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刊选读】杨志雄父子:哈巴雪山圆梦人
文 / 杨志雄
图 / 杨志雄 提供
他们是登山者的孩子,从小听着雪山的故事长大,送父亲上山,拉长着心里的牵挂;
他们是登山的孩子,在冰峰雪岭间的磨砺、伤痛与荣耀,伴随着成长中的每个瞬间,传承着父辈的血性与柔情;
他们是山的孩子,爱山、懂山、护山、回报山,已深深铭刻在他们的心中,融入在他们与山为伴的行动中。
本文刊载于《山野》杂志2018年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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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就在哈巴雪山脚下的哈巴村。小时候,还不太懂事的时候,我对哈巴雪山并没有过多的认识,就只觉得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雪山,安静地立在那里。
到后来懂事些,每次看到雪山庄严屹立,皑皑白雪终年不化,就觉得哈巴是庄严的、圣洁的, 同时也认为她是亲切的,有灵魂的,陪伴着我们哈巴人日夜交替、四季轮回。
小时候在哈巴雪山脚下放牧的时候,总爱听村里的老一辈们讲雪山的故事,父亲也给我讲过一些。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这样一个传说故事: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本为兄弟,玉龙为兄,哈巴为弟。当时有位美女叫金沙江,她不希望寂静地呆在原地,她想出去看看,不料被两兄弟发现,两兄弟为了不让金沙江逃走,就决定一个守一天,第一天由玉龙雪山守,第二天由哈巴雪山守。
经过了很长时间,轮到哈巴雪山守的时候,疲倦的哈巴雪山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金沙江也随之逃跑了。
第二天,玉龙雪山醒来时,发现金沙江逃跑,非常生气,挥过去一巴掌就把哈巴雪山的头给打歪了。于是,金沙江越走越远,哈巴雪山就比玉龙雪山低了 200 米。
我自己对于哈巴雪山的认识,有一个从平淡到向往的过程,当这种向往之情越发强烈的时候,我就开始想要攀登哈巴雪山。
那时我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一心想着一定要到哈巴山顶一探究竟。当我长到十六七岁后,村子里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前来,他们是来攀登哈巴雪山的,这让我觉得很新鲜,同时也有些不服气:别人都大老远跑过来登山,为什么就在自己家门口的大山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攀登呢?
当父亲知道我要去登哈巴雪山,虽然感到有点惊讶,觉得从小生长在哈巴的年轻人为什么还会把精力投入到登哈巴上,不是应该努力走出大山吗?但了解了我的想法过后,父亲就很支持我了。
这么多年来,父亲对于我登山这件事情一直都挺支持的。他和我的想法一样:作为哈巴汉子,攀登哈巴、了解哈巴,让更多的人认识哈巴是我们身上一种推卸不掉的责任。
于是,我就在父亲的支持下,和自己的叔叔约好,要去攀登这座从小就熟知的山峰。
那时候我们对攀登雪山根本没有概念,也没有任何装备技术可言。 虽然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但完全想象不到具体会是什么危险。好在,我们自信于自己对大山的熟悉,同时也坚信大山会庇护我们。
我还记得我们当时穿的是黄胶鞋,披上一件用牦牛毛擀织出来的类似于披风的披帐,那时哪里有什么冰爪,就把竹子剥皮以后缠绕在鞋上,用来防滑。
我和两个叔叔一起拿着藏刀,挖一个坑前进一步,从凌晨5点开始攀登,直到下午两点多终于成功登顶。
从小在山脚下看风景的我,终于也看到了哈巴雪山顶上的风光,当时心情特别开心。
从那以后有人再来村里子攀登哈巴雪山的时候,听说我登顶过,便约我一起登雪山。慢慢地,我在这些登山者的带领下,开始接触到专业的装备和攀登技术,也对哈巴雪山的攀登路线越发熟悉。顺理成章地,我开始走上高山向导之路。
一开始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带一个队,但是渐渐发现这样不行,因为一个人力量是有限的,没有办法顾及全面,而且一旦自己带队上山了,山下就没有人接应了。于是我开始带着亲戚和村里的年轻人一起带队来解决登山人员无人接应的问题。
2005年,到哈巴来的登山客明显增多,但那时住的条件特别差,一张很小的油布,一根木杆就是一个简易的帐篷,吃也在里面住也在里面,在天气恶劣的情况下,被子都是湿的。
而且还无法生火,吃住都成了问题。随着人员增多,相应地,对于马匹、向导、装备、食宿等的需求也不断加大。
为了集中统一地为山友提供更好的服务,也为了给哈巴村的村民们提供一条脱贫道路,我和父亲决定建立哈巴雪山大本营。
