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胎之后，我原谅了那个家暴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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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筱钰+小芒
01
娘身上望之可怖的伤痕，脖子上刺目的红色勒痕，春红深刻在心里，对爹的恨像夏草一样疯长，她每做一次噩梦，夏草就长一寸，日子久了，草密密匝匝束缚着整颗心，斩不断烧不尽。
在春红的记忆中，自从邻院生了儿子，自己就变成了扫把星赔钱货，爹开始天天喝酒，动不动骂娘的肚子不争气，对娘一顿狠揍，娘每次挨打，春红就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哭出声，打完娘，如果不解气，爹还会揍她，娘会拼命护着她，她和娘身上经常旧伤未消又添新伤。
五岁那年盛夏，娘吊死在村里最粗壮的枣树上，春红眼看着娘被人裹上草席抬走，她赤着脚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叫娘，双脚血迹斑斑浑不觉疼。
春红不想当没娘的野孩子，哭红眼跑岔气直跟到后山，但娘再没应她一声，看她一眼。
娘走不到一年，春红就有了后娘，她愈发活得战战兢兢。不过爹忙着照顾后娘，对她逐渐不再关注，后来被爹一千块卖掉时春红竟觉得开心，庆幸自己能离开爹的魔爪。
新父母是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春红寄人篱下，乖巧懂事却丢了孩子特有的天真，她努力讨老夫妻欢心，日子刚有起色，新父母却先后离世。
春红没了经济支撑，无家可归，辍学只身外出讨生活。过怕了吃上顿没下顿毫无希望的日子，春红在纺织厂做工，总干最多的活，加班到最晚。
春红凌晨下班，漆黑的路外加淅淅沥沥的雨，有人突然从背后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用尽全力挣扎反抗，但对方力气太大，她根本不可能挣脱。
春红心头升起巨大的恐惧，她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顾一个劲儿流泪，在心里把老天爷骂了千百遍。
在春红最绝望的时候，歹徒却瘫在她身上，春红吓坏了，刚想尖叫，一回头看到同厂的李秋生手里拿着一块砖。
春红被李秋生拉着一路狂奔，把刚捡回的一颗心又丢在了李秋生身上。
02
自从生命里有了李秋生，春红才觉得自己越活越像人，李秋生对春红特别好，总努力弥补她小时候受得苦。做了三年工，春红出挑得愈发可人，和李秋生也越走越近，给他洗洗涮涮，炒菜做饭，深埋心底的情一天天疯长。
李秋生父母早逝，俩人9块钱扯一个证就算结了婚，什么都没有，春红却觉得心安幸福，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一个值得她一生守护的地方。
李秋生为了给春红一个幸福安定的家，拼命工作挣钱，他不怕苦不怕累，什么活都愿意干，计件工资总拿得最多。
儿子出生后李秋生更加拼命，从工人到小组长再到班长，凭着踏实肯吃苦，李秋生闯出一片天，成了中层干部。
买房的时候李秋生坚持署春红名字，春红感动到无以复加。十几年来世界里只有老公和儿子，春红日子过得平淡舒心，不再做噩梦，童年的伤痕也慢慢淡化。
李秋生最近日渐消瘦，春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特意去同和堂买药回家做些药膳。
为李秋生做羹汤是春红最幸福的事，只要对他身体有利，春红从不怕繁琐和麻烦。满满一包滋补佳品让春红喜笑颜开，她一路哼着歌往家赶。
一个黑瘦女人忐忑不安地坐在春红家客厅，听到开门声紧忙起身，讪讪地看着门口。
看到客厅的人春红瞬间敛去笑意，像只刺猬竖起所有的刺。
春红已经很久没梦见娘，但眼前这个女人——她的后娘，从第一次来找她后，春红又开始做噩梦了，梦里娘脖子上的血痕特别清晰，春红每次醒来都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平静生活来之不易，春红一辈子都不想见这个女人，不成想这人脸皮那么厚，竟然还敢来？
瞪一眼李秋生，春红把袋子使劲一撂，径自走向卧室，哐一下关上门，生着闷气躺到床上。
“春红，她毕竟……”李秋生送走女人回房劝春红。
“毕竟什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别管我的事，你咋就是不听，知道我见她就心烦，还把她领家来？”春红含泪哽咽。
“媳妇，我不能让你后悔，这事你得知道，你爹得了尿毒症……”李秋生的声音有几分悲戚。
“我不会管他的！他要是忘了我娘咋死的，我可以再跟他讲讲。”十几年来，自己甚至忘了还有个爹，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
那个男人得了病？还是重病？他再没力气打人，自己不是应该开心么，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李秋生从后面紧紧抱住发抖的春红，给她无言的力量和支撑。
03
之后春红再没见到后娘，关于爹的情况李秋生再也没提。春红有好几次想开口问，都被娘脖子上的勒痕逼了回去。但自从得知爹得了尿毒症，春红心里总弥漫着说不出的滋味。
