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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没有美食

敬月光 市井望远镜 2020-08-24
来自专辑
美食放大镜

如果说当地美食是乡愁的符号

深圳总是会被误认为

是一座没有乡愁的城市

——本文作者:敬月光


➭➭➭

我曾问过深圳的前辈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人们的印象里,来深圳都是为了工作,而去广州才是为了生活?”他反问我:“你哪来这么狭隘的观念?”说完,我们笑笑便继续走向饭店了,那一顿,我们吃的是苏浙菜。


一句“来了就是深圳人”,像一抹刻在钢铁城市身上的温柔胎记,向异乡客展示着自己的善意。但是,极少有人相信,生活的真相可以像童话一般。


节节攀升的楼价,末位淘汰规则下的竞争压力,不断加快的城市速度,这些都让“深漂”们倍感孤独。


疫情期间的深圳地铁。授权下载自摄图网


如果说当地美食是乡愁的符号,深圳总是会被当作是一座没有乡愁的城市。


在广州,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早茶解决不了的;在成都,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在深圳,没有一道菜是能名正言顺加进这句流行语的。


此刻,悲凉的心境和可怜的馋虫一起哭嚎起来。这日子好不快乐。


但这个段子可别较真,不然深圳本圳才是最委屈的:“倒想问问你们,在深圳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吃过正宗盆菜?宝安的同学尝过沙井鲜蚝吗?今年疫情,学生归校晚,深圳大学还坚持用冷链运送新鲜荔枝给学生,这样的高校全国数得出几家?”


深圳大学校园内,工人正在搬运荔枝。图源广州日报


说一线城市生存压力大,深圳尚且认了。但指责这座城市没有舌尖上的好味道,深圳实在接不下这口锅。没有用心尝过,怎能轻易定论?


01 原住民之味:沙井蚝和盆菜


深圳是一个年轻的城市,但依然有数十万原住民。虽然他们在介绍自己来自深圳时,总要被质疑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老家”。


其实,在1979年以前,这里曾有一首打油诗:“(深圳)宝安只有三件宝,苍蝇、蚊子、沙井蚝。”这三宝,前两件自然是无奈自嘲,但后一件却是实实在在的宝贝。沙井蚝,沙井蚝豉(蚝干),沙井蚝油,都是当地的美味。


香煎金蚝。截图自微博视频@深晚直播间


沙井蚝的养殖产业至少可以追溯到宋代,北宋诗人梅尧臣曾赋诗:“薄宦游海乡,雅闻归靖蚝。”归靖指的便是归德(今深圳沙井)和靖康(今东莞霄边),相传苏东坡读了这首诗后也非常爱吃归靖蚝。


在沙井,生蚝的吃法超过百余种,其中包括蒜蓉烤生蚝、蚝仔烙、柠檬汁生吃等通用做法,也有荔木炭烧蚝、煲仔焗生蚝、蚝豉腊味煲仔饭等本地特色创新菜。


沙井居民在金蚝节上推荐生蚝菜品。截图自微博视频@深圳第一现场


可以说,生蚝在沙井与鸭子在南京的命运,没有本质区别,反正都是活在胃里的。但在粤语体系中,“蚝豉”谐音“好事”,所以被端上饭桌的频率也就更高了。


吃完生蚝,再来一份当地的特色甜品“薯生”,清爽饱腹!薯生听起来简单,内容却很丰富:酸甜醋加上酥脆的花生米、炸米丝条、干咸水粽、生番薯丝,是不是有点黑暗料理那味儿?有机会试试吧,说不定会惊艳到。


图源微博@Stephen-C键-


除了沙井蚝,深圳还有一道吃出了世界纪录的名菜。2002年2月24日,深圳沙头下沙村摆宴3800桌,架起150口大铁锅,总共宴请了世界各地宾客4万人,获得吉尼斯纪录“最大规模民间宴会——大盆菜宴”。


盆菜也是《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中,提到的经典美食之一,煎蚝、鸡鸭、鲍参、云茸、萝卜等各色食材进行预处理后,在盆中层层铺叠,慢火烹煮。初见者问,这不就是广东版佛跳墙吗?


