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人皮墙纸（20）生锈榔头
（周三有事没更新，今天补更一篇，周一中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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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生锈榔头
天亮了，外面的路灯熄掉。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僵死的老鼠。杨叔叔还没有回来。他大概不会回来了。他跑了。昨天夜里，他压在我身上，做完那件恶心的事，像当年除夕夜的小屋里生父侵犯母亲，然后跑了。匆匆忙忙，衣服也没穿好。像个被人发现的偷窃不成的贼。
但他偷窃成功了。他偷走的，不光是我的纯真，还有我一生的幸福。我被他伤害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整个灵魂。我这辈子完了。结束了。没有未来了。像做了场噩梦，恶心的、疼痛的，醒来就一直睁着眼，呆呆地望着窗外，脑子和天空一样一片空白。
我在等马昊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怎么还没回来。也许他回来了，我还有一线生机。他可以救我。
身体有不可抑制的疼痛。撕裂一样。大腿上都是干掉的血迹。床单染红了。想把床单换洗了，怕马昊回来见到，但我起不了身，很疼。就一直躺着，等着。
我还在担心，马昊的外婆会同意把我接过去一起生活吗？万一她不同意怎么办？我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我不能再和杨叔叔一起生活了。他是魔鬼。我要离开他。如果马昊的外婆不要我，我就求马昊带我走，去别处，总之，不要再留下来了。如果马昊不愿带我走，我就自己走。我要离开。我不能永远生活在地狱里。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昏睡，睡到下午，才发觉自己发烧了，额头滚烫，浑身无力。下床喝了点水。昨晚烧的水，已经不热了。换了下床单。铺上席子。我睡不惯席子，但这会儿找不到床单了，勉强遮一遮。我躺着继续睡，睡到傍晚，天色暗了，杨叔叔回来了。
他走到床边，轻轻喊我：“琪琪？丫头？你睡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往角落里躲，吓得眼泪滚下来。我不敢叫，我怕，我很羞耻，我失魂落魄，我脑子一片空白。我说：“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叫人了。”
这时候弄堂里不少人来人往。都是回来吃晚饭的。我看他应该不敢对我做什么。
“别怕别怕。叔叔给你带吃的回来了。”
杨叔叔拿着一个一次性泡沫饭盒递过来，说：“你最爱吃的小馄饨，特意跑了两条街给你买的。让老板多撒了点葱花，很香的。”
“我不吃。我不吃。”我拼命摇头，当他给我吃的是毒药，“你别过来。你走开。”
我还在发烧，头重脚轻，很没力气。就算真要叫人，也叫不出什么声音来。
“你别怕啊。这是我刚买的，还热乎着呢。你吃啊。热热的，喝点汤水，润润肠胃。你一天没吃吧？看你一天都没出门。赶紧吃点吧。饿着肚子就不好了。”
他满是善意地关心我。不知道的，定以为他是个好人。
我从席子底下摸出一把剪刀来，是我找席子的时候翻到的，我抓着剪刀，尖头直指着杨叔叔，颤抖着双手说：“你别过来。你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我既然敢一剪刀捅在生父的脚上，当然也敢一剪刀捅在继父的脑袋上。我不会手软的。
杨叔叔看到剪刀，有些怕了，举起手来，做出电视里鬼子投降的样子，嘻嘻笑着说：“好好好。我不过去，不过去。你别怕。我走。你趁热吃了吧。别饿着肚子。我搁这儿了啊。”
他把泡沫饭盒搁在床脚席子上。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我确实很饿了，但我没有吃他送来的小馄饨。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没下毒我也不敢吃。谁知道里门有没有吐口水？他送来的东西，我嫌恶心！