夜里春红一闭眼就看到爹深凹的双眼死盯着自己，她毛骨悚然，常被惊出一身冷汗。春红常常心不在焉，精神头越来越差，很多事明明李秋生叮嘱了许多遍，她却转身就忘。
春红突然晕倒，醒来后李秋生红肿的眼映入眼帘，她心沉了又沉，特别怕自己和爹得一样的病，毕竟她身上流着他的血。春红不敢想丢下李秋生和儿子，他们该怎么活？
春红怕李秋生告诉她坏消息，关于自己晕倒的原因他不说，她也不敢问。
李秋生絮叨着说等春红出院带她去看桂林山水。
“我要去桂林，看看那山那水凭啥甲天下……”结婚那晚说过的话回荡在耳中，鼻头一酸春红再也控不住眼泪。
“咋又哭了，你最近咋恁爱哭，又不是小孩了？”李秋生嗔怪宠溺的声音让春红的泪更止不住。
“秋生，我到底啥病？”不愿再猜下去，春红哽咽着问出口。
“病？哎呀，你看我高兴傻了忘了告诉你！你怀孕了，咱们有第二个宝宝了，医生说你要保持好心情，对孩子好……”李秋生拍了下脑门，边说边笑，他的笑像一根救命稻草，把春红这个溺水之人拉出了泥潭。
“你说什么？”春红不敢相信老天爷竟然没有抛弃自己？还给了自己一份大礼？她惊喜交加，心情像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
“看你糊涂的，怀儿子那会儿你就不知道，这次怀孕又不知道，让我怎么放心得下？”李秋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春红心中最密实的幸福。
小时候遭的罪能换来李秋生和两个孩子，春红忽然觉得上天还是对自己很好的。
04
出院后，李秋生什么也不让春红干，只让她安心养胎。
春红看着在厨房忙碌的丈夫，抚着日渐隆起的小腹，嘴角漾开了舒心的笑。夜里李秋生的怀抱和心跳驱逐了她的噩梦，春红开始能吃嗜睡，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心也慢慢安定。
孩子的到来让春红心中的恨一点点逝去，她要用所有的爱迎接一个新生命。
朋友圈又有人发起了水滴筹，善良如春红习惯性打开链接打算捐款。照片上一个人身上插着管子，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眼神中满是痛苦和祈求，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春红爹。
往事一点一滴汇聚，桩桩件件历历在目，春红眼泪奔涌而出，心痛到几近窒息，她赶紧关掉链接。
之后春红开始忙着做事，只是单纯地让自己忙碌，好忘记那张脸那双眼，但不管春红怎么努力，她就像着了魔一样不受控制，一次次点开链接再关上。
春红几近崩溃，她哭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她不敢相信，那人不再是对自己拳脚相向的强壮男人，竟成了一个将要没入黄土的孤苦老人？
春红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个人是陌生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捐款，对陌生人尚且怀抱善良，何况是自己亲爹？
春红一遍遍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死？他不仁自己便不义？
李秋生瞒着自己资助老爹，其实春红一直都知道，春红还知道李秋生为得是让她余生无悔。老天爷眷顾自己，有夫如此，还有何求？
人这一辈子唯一不可以选择的就是什么时候出生？父母是谁？如果没有爹就没有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会遇到李秋生，这份生命之恩如何还清？
05
李秋生一回家就看到春红肿着眼精神不济，他还没说话春红就开了口：“秋生，我想去看看我爹。”春红看着李秋生，眼神清澈明亮，不再是那个始终躲避伤痕的她。
“好，我明天带你去。”李秋生像是早知道春红的决定。
第二天春红随李秋生去看了爹，他躺在床上，春红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眼泪和内疚，心里有难以名状的疼。
“孩子取名了么？”爹沙哑着声音，有几分讨好春红。
“取了，女孩就叫李媛，男孩就叫李亮。”李秋生接过话头。
春红听出了李秋生的话中话，媛亮，原谅，春红原谅了父亲，原谅了过往，和自己和解。
之后春红经常去医院看爹，随着接触增多，春红发现娘的死是爹的心头病，他常被噩梦惊醒。卖了春红，他很后悔了，去找却没找到，他日日惦念着春红，再没要孩子。
看着眼前瘦弱的老人，春红的泪直流向心里最深的那处，一滴滴像圣水一样洗刷着她对老爹的恨，等到心中剩下的只有爱，春红发现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累多了，这些年她过得一点也不轻松。
世间，唯有爱能化解恨。原谅之后，自己会拥有的更多。
医院一直没有肾源，眼看着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春红去做了配型。
得知配型成功，春红喜极而泣，她要给爹换肾，就当还当年生命之恩，但春红知道血浓于水的生命之恩是还不清的。
女儿出生后，一儿一女恰是好字，春红相信未来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李秋生尊重春红的决定，尽可能地给她调养身体，等女儿一断奶就进行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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