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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收拾一地的蛋壳

张旦珺 盐财经 2021-01-14

作者 | 张旦珺

编辑 | 何子维




最近,蛋壳公寓的股价出现了异动,逆势上扬。


11月19日,它的股价以3.45美元高开,盘中涨幅一度超100%。截至收盘,其股价大涨90.42%。有传闻称,这是因为“我爱我家将接盘蛋壳”。


17日至18日,蛋壳股价从1.37美元涨至4.57美元


但就在前几日,蛋壳一直处在破产跑路传言的漩涡中。


自从本月初被爆出蛋壳拖欠供应商贷款一事后,杭州、武汉、北京等地的蛋壳办公地陆续传出维权者上门维权的消息。维权的人主要有租户、房东,还有各类蛋壳合作商。


租户反映,出租房停水停电停网,在继续付租金贷的情况下还要被房东赶出去。


房东表示,蛋壳私改合同、拖欠租金。


一些与蛋壳合作的保洁、家居供应商则在媒体采访中不约而同地提到,他们已经数月没有收到蛋壳的打款了。


蛋壳公寓被曝出拖欠租金等消息,引起监管机构关注


目前,蛋壳的客服总机始终显示忙线,无法打通。FT财经以租房为由拨打线上客服,对方表示,随后会有广州当地管家联系,但截止发稿前,记者都未能等到后续电话。


种种迹象表明,蛋壳的日常运营已经陷入停摆。而10个月前,蛋壳正在纽交所外拉起蓝色的巨大横幅,成功赴美上市,风头一时无两。


这边厢岌岌可危,那边厢却股价大涨,对于如今站在风口浪尖的蛋壳来说,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疯狂?



巨大的资金窟窿

蛋壳在纽交所敲钟后的第三天,钟南山首次在电视上向社会公布,新冠病毒存在人传人的现象。


疫情,成为了蛋壳危机显现的一大拐点。


受到疫情期间“封城令”的影响,租赁市场遭受重创。包括蛋壳、自如在内的几家头部长租公寓运营商都直接面临了大面积退租、入住率降低的情况。


蛋壳在财报中提到,为了抵消出租率下降造成的不利影响,蛋壳提前与一些物业业主协商终止租赁合同,而这一部分产生的押金与房屋改良损失就达到了8000万人民币。


资金来源锐减,给整个长租公寓行业提出了严峻考验,据FT财经不完全统计,导致今年暴雷的长租公寓企业就有40多家。


蛋壳的日子同样捉襟见肘。财报显示,蛋壳在2020年第一季度净亏损了12.3亿元,单季亏损创下近年新高。


缺钱的信号,迅速传递到系统的神经末梢,不少蛋壳的合作商在媒体采访中都表示,年初蛋壳一直以疫情为由拖欠款项。


一家为蛋壳提供保洁服务的公司在今年3月,才收到2019年秋以来的第一笔打款。


但更多的合作商在国内疫情缓解后,仍遭到其他理由推脱。


长租公寓原本就是一个回报周期长、资金链吃紧的行业。蛋壳招股书显示,每间出租的房屋都需要投入万元左右的装修成本,新增租房的成本回收周期为12到20个月。在这期间,都需要源源不断的现金活水维系运转。


而一旦遇上“天灾”、“人祸”等差池,后果就可能不堪设想。不幸的是,蛋壳两者都遇到了。


蛋壳病来如山倒的另一个明显节点发生在今年6月。媒体报道,北京、天津的维修工从今年6月起被陆续拖欠工资,累计至今人均每人被拖欠约3万元。


而六月正是蛋壳前CEO高靖被带走调查的时刻。根据《南方周末》报道,高靖被调查一事可能涉及贿赂官员以给蛋壳换取6亿基金。


蛋壳前CEO高靖


报道中提到,在未做可行性调查的情况下,昆山国资委旗下的国企领导班子投票通过为蛋壳出资,随后高靖和三位国资高管接连被昆山市有关部门带走调查。


虽然,蛋壳回应称报道严重不实,并在高靖被调查时声明那是高靖的个人行为,与蛋壳无关,但此事还是对蛋壳造成了实际影响,有合作商感到:“高靖被抓之后,钱就越付越少了。”


无论是否是前CEO“找钱失败”,蛋壳存在巨大的资金窟窿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从2017年到2020第一季度,蛋壳已累积亏损63.2亿元。


2020年一季报显示,蛋壳总负债90.27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97.06%。


数据来源:蛋壳公寓招股书及财报


实际上,有蛋壳的家具合作商表示,从2019年春节之后,蛋壳就不再足额打款。当时其解释是,为了上市,公司要多留现金让账面好看。


蛋壳的危机绝非是在一朝一夕间到来的。



“租金贷”如何收场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资金漏洞?


