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刊选读】李彬彬：走在野生动物保护的征途上
今年，我国将正式设立第一批国家公园，2020年将成为“中国国家公园元年”。国家公园强调的是保护，让包括野生动物在内的一切都处于原生状态，体现着自然和谐之美。保护生态环境，保护野生动物，也正是在保护我们山野中的家园。
本文刊载于《山野》杂志2020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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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屈辰灵
图 / 李彬彬
昆山杜克大学环境科学助理教授李彬彬多年来一直从事野生动物保护、生物多样性保护等领域的研究。前不久，她带领团队联合多家机构向全国人大提交了一份对《野生动物保护法》修订的意见和建议，旨在推动中国野生动物保护的历史进程，植入与国际接轨的保护理念。
李彬彬抬头看向天空，陷入思索。我刚刚问起她在野外最具危险性的经历是什么，希望听到一个在中国西南地区森林中追踪野生大熊猫的冒险故事。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似乎被难倒了。
“我真的没有那种故事，”她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幸运”这个词我在采访中听她说了很多次。作为昆山杜克大学环境科学助理教授以及中国野生动物保护领域的领军人物，李彬彬反复提及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包括在年轻时就找到了事业激情所在，遇到了鼓励她追随激情的老师，并在一个男性主导且需要在艰苦条件下进行研究的科研领域获得了认可。
相比“幸运”，我想更合适的替代词应该是“坚韧”。
“野生大熊猫栖息地是野外工作最困难的研究地点之一，那里的天气往往变化莫测。”李彬彬解释说，中国西南地区的森林经常下雨，环境寒冷湿滑。
“可如果你喜欢这份工作，你就会知道这都是自然的一部分。当你喜欢某样东西时，你就不会那么挑剔了。即使条件非常简陋，你也很容易满足。”
李彬彬从2007年开始进行实地研究。在最近的野外研究中，她前往了规划中的大熊猫国家公园以及未划入的凉山地区，花了3个月的时间与昆山杜克的同事和学生们一起研究放牧对大熊猫和其他特有物种栖息地的影响。
她在野外爬山远足时常常超过男同事，有研究人员给她起了个绰号“彬爷”，这算是一个尊称——向她的体力和精神力量致敬。
尽管拥有出众的能力和知名度，李彬彬仍然认为，目前的主要挑战是改变人们对女性野生动物研究者的成见。
她感到人们对她的第一印象很难消除。李彬彬回忆说，在每个新的实地项目开始时，她想去一些偏远的地方调查下实际情况，周围人的第一反应总是，“你可能走不到哦。”
“这就是人们对我的第一印象。大家的第一个反应是，‘你不行’。即使听人叫我‘彬爷’，他们也可能认为这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绰号，而不会联想到这是对我野外实力的认可。他们不假思索地认为你做不到。如果我年纪大一点儿，留着胡子，看上去身强体壮，人们或许就不会有这种看法。”
她可以在野外为下雨和崎岖的山路做好准备，但却没法改变人们的成见。“这实际上是我面临的最大障碍。”李彬彬承认道。
她在上学时也遇到过类似的偏见。
李彬彬是北京人，2010年在北京大学获得学士学位，之后前往美国，在密歇根大学获得自然资源和环境硕士学位，此后又在杜克大学尼古拉斯环境学院获得博士学位。
她回忆说，在高中，女生的成绩总是超过男生。“毫无疑问，女生和男生在学习上不相上下——事实上，我们认为自己有时比男生学得更好。你简直无法想象会有人对这样的事实视而不见。”
李彬彬在父母的位于农村的故乡度过了大部分童年时光。她从小就对动物、昆虫和其他野生动物产生了兴趣。然而，当她表示希望深入学习保护生物学专业时，很多人都怀疑她能不能做好，因为这个专业需要大量的野外实地研究。
“有几个人对我说，女孩子不适合这个专业，野生动物也根本没有保护的希望。他们的悲观态度不仅仅是针对女性，而是针对整个研究领域。”她回忆，发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冲突对自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经历重重打击，她想过放弃吗？“放弃这个选项一直都深藏在我的脑海里，”她承认，“但我很幸运。每当我开始考虑是否要放弃时，总会有人往正确的方向推我一把。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建议来的正是时候，就会改变一切。”
最重要的激励来自北京大学的客座演讲人、著名植物学家彼得·瑞文（Peter Raven），他鼓励李彬彬不要理会那些怀疑者，而要追随自己的激情。
李彬彬把这个建议描述为“前路上的一盏明灯”，是一个值得努力奋斗的目标。这也是她决定来昆山杜克大学任教的原因之一——她想激励与自己志向相同的学生。
目前，李彬彬是昆山杜克国际环境政策硕士项目的助理教授，同时也教授本科生《环境科学导论》课程。
有的学生会担心他人对本领域先入为主的偏见，尤其是女学生，对此，李彬彬有一个简单的建议：行动胜于雄辩。
李彬彬认为：“首先要问自己，‘我能干好哪些事情？’有时候女性研究者需要先行动起来，让行动来说话。我的工作理念就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其实是一个态度问题。方法总比困难多。”
“总是要心怀希望，否则有可能会半途而废，其实有时候真正的解决方案就在不远处。”
在学术界之外，李彬彬也为自然保护主义者照亮了道路。她是“西南山地”签约摄影师，“西南山地”是一家中国本土的自然摄影和自然纪录片组织。
此外，她还是迪士尼自然纪录片《我们诞生在中国》（Born in China）的科学顾问，致力于通过多媒体手段进行科学传播。
△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藏羚羊
李彬彬认为，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激情所在。她最初在北京大学学习环境科学，后来意识到自己的兴趣是保护生物学，特别是野生动物，所以就在大二时转了专业。
“许多年轻人希望能够一下子找到自己的梦想，希望尝试一次就知道什么适合自己。但事实往往并不是这样，很多时候你需要试上很多次，什么都多试试。如果你真的找了自己的激情所在，你总能做出一番事业。”
对李彬彬的采访结束后，我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感悟：才华、勤奋、乐观、机遇、来自他人的支持，这些都是柴，而激情则是点燃这一切的火种。唯有激情才能成就一个领军人物，在自己的领域为他人照亮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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