《舌尖上的中国2》提到深圳盆菜。截图自节目视频


实际上,佛跳墙的起源一般被认为是清道光年间,由福州菜馆老板研制。但盆菜最早可追溯到南宋,传说这是末代皇帝赵昺落难香港附近时,乡人“众筹食材”煮出来的大盆菜,所以也被称作“落难皇帝菜”。


相较于传统,如今的盆菜用料也更加自由,有条件的可以山珍海味任加,没条件的用普通肉食素菜也可以烹出一锅鲜味。而大盆也不仅限于木盆,不锈钢盆、陶瓷盆、砂锅都可以。


不锈钢锅盛的盆菜。图源网络


无论是过年过节,还是儿女嫁娶,老深圳人都喜欢做一份热热闹闹的大盆菜,汁液交融,香浓馥郁,世间百味都在这一盆里了,且被烹煮越久、待在最底层的食材,往往也更鲜美入味。一如人生。


02 新深圳人之味:糍粑、饺子和椰子鸡


除了原住民,还有一群占比更大的“新深圳人”。他们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已经搬来深圳,通过半生拼搏在这座沿海小城安了家。


他们不像原住民那样,过年要吃大盆菜,看舞龙舞狮;也不像异乡客那般,过年一定要回“老家”。他们有了富足的生活条件,熟练地把家乡的习俗带来深圳。

 

粽子吃咸的还是吃甜的?烧鸭好吃还是烤鸭好吃?吃汤圆还是吃饺子?这些问题在深圳,都有了最好的答案。因为,深圳人早已学会了雨露均沾,什么都能尝一口。


鸡肉煲。授权下载自摄图网


在某美食点评软件中,深圳人气最高的餐厅,排名几乎每周一个样。潮州菜、韩式烤肉、湘菜、日料轮流霸占前三甲。这里是美食公平竞争的胜地,因为没有一种口味能够占据绝对优势。粤菜和糖水铺子确实能在广州赢得一城,但在深圳却战斗力平平。


在深圳待了二十几年的李氏夫妇,几乎没有为吃什么纠结过。妻子是南方人,丈夫是北方人,俩人一起把户口迁来了深圳。光是腊味,他们家的冰箱里就包括广式腊肠、湖南腊肉、哈尔滨红肠三种以上。


过年,湖南人喜欢吃糍粑,但正宗的糯米糍粑需要整个家族的人一起捶打晾晒,在深圳的“燕子窝”里不好施展拳脚。于是,每年冬天,湖南的家里人便会做好糍粑后,连同冰糖橙、腊鱼等一起寄到深圳来。


煎湖南糍粑,沾了糖浆。受访者供图


而在哈尔滨,人们过年喜欢吃饺子,李氏夫妇也会一起擀面皮,剁肉馅,捏饺子。至于超市里卖的现成饺子皮,他们从来不碰。


平时下馆子,新深圳人也没有特别偏爱谁,鲁、川、粤、苏、闽、浙、湘、徽,八大菜系,轮流着来。分开吃还不得劲,新深圳人还喜欢将这些菜系做二次融合。


椰子鸡火锅,你吃过吗?不是海南菜,也不是川菜和粤菜,而是一道与“左宗棠鸡”异曲同工的深圳菜。左宗棠鸡是湖南籍厨师在台湾发明的,椰子鸡火锅是一位在海南长大的华侨发明于深圳的。


椰子鸡火锅。图源网络


也许是椰子鸡汤和潮汕牛肉火锅带来的灵感,让他敢于用清汤火锅来挑战深圳人的味觉。三个椰子一只鸡,椰子水的清甜、海南文昌鸡的鲜美和竹荪的独特口感皆融于一锅,再配上一份广东特有的煲仔饭或者印尼炒饭,边吃边涮,那滋味,就是大写的“满足”。


