姻出现裂痕，那些疲惫的情绪让学姐开始去思考我是谁的问题时，她才有可能直视自身的爱欲。

那对裂痕的最后一击，是学妹到学姐的家环顾四周后，问道：“你家怎么没有高脚椅呀？”

学妹一直记得学姐想要一张高脚椅，学姐自己却忘了。

至于自己的丈夫，就更不可能记得。

学姐喝完喜酒回到家，不仅要收拾餐桌上的残局，还要交代丈夫打个电话给婆婆、明天家庭出游等事宜。

她和丈夫的相处几乎都是中远景的镜头，这也是他们之间的心理距离。

那些积压在心底的记忆和情绪再次被牵起。

学姐开始在抗拒和直视自己之间摇摆，所以才会在老公面前假装不认识学妹，晚上又在他面前用短信跟学妹聊天。

这才有了开头说的，那条充满禁忌的短息：“王太太，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而在那场性爱戏之后，学姐的家发生了变化，里面多了两张不同颜色的高脚椅。

不是一张，而是两张。

不同于过去的抗拒，现在的学姐已经将学妹纳入到自己对家的想象里。

所以，哪怕学姐担心丈夫照顾不好儿子，站在电梯口徘徊了很久很久，最终她还是选择按下电梯键，出门与学妹见面。

她开始学着像学妹那样，更看重自己想要什么。

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因为爱，承认爱，逐渐有了共同点。

三

遇见花香

说了那么多，我们再回过头来看这个长得要死的剧名——第一次遇见花香的时刻。

到底什么是花香？为什么是遇见而不是闻见？

花香是爱情的气味，而气味就像导演所说的：“这不是一种你可以真正触到、听到的东西，可是一旦知道它的存在后，你很难把它移开。”。

花香，它是埋藏在我们内心无法逃避的某样东西。

如果要具象化来说，最适合用来解释花香的，是她们重逢后的第一通电话，那一串默认的号码。

学妹一直没有换号码，或许她是在期待着有一天学姐会再次拨通自己的电话。

而学姐的手机通讯录里早已没有学妹的联系方式了，但学妹打过来时，她就知道那是谁的号码。

这就是一直存在于你心里的东西，一股花香。

如果要更广义地去说，那其实还有更多——

花香还可以是夜里总是忽明忽暗的灯光。

学妹第一次问学姐要不要载她时，内心其实是极其紧张的，所以一路上她都在找话题。

当她说到学姐很爱讲没关系，但那又不是真的没关系时，路灯亮了，学姐的心也亮了。

在那之后，我想每次学姐说到“没关系”时，都会想到那个坐在单车后座的夜晚，想要学妹带着。

一切就像是窗帘被风吹动过后，就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当年她们无比贴近的肌肤，唇齿之间的相依，那些无形撩拨下心所发生的悸动，不会随着时光而消散。

更可以是那在抢夺讲义时，不小心擦过对方的嘴角；

是那个在彼此伤害分开前，在后背一点点往上抚摸的拥抱，很慢，很久，仿佛碰触的温度能够让时间停滞下来。

是这曾经一次次肌肤的接触，体温温热的累积，才给到了我们去直面恐惧，那些社会世俗的勇气。

选择去拥抱爱欲，拥抱那无法逃避的爱情的气味。

而遇见，便是选择与内心的自己重逢。

配图/《第一次遇见花香的那刻》

配乐/郑宜农 -《 第一次遇见花香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