我屈膝坐在床上角落里，紧紧握着剪刀，神经紧绷地盯着门口看，生怕下一秒杨叔叔又要冒出来。他再过来，我一定要捅死他。我不该放过他的。我是怕极了。忍不住浑身颤抖。
很久很久，我终于不发抖了，不流泪了，想起把那张大床旁边的床头柜搬过来，靠在门后面。这样，杨叔叔万一回来，推开门我就能知道了。我不能再让他进来。
蹲坐到半夜，窗外圆月高照，我饿极了，终于忍耐不住，把杨叔叔送来的那份小馄饨吃了。死就死吧，反正我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了。
小馄饨已经完全凉掉，香葱味早没了，只有些鲜肉的腥味。我狼吞虎咽，吃完一碗，把汤水喝得精光。因为冷掉，喝下去没觉得身子暖起来，反而更冷，更不舒服。而且还是饿，想出门买些吃的。巷口有夜市大排档，床头柜的抽屉里还有些钱，我可以去买碗炒饭吃。
我拿着剪刀，拿了钱，推开门口的柜子，准备出门，却发现门从外面上锁了。我被锁在里面。
是杨叔叔！他居然把我锁在里面！
从门缝里往外看，是把新锁。不是我们从前锁门的那把旧锁。
怎么办？我很想叫救命，但又不敢。我怕。叫来人了，我该怎么说？杨叔叔对我做的事，我说不出口。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信了他们也不会管——这是我们的家事，他们不会多管闲事的。
从床底下找到老虎钳子，试图从门缝里把锁撬开。不行，太窄了，伸不出去。怎么办？我被困在屋里了吗？我要出去。
当我焦急万分，不知所措的时候，杨叔叔佝偻着身子出现了。左看右看，像个小偷。他刚要开锁，隔着门缝看到我，有些惊喜，说：“琪琪还没睡呢？”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头发昏，有些腿软。同时握紧了手上的剪刀。他要敢开门进来，我就敢一剪刀捅死他。
“我给你带夜宵来了。”他提一提手上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个泡沫饭盒，“蛋炒饭。街头大排档刚炒好的。你饿了吧？”
我不说话，也不点头或摇头。只面无表情看着他，等着他开锁、进门、送死。
我知道杀人犯法，没关系，我愿意和他同归于尽。或者运气好，可以像母亲那样逃亡，逍遥法外。如果马昊愿意和我逃亡的话，那么，被通缉一辈子也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只要眼前的这个男人死！
但杨叔叔没有开门进来。借着路灯光，他看到我手里的剪刀，变了脸色，说：“琪琪，你把剪刀放下。你拿着剪刀做什么？”
我咬牙切齿，像狼狗一样瞪着他，说：“你要敢进来，我就一剪子捅死你。我会捅在你肚子上，把你的肠子全捅出来。”
“小东西，你以为就你这小身板，能打得过我？”杨叔叔很不屑地笑。
想想也是，我一个女孩子，怎么打得过他一个成年男人。
但我不死心，发狠说：“捅不死你，我就捅死我自己。我们两个，总要死一个。你别想靠过来！”
“琪琪，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疼你都来不及，什么死不死的。”
“疼我？”
是这个疼法吗？那天下得多乱？
我笑，“既然疼我，就让我戳上一剪子。你让我戳上一剪子，我就信你疼我。戳在哪儿随你挑。脚上？肚子上？屁股上？大腿上？脸上？脑袋上？都行。我准备好了。你把脑袋伸过来，让我戳一剪子吧。”
杨叔叔无话可说了，他没有开锁，有些愤恨地看看我，仿佛我在无理取闹，把塑料袋子搁在窗口，就走了。
我看他走远了，全身松懈，也饿极了，像被关在牢房里的犯人一样，从铁栅栏窗口伸出手，接过泡沫饭盒，拿进来，大口大口吃。一边吃一边掉眼泪，我该怎么办？我不能一直被关在这儿。我等不到马昊了。我明天天亮就要叫人。
不行，叫了也不管用的。平日里，杨叔叔打我和马昊，我们也叫了，他们也只是过来看看、凑凑热闹，很少说话的。开头说过一两次，回头杨叔叔还是照打不误，下次他们就不好意思再说了，看戏似的。不少人要来劝阻，都被旁边的人拉住说：“人家的家事，要你管？人家当爹的打儿女，你多管什么闲事？不怕日后你教训儿女了，被人多管闲事？自己的儿女，自己照看。关上门来，你还是个外人，看看就成。”
想不出办法来。