在建设的过程中主要存在两大方面的问题,一方面是村民的不支持,他们认为建大本营是浪费时间、金钱与精力,万一哈巴雪山的商业攀登活动做不起来,岂不是白白浪费?另一方面是建设上的技术问题,大家都是村里人,要建这么大的一个大本营,怎么选址、怎么规划、怎么建设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对此,我和父亲一方面走访每家每户做动员工作,那时真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赢得了村民的支持。
然后,我就动员村民一起讨论大本营建设的具体问题,也请教了一些懂技术的朋友来进行指导,大本营才慢慢地落成。
当时我们对大本营的规划主要就是:逐步将大本营的基础设施及配套服务进行完善,让它的功能更加齐全;逐渐做大哈巴雪山攀登计划,吸引更多的山友来到哈巴,同时也让哈巴的名气越来越大。
父亲主要负责哈巴大本营的运营管理,而我主要就是做好哈巴的宣传推广工作,同时也做向导,让更多的山友到哈巴来,进驻大本营,攀登雪山。
2005年修建了哈巴雪山大本营后,2007年的时候我们又建设了大本营生态牦牛养殖基地,开始慢慢发展旅游接待,并进行装备出租出售。
哈巴雪山大本营真正为大家所熟知,还是得益于2008年举行的雪花啤酒“勇闯天涯”活动,当时在哈巴雪山举行的活动所有的马匹、向导、装备、食宿都是哈巴雪山大本营提供的。
目前哈巴雪山大本营除了基本的服务之外,还会提供一些攀登技术培训、休闲娱乐、泡脚等服务项目,以保障山友能在大本营克服高反,有一次舒适满意的攀登体验。
几乎每一个前来攀登哈巴雪山的登山者都对我们的大本营赞誉有加。
我和父亲曾经有过一起攀登哈巴雪山的经历,那一次的攀登很顺利,在攀登过程中的交流让我们父子俩的心更加贴近。
在一起体验过登顶哈巴的喜悦之后,父亲更加理解我对哈巴的执着,也更加支持我的工作。他只是叮嘱我要注意安全。
虽说哈巴雪山是很多初级登山者的最好选择,只要天气允许、体力良好,没有高反,找好向导和协作,想要安全地登顶和下撤并不难。
但是没有哪一座雪山是可以轻松接近的。哪怕像我这样登顶过很多次,熟悉装备又熟悉线路的人,也仍然遇到过惊魂时刻。
在我一开始带队的时候,经历过哈巴雪山的几次山难,更是直面过死神的擦肩。这让我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对上山感到很抗拒。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次救援。那天我12点接到电话,因为赶着去救援,在一个小时之内就从大本营到达了海拔5300米接近顶峰的地方。
谁知道在救援过程中发生了二次滑坠,等待救援的登山者直接踹倒了我和其他两名救援人员。我们三个人一起从海拔5300米直掉到4900米的位置,滑坠了400多米。
在坠落的时候,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肩膀一直撞在坚硬的冰坎上。每次被撞到飞得很远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都在绝望地想着:这次可能是回不去了。
最后还是村里的几十个村民把我们救了回去,我捡回一条命。
作为生活在藏区的回族人,我和其他人一样,信仰神山,敬畏神山,一直对山峰保留着尊重。
我相信,是我的信仰让我在凶险的过程中全身没有一点外伤。我们永远不可能征服山峰,因此每一次登顶每一次下撤都心怀着感激。
2015年,我在父亲的支持下成立了云南顶峰户外运动公司,秉持着“为你的攀登保驾护航”的宗旨,做好户外雪山攀登服务工作。除了哈巴雪山之外,我们还在四川的雀儿山和新疆的慕士塔格峰开展雪山攀登活动。
就目前现有的三座雪山来说,在保证哈巴雪山现有客人量不流失的同时吸引更多的登山者前来,同时我们也会开发出丽江—香格里拉徒步线路来增加流量。
此外要将雀儿山和慕士塔格的登山线路做活,让有意愿有条件的登山者感受更高海拔的攀登。
现在哈巴大本营的经营管理工作都由父亲负责,我很尊敬他、爱戴他,在我事业遇到困惑的时候,我都会找父亲进行探讨,有些时候他会在哈巴大本营的运营方面给我一些可行性建议,有些时候可能并不太适用,但对于我来说,只要受到父亲的开导,烦闷的心也能够平静、淡然。
我的两个儿子对我从事登山户外也是很支持的,虽然因为工作原因陪在他们身边的时间会有点少,但他们和我一样,看着自己的父亲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做着让家乡受欢迎的事情,也是满心欢喜。
作为小男孩,他们也喜欢这种锻炼人的户外活动,我也在空闲时间带他们登过雪山,孩子们都很激动。
但至于今后他们会不会选择从事这项工作,我并不会强求,如果是真心喜欢从事这项工作,那我会百分百支持,如果他们有其他的想法,那我也会支持,做自己喜欢的、能做的是很幸福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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