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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旭,你是我们空六军的战友啊

2016-11-15 范建 文艺语丝



我记忆中的空军飞行表演大队:兼怀战友余旭
文/范建

我曾在空六军服役。今天我才知道,近几天广为传颂的空军英雄余旭是我们空六军的战友。我们为她感到亲切而骄傲。

 

余旭是80后一代,比我要小许多。我们走她来,自然无缘相识。但是她所在空军飞行表演大队,却是我们一个军——空六军。这两天,网上有关余旭飞机训练失事的消息和悼念文章我看了又看,从字里行间,像是又回到那个我们认识的八一飞行表演大队。

 

我是70年代初加入天津空军的。那个时候,在我们紧邻的杨村机场,有个八一飞行表演大队,属空38师及天津杨村机场。从上世纪70年代,无论飞行训练和为国家元首外宾作飞行表演,他们的飞机都从杨村机场起飞,那个时候是清一色的男飞行员,从来没有过女飞行员的。后来,经过精简整编和几次建制调整,空38师撤销,表演大队又属空24师。

 

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成立54年来,从歼5时代跨进歼10时代,历经6次大换装。对外迎宾和礼仪特技表演飞行员飞行时间 1000小时以上,歼-10飞行时间在300小时以上,飞行等级在一级以上,胜任超密编队等高难科目飞行。

 

1972年,我入伍时不久到北京空军执行机要训练,第一课是接受飞行部队的讲传统课,我们来到天津杨村的空38师表演大队,大队长给我们介绍了情况后,接着就看他们的飞行表演。他们的威武雄姿,挺阔的皮衣皮靴和皮帽,都使我们羡慕的不行。记得他们那次所作的表演,使用的是当时空军的主力机型歼5,就是双翅膀较平的那种。机型虽老,但飞的特技动作也能与老外堪称一比。


 
歼5


有的时候,我们也从放电影前的新闻简报上,看到他们为外宾所作的飞行表演。一次,表演大队在作四机编队时,一个鹞子翻身,接着直线俯冲,然后拉起直上云霄。乐得那个国家元首直拍巴掌。可他有所不知,这个好险的动作是一次飞机故障出现的险情。正是这个惊险动作差一点造成机毁人亡。后来,每当国宾来到北京访问,只要从报纸上看到八一飞行表演大队为国家元首所作的飞行表演消息,就立马想到这个场景。

 

飞行员训练失事,不说是常有的事,但在空军部队基本上属于常事。只是那时的公开透明度低,外界正规渠道是不得而知的,只有在空军内部才能接到事故通报。要是这样想,也就很好理解余旭从蓝天中消失的事情了。当兵就要训练、打仗,就意味着死人。其实,在部队,无论天上地上水里,不算打仗,单说训练,每年都要出不少事故,尤其是死人的恶性事故。

 

说到表演大队所在的原空38师和24师,也有不少事故。我们把飞机在地面上发生的事故比如失火叫二等事故,在天上发生的事故叫一等事故。印象中,原空38师、24师以及表演大队也有不少事故发生。有一些是飞行员的操作失误,有一些是机械故障的事故。

 

有一次,表演大队的双机相撞,机毁人亡。为了找回人机的踪影,发动我们友邻部队在冰天雪地里拉网搜寻。直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这多少又给当兵的平添了阴影,但有当兵就有牺牲这似乎又是军人的信条。因此,阴影并没有诱导出贪生怕死的兵。

 

还有几次是机械故障,要么是空中发动机停飞,要么是飞机零部件失灵。当然,空中遇到鸟类撞击的意外也时有发生。当过空军的人,从一进门就知道,飞行员每天都在与死神打交道。在上世纪70年代,地面部队的伙食标准与地勤人员有较大的差别,而与空勤人员的差距就更大,这也是令人羡慕的,甚至有一种不平衡的感觉。但一想到飞行员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心里自然也平衡了。

 

在我们机要训练队的战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从飞行师团机械员中选出的,他们每天与飞行员打交道,飞行员每飞一次前,他们就里三道、外三道的把飞机检查个遍,他们工作责任心的好坏,直接关系到飞行员的安危,因此,地勤人员与空勤人员的关系处得相当好。有的甚至是哥们兄弟。每当飞行员有好吃好用的东西都先给地勤人员留着。

 

74年到80年,八一飞行表演大队改装后飞的是超音速飞机歼6及以后的歼教5,也就是翅膀稍后斜的那种机型。这些飞机基本上是米格飞机的改型,也是外国的产品,就在这一阶段,我们国家加紧研制歼7飞机,但由于技术不过关,刚刚试飞就掉了下来。那时,我们也深为当时的飞机工业落后而遗憾。