但我吃着吃着，开始头晕。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忽明忽暗，眼皮沉重，想用力睁开却慢慢合上，浑身无力，是发烧严重了吗，可也不至于这样啊，连饭盒也抓不住，掉在地下，炒饭散落了一地。接着，我晕了过去。
我并不是完全晕过去了，我只是身体麻痹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但意识还在。眼睛睁不开，但耳朵依稀能听到东西。听到不一会儿，门开了，是杨叔叔。他看我躺在床上，嘿嘿笑，说：“老尤的药还真有用。不到十分钟就放倒了。孩子毕竟是孩子，也没敢放太多。余下的，下回再用。”
听到他把门关上。听到他脱衣服、脱裤子。听到他爬上床，做了昨夜他对我做的那件很恶心的事。
听到他做完那件事，把地上的剪刀带走了，关上门，从外面锁上。
第二天早上，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身体更痛。我穿着衣服，但没有穿裤子。裤子被脱在地上，散落一地的已经冒出馊味的炒饭旁边。我把裤子穿好，蹲在角落里，开始哭。哭我暗无天日、地狱一般的生活。
马昊怎么还没回来？马昊什么时候回来？我该怎么办？我受不了了。我活不下去了。我想死。死了干干净净。死了至少没人欺负。
我忽然怨恨母亲。为什么瞎了眼找上这种男人？
我忽然怨恨马昊。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回去？为什么不能直接带我去外婆家？
我忽然怨恨老周和他女人。为什么不来看望我，不喊我去他们家吃饭？
我忽然怨恨周围的邻居。为什么看我被锁在屋里，明明觉得不对劲，偏偏不来问候？为什么我向他们求助找个人帮忙开门，他们不仅不帮我，还远远躲开，说别多管人家的闲事？
但我最怨恨的还是杨叔叔。我要用剪刀捅死他！我要他死！我要杀了他！我要剥了他的皮！我要他生不如死！
但是我更怕。很怕很怕。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我躲在角落里，在屋里搜寻可以护身的东西，在大床底下找到一把生锈的铁榔头。我把铁榔头紧紧攥在手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门口。我在等杨叔叔回来。今天晚上，他一定会回来的。他是饿狼，天黑了就会出现。他是一不做二不休，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快活一天就快活一天，不想以后。
他果然出现了。天黑之后。手上拎着一袋东西，又是泡沫饭盒。以为我还会吃吗？以为我是畜生，等着他来喂吗？真把我当关在监牢里的犯人了。
紧握铁榔头。
杨叔叔走到窗口，笑笑说：“琪琪，叔叔给你带吃的来了。还是小馄饨。你最喜欢吃的。之前是叔叔不对，叔叔不关你了。叔叔放你出来。给你赔礼道歉。”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不信他。羊会相信狼吗？我等着他开门，进来，便举着铁榔头冲着他的脑袋砸过去。
他似乎算准了我有此番举动，或者早就看到了榔头，开了锁进来，身子一歪，一把抓住我伸在半空中的手，笑着说：“丫头，就凭你这点功夫，也要跟我斗？嫩了些。”
他反手一个耳光甩在我脸上。关上门。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块毛巾，捂在我嘴上。我拼命挣扎，闻到毛巾里的怪味道，几秒钟的工夫，我就晕过去了，和昨晚一样，全身无力，但意识还在，隐隐听到什么。
我听到杨叔叔嘿嘿笑，把我拉上床，脱掉衣服裤子，双手用绳子绑在床上，然后做了和前两天一样的恶心事情。
我听到地狱里有人在笑。
我听到动画片里的妖怪们毁灭地球的声音。
我听到门被撞开。听到一个熟悉的人的声音：“我操你妈！”
听到两个人扭打起来。彼此谩骂。听到很沉闷的一声响。听到有个人倒在地上。听到这屋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声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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