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陈永贵—3

三、成了一帮穷人的头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爷爷长成了一条汉子，耙耧锄种样样精通，打烧饼拉面得心应手，还有着硬朗结实的身板和使不完的力气。他和几个年轻人在一起与毛驴比赛：往毛驴背上放150斤的东西，他身上也放150斤的东西，然后分别增加100斤，结果是，毛驴被压得跌倒了，他还稳稳地站着。他感情深厚，颇重情义，爱为穷人打抱不平。接下来的一场戏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正月十五闹花灯，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每年元宵节，地主们总要凑一笔钱，找几个耍灯好手，敲锣打鼓从龙山到虎山舞上一圈。据说这是一年运气好坏的关键。这年偏偏下了一场大雪。爷爷一大早起来就在前后院扫雪。主家在被窝里睡得正香，被扫院的声音惊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立即穿上黑缎丝绵小袄，戴上皮帽，脚蹬毡鞋，走出窑外，来到院子里。一看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为图个吉利，主家仍然说着开心话：“正月十五雪打灯，五谷丰登好收成。”

这时正在窑背上扫雪的几个穷弟兄听了直嘀咕：“咱们都快冻僵了，地主们还在寻开心。”爷爷抬起脚，看了看鞋底下裂开的缝，于是也念道：“正月十五雪纷纷，冻烂老子的脚后跟。”逗得大家哈哈笑了起来。主家听了摇摇头，气得缩回窑中，一边走一边愤然自语：“这穷小子！”一会儿又伸出脑袋喊道，“晚上的迎灯会给我弄好啊！”穷哥儿们打心眼里愤愤不平：“还想引个龙虎吉星，再吉利还不是他们发财，咱们穷人有什么光沾？”爷爷听后一挥胳膊：“哼！咱今天非要破破地主的财，改改穷人的运，看他们能把咱怎么样！”有人说：“咱是给人家扛工的，人家让这样，咱有什么办法？”他翻了那人一眼，高声地说：“我要拿出办法你咋办？”“你敢治一治东家，我给金哥你磕两个响头！”

爷爷说：“好，那我就收下你两个响头！”

果真，那天晚上，他冲着灯队大声说：“雪路怪难走，咱们今天改道走。”他在前面把锣敲得又急又响，领着耍灯的穷哥儿们出了村口。打鼓的贾承庆看到走错了路，拿着鼓槌停了下来。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把鼓递给爷爷，爷爷把锣交给李喜庆，接过鼓，把鼓绳套在脖子上，没有鼓槌，索性脱掉鞋子，用鞋子敲着鼓上了山。他们从虎山下来，最后才走到地主家门口。于是，穷人们看了一回红火热闹，地主们花了钱，却只看了个扫尾灯会。地主们气坏了，在贾家祠堂前拜了祖先，然后追查主谋是谁。穷哥儿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吭气，爷爷笑着磕磕烟袋锅，漫不经心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东家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不要连累别人。”一听这话，地主们更气得不得了，指着他痛骂。他却在雪地里“吧嗒吧嗒”地抽旱烟，任你吼任你骂，一声也不吭，不时露出淡淡的一笑。

一直折腾了多半夜，天越来越冷了，地主们开始跺脚捂耳，觉得气也出够了，威风也显出来了，又在乎他是个种庄稼的好把式，最后罚他少吃一天饭，蒸一锅馒头做供奉，这件事才算了结。

这是爷爷有生以来第一次违背地主的意志，自己当家做主，心里非常惬意，赤脚踩在雪地里也不觉得冷了。他的一身力气让人害怕，聪明的头脑使他嘴上有理，好强的性格让他不听吩咐。富人驾驭不了他，穷人们更加佩服他的勇敢和正气，愿意跟随他，他成了一帮穷人的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