2018年,蛋壳前董事长沈博阳说过一句话:“作为一家创业公司,当你做的事变成风口时,必须要拼命高速发展,甚至短期内牺牲投资人的利益,我们宁愿多亏钱,依然要追求发展速度。”


对于蛋壳来说,高速发展的方式就是规模扩张,


五年前,蛋壳房源只有2000间,到了今年三月,这一数字为41.9万间,年均复合增长率为360%。


理想状态下,当出租的房源足够多,就能摊薄成本,薄利多销实现盈利。不过从财报来看,蛋壳规模越扩张反而亏损越大,2018和2019年蛋壳的租金成本增速都未超过收入增速。


有媒体指出,蛋壳在规模扩张的过程中并未做好成本管控。


蛋壳公寓房间数量


早期蛋壳从竞争对手处高薪挖人,并提供较高的提成。有前蛋壳“收房BD”透露,最高月薪可以拿到4至5万,“来得早的员工都赚发了”。


同时,为了获取房源,和很多运营商一样,蛋壳常以高出市场价的租金收房,导致拿房成本高居不下。


“高价收房,低价出租”是长租公寓运营商抢占市场时的常用手段,这种逻辑必然会造成亏损的现金流。


长久以来,蛋壳是如何维系的呢?一切都绕不开颇受争议的“租金贷”。


租金贷,指的是长租公寓运营商与银行合作,引导租客办理贷款,银行将贷款总额一次性汇至运营商账户,租客则可每月向银行分期还贷。


这种模式本身是一种极好的创新,一方面它解决了租客“押一付三”开销太大的痛点,另一方面能够帮助运营商沉淀资金池,用以扩张规模,向最终的盈利目标迈进。


但是,高杠杆自然意味着高风险。


租金贷对长租公寓的经营水平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只有当企业的利润率跑过租金贷利息时,杠杆的效果才是正向的。


反过来,如果出现租金水平下降、租金贷来源受限等任一情况,就可能造成杠杆破裂。


一位自如的项目负责人曾经提出,分散式长租公寓只有做到95%入住率,才能实现稳定的现金流,而如今蛋壳的入住率仅为76.7%。


2019年底,为了整顿住房租赁市场,住建部、发改委等六部门发布新规,明确规定租房租金贷款金额在企业租金收入中,占比不得超过30%,超过比例的应当于2022年底前调整到位。


六部门关于整顿规范房租赁市场秩序的意见


如今回过头看,“去杠杆”可能正是将蛋壳推入危局的致命一掌。


根据财报,蛋壳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租金贷贷款,租金贷比例甚至一度达到90%,去年三季度末虽然下降至67.9%,但距离政策规定的30%还是有很大差距。


一位蛋壳高管曾在采访时表示,国家的调控方向是有序进行,但是,由于深圳市政府要求较严,唯一一家向蛋壳发放租金贷的银行迅速下调了蛋壳的租金贷额度,导致蛋壳现金流吃紧。


这家银行就是在蛋壳风波中同样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微众银行。


微众银行是腾讯旗下国内首家互联网银行。据FT财经了解,除了蛋壳之外,国内另一家头部长租公寓运营商——自如的租金贷业务同样与其合作。


除了租金贷额度骤降,另有媒体报道,目前蛋壳年付和半年付的资金已被深圳房管局监管,蛋壳目前的现金流危机不言而喻。



能不能等来救援

大约从2017年开始,国家密集出台“租售同权”等有关房屋租赁市场的利好政策,一路高涨的房价也催生了市场对于租房的需求。


彼时,长租公寓被视作风口行业,引来互联网、传统房企、房屋中介、金融等不同背景出身的企业纷纷进军,蓝海瞬间变为红海。


然而,最近几年,长租公寓每次“喜提热搜”,公众看到的都是负面消息,蛋壳的困境只是长租公寓发展的一个缩影。


出事的,往往都是分散式的长租公寓。它们主要从房屋中介服务衍生而来。


不同于万科泊寓、龙湖冠寓等传统房企主导的集中式长租公寓,分散式长租公寓的运营商本身不持有物业,无法进行财产抵押,在融资渠道上有着天生的不足。


现金流是这类长租公寓的核心问题。


“互联网+金融+房地产”曾是蛋壳引以为豪的打法,创新的租金贷模式看起来非常完美,它也曾凭借这一模式屡次赢得资本垂青。


来源:蛋壳公寓官网


但正所谓“当潮水退去时,才会发现谁在裸泳”,长租公寓是一个回报周期长、投入高的行业,没有厚实的家底和精耕细作的运营,一味追求规模扩张,只能是一盘走两步就散的沙。


在互联网基因的催动下,企业将传统经营变为资本游戏、野蛮占领市场所带来的一地鸡毛我们已经见得太多。


只是之前的资本玩家,烧的是投资者的钱,而长租公寓烧的是打工人的钱。公寓暴雷后,租客不但无房可住,可能还要背上一身租金贷。


住房涉及民生大事,目前有不少迹象表明,蛋壳已经引起了政府部门的注意。


有消息称,北京市住建局已经针对蛋壳成立专办小组,邀请自如、我爱我家等机构洽谈合作与收购事宜。


北京住建委针对蛋壳公寓成立专办小组


此前青客公寓暴雷时,中国建设银行曾接手旗下在杭州的部分房源。不过与青客相比,蛋壳的资金窟窿要大得多,蛋壳能否等来援手,仍是一个未知数。


11月,北京的气温已经降至零下。全国各地的讨薪者正占领了蛋壳总部的走廊、会议室、沙发和工位。


在那里,tech星球的报道称,暖气凝固着泡面的味道,讨薪者们晚上席地而睡,脸上有化不开的愁容。


所有人都在等待破了的蛋壳合上的那天。



作者 | 张旦珺

编辑 | 何子维

排版 | 翁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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