 
歼6


八一飞行表演大队的飞行员是从航空兵里挑了又挑的,基本是飞了3000小时以上的优秀尖子飞行员,技术很过硬。要说几十年来从来没有出过事,也不对,但也不是像有些人讲的经常出事故。毕竟他们飞前地勤人员检查了又检查,飞行员的技艺也是高超精湛的。因此,出事的并不多。不多但不等于没有。作为一个作战部队,总会有事故发生的。在原空38师,我们常常听讲,每天机场只要飞,所有的家属都提心吊胆,只要机场一拉警报,家属都疯了一般地向机场跑去。直到找到各自的丈夫,叫着“死鬼”,“”“吓死我了”,便破涕为笑。因了这一层不安,年轻的飞行员在适龄期也很难找到对象。

 

我当时的空六军军长,后成为北空副司令的曾广富是我国第一代飞行员。他是全天候的特级飞行员,参加过抗美援朝空战,多次立过战功,在唐山大地震刚发生时,通讯中断的情况下,是他驾机第一个飞往北京向中央报告灾情的。我曾问过他的妻子徐同联大姐:“军长上天你害怕吗?”她说:“不怕是假的,但每一次飞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来,是提着心等他回来。”可见,在这些长鹰的背后,又有多少不安的心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了我们蓝天可爱的人!

 
原空六军军长曾广富


1986年,空38师撤编,表演大队划到空24师。也就是战斗英雄韩德彩的那个师。八一飞行表演大队仍然和我们是一个军。此后,尽管我们离开空六军,但只有看到天上飞的歼击机,尤其像抗战70周年阅兵式上的飞行表演,我就想起我们空六军的八一飞行表演大队来。

 

有的人把事故归因于余旭连轴转的天天飞,训练强度大。余旭的当时的训练时间我们并不清楚。但从以前八一飞行表演大队以及飞行作战部队的飞行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并不能随便加码。部队为了保证飞行员的安全,飞行部队有严密的纪律约束。比如,对于未婚飞行员规定在集体宿舍生活。已婚并带有家属的飞行员,平时训练是不能回家过夜的。为了减少飞行训练时发生的事故,保证安全,这期间是严禁性爱的。为的是保证飞行员的充足休息。即使回家度周末,万一有了性事,也要主动与领导说明而不再安排当天的飞行。可想,我们的飞行员除了体力上的消耗,还要克制生理上的需求。这同样是一种付出。

 


歼7


也有人把失事归结于余旭只有80个小时歼10的飞特技经验上,对余旭的飞行小时少,技术水平提出质疑。这里我也想多说一句,谁都想通过娴熟的训练素养把风险把控在可控范围。可是,就是再好的技术,也不能保证他万无一失。这里有一个例子,或许余旭的父亲也知道,1985年,我们空六军在天津常德道军部招待所办了两个学习班,一个飞行员学习班,一个机要员学习班。平日里我们两个班各干各的,一到傍晚吃过晚饭,就在球场上相见。飞行员学习班有当时的飞行大队长马晓天,和原空38师的飞行团长,他两个打球打得特别好。马晓天不太爱说话,而这个团长特别爱说话,他带球飞快,几次把我抛在身后,下场的时候,他还几次和我开玩笑。说是“老哥真是对不住小弟了。”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在我们机要训练班,原空38师的战友常给我讲这位团长空中的精彩动作。打那后,无论是在球场还是路上,只要见到他,我都会投去深深的敬意。几个月后,听说他们要走了,我去和他打招呼,可别人告诉我,他因为有团里有急事先走了。我们就这样不辞而别。一年多以后,我突然听到他在飞行训练飞一个高难动作科目,一个大拉升,然后作一个俯冲的动作,由于动作过大,再也没能拉得起来,一头朝着地下深深地扎了个大洞,飞机爆炸,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的眼前至今还能出现他和我开玩笑的模样。团长的飞行技术在全军都是数得上的,可也免不了这一次的恶运。

 

尽管我们离开了部队,但我们仍一个联系大家的空六军战友网,我们几乎在这个网上天天与战友们交流空24师以及八一飞行表演大队的近况。从90年代中期到2005年第三阶段,表演大队走向了飞歼7EB以后又发展到歼7GB,直到现在的歼10时代,飞行员的文化素质和技术水平突飞猛进。这是一种崭新的飞行新纪元。这个大队又有了四名飒爽英姿的女飞行员,可是真没有想到,我们优秀的“金孔雀”余旭却用她的青春,血洒蓝天。

 

歼10


但无论如何飞行员技术水平多高,飞机多么先进,特技飞行的风险和飞行风险一样,是无法规避的。当然,我们并不知道余旭的飞行和弹跳事故出在什么地方,但有一点肯定,任何一个飞行员,只要飞上蓝天,就一定存在生命风险,正因为此,余旭才有了“与飞机同在”的誓言。


 


在这里,我深深地为我们空六军的战友余旭感到骄傲。也为我们表演大队感到光荣。为那些为了祖国的事业牺牲生命的空军战友致敬。他们是我们的榜样。余旭和那些已经化作蓝魂的战友的英勇、果敢和无畏,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主编:范建

责编:崔雪放


出品|文艺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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