新深圳人会思乡吗?也许吧。但生活就是生活,有舍才能有得。虽然他们离开了家,但却尝到了更丰富的味道。


椰子鸡火锅。授权下载自摄图网


03 异乡客之味:猪脚饭和街边小食


这里说的异乡客,是指那些在深圳还没有站稳脚跟,梦想着靠拼搏奋斗改变人生的打工者。他们是深圳这座城市不可剥离的一部分,但也是游离于城市边缘的一群人。他们独自一人闯荡,户口尚留在故乡。


今年复工后,深圳外卖订单量迅速增长,攀升全国第一。对于“深漂”而言,吃得好是其次,吃得饱是踏实。在繁重的工作压力下,他们来不及去细细品味广府文化、客家文化、八大菜系,快餐外卖和街边小食成了最佳的选择。


隆江猪脚饭、沙县小吃、兰州拉面、黄焖鸡米饭,是异乡客最钟意的四大快餐店,而其中,与本地风味最沾边的隆江猪脚饭也就成了饱腹和美味之间双称霸的王者。


隆江猪脚饭。图源企鹅号“美食大叔”


“吃不完的猪脚饭,交不完的房租。”这是“深漂”惯于用来自嘲的段子。


隆江猪脚饭用的不是猪蹄,而是猪肘,入口肥嫩糯滑,沾上香浓的卤汁,是消耗米饭的佳品。猪脚太肥或太瘦,口感都不好,只有揭阳人知道,要怎么挑出一块有筋有肉、有肥有瘦的上好肘肉。


吃完一碗隆江饭,疲惫和饥饿都消散于卤水之中,异乡客可以回出租屋了。


过去,深圳曾有关内关外之分,只有罗湖、福田、南山、盐田四区才是关内,属于经济特区,其他的都属关外。而仅凭一条粤海街道就坐拥腾讯、中兴、大疆的南山区,则是关内“最靓的崽”。


疫情期间的深圳社区。授权下载自摄图网


来深圳打工的人,为了省点房租,通常都会在白石洲这样的城中村,或者龙岗、龙华这些较远的区域租房。虽然没有CBD那样的阔气豪奢,但这里至少有亲民的物价。


番薯糖水、烤面筋、鸡蛋灌饼、麻辣烫、胡辣汤,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小吃挤挤攘攘地在城中村里铺开,客单价不超过10元,逛一圈吃一圈,满足一下自己任性的馋虫。


小吃街的烤串。授权下载自摄图网


一位曾住在白石洲的姑娘说,她还记得过去有一个老爷爷支起的“北方老面馒头”摊位,零几年的时候,馒头一元一个,比手掌还大,一口咬下去蓬松香甜。


馒头皮韧劲极好,撕下来还能包肉吃;馒头芯密度偏大、分量厚实,小时候吃半个就能饱。现在,她继续生活在南方,却离开了白石洲,再也没吃到过相似的味道。


她说:“今年,白石洲要拆迁改造了。我的童年彻底结束了。”


电影《亲爱的》原型故事发生在深圳白石洲,此为电影截图


还有许多发源于深圳街头的创新小吃,随着“深漂”的回乡,也漂泊到了其他地方。


朋友告诉我,远在哈尔滨的黑龙江大学校门口,有个很受学生欢迎的摊位叫做“深圳蛋堡”。然而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广东人,却从没听说过这样一个特色小吃。


蛋堡。图源网络


其实一看图,我们都明白,这种蛋堡是在全国各地的街头都会出现的夜市小吃。这是用面浆和鸡蛋在圆形磨具里煎制的美食,宛如一个迷你“汉堡”,但咬起来更Q弹脆滑。


“老板娘以前去过深圳,可能在她的记忆里,这就是属于深圳的食物吧。”那位朋友说。



排版 | 井底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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