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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人皮墙纸(26)蛮子梅姐

2016-11-14 徐沪生 徐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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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蛮子梅姐

时隔两个多月,我又回到马昊的外婆家。乡下的小农村,玉米已经收了,种上萝卜、大蒜和青菜,田地里荒芜一片,还没出苗。

往后,我也要喊她外婆了。她本就很老,这些日子似乎更苍老了些,白头发多了,额头皱纹密布,老态龙钟,背也有些驼,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屋后的路口,目光哀戚而悠远,等我回来。

她也不容易,年轻时候失去独生女,老了失去丈夫,孤身一人太寂寞,把外孙接回来陪伴膝下,谁知外孙杀害女婿。这当中究竟出了什么事,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她年纪大了,没工夫去理会,只是难过,一个死了,一个被关在牢里、给判了无期徒刑,断了她所有后人送终的路。眼下,只剩一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继外孙女。她安享晚年的唯一依靠。也是那么得不踏实。

见了我,她泪眼婆娑,拉过我的手,颤颤巍巍的,说:“琪琪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饿了吧?锅里玉米糊熟了。我去给你盛一碗吃。”

她一定很为马昊的事情难过,因为她完全不愿意去提,不闻不问,就当没那回事,只是唉声叹气,低头抹眼泪,揩鼻子,老泪纵横,皱纹里都是还没干掉的泪渍,忙不迭地替我收拾好床铺,把马昊之前的物件衣服都清理了,一样不剩,又给我置办了几件换洗衣服。

我不敢多说什么,很安静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像个木偶,任由摆布。寄人篱下,还是少惹麻烦的好。少说少做就少错,万一外婆嫌我碍眼,把我赶走,我真的无处可去。天下间一个能依靠的人都没了。

我运气太不好,依靠谁了,谁就倒霉,我就要失去谁。也许不久的将来,外婆也会离我而去,到时我再去找谁?安分守己过日子吧。至少跟着外婆能太太平平过日子。

我的麻烦都和男人脱不了干系,生父、杨叔叔、马昊,个个都叫我疲惫不安。唯一值得托付的马昊也进了监狱。现在身边一个男人也没,终于能安生。

回来后没几天,派出所的人把杨叔叔的骨灰坛送回来。一个棕色的酒坛子。他们说,我是最直系的亲属,要交由我处理。我接过手,想砸烂。

外婆打了盆井水,在门口洗衣服,心不在焉地说:“人都死了,留着骨灰干什么呢?撒屋后田里吧。”

外婆的意思是,不必请和尚来念经超度,不必挖坟、装棺材、刻墓碑,以后也不必祭拜。敷衍敷衍就行。由他做个孤魂野鬼、不得超生。

外婆不喜欢杨叔叔,大概因为见过马昊身上的伤疤,或许还有多年前女儿之死的记恨。这样一个家庭,老婆外遇自杀,儿子杀了爸爸,稍有头脑的人不难猜出是谁的问题。

我嫌不够,把骨灰坛拿到屋里,关上门,拉上窗帘,开了封口,脱了裤子,蹲在坛子上,就像蹲痰盂,对着杨叔叔的骨灰小便。

这是大逆不道、亵渎尸骨的事,但我就是干了,希望他做鬼也不得安宁,一身骚。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做牛做马,任人宰割。最好一出生就被阉掉。

我撒完一泡尿,再把里面的骨灰通通倒在小院的茅坑里,仿佛见到他的尸体泡在里面,屎尿横流,蛆虫一身,臭气熏天。又到门口挖了些土,跑到屋后,装腔作势撒在田里。这坛子,以后就当痰盂用,拉屎屙尿都用它。恨他入骨,再没有别的释怀的途径。

我在屋后站着,微风吹着,一阵凉意,也一阵报复的畅快。忽然听到身后有小孩哇哇叫,转身见到邻居家的梅姐。

她是隔壁刘家去年从外地山区买回来的一个儿媳妇,花了一万多块钱,几乎倾尽所有家产,连老奶奶当年的嫁妆翡翠簪子都给卖了。据说是她从前的舅爷在皇宫里当差,慈禧太后随手打赏的。传了好几辈人的传家宝。

梅姐年轻漂亮,个子高挑。跟刘家那个又矮又丑、满脸麻子、呆呆傻傻的儿子一点也不般配。就因为这长相和脑子,都快三十了还没娶媳妇。村里没姑娘要嫁他。爸妈急得没办法,才找人到外地买了个儿媳妇回来,传宗接代。

她姓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刘家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梅。外婆让我喊她梅姐。从前长头发,生了女儿后,剪了齐耳朵的短头发,怕孩子抓。这时候正抱着刚满半岁的女儿在喂奶。

梅姐见了我,跟我挥手打招呼。我想起她是个蛮子,还不会说我们这儿的话,只会咿咿呀呀跟个哑巴一样打手势,便与她有几分亲近。她不会说话,大概也是听不懂的,应该不知道我和马昊的那些是非。村里人也知道得不清楚,但他们传得沸沸扬扬,道听途说,说什么的都有,很难听。

梅姐抱着孩子走到我跟前,给我看小孩喝奶的样子。胖嘟嘟的小脸,白嫩嫩,头上没几个毛,特别可爱。眼睛闭着,一口含住梅姐的乳头,嘴巴一下一下吮吸着,腮帮子一鼓一鼓,一副贪嘴模样。我见梅姐衣衫半解,那白嫩得像大街上卖的白面馒头一样的乳房,肉色的像还没熟的小樱桃一样的粉嫩乳头,生产完还没完全恢复的稍显丰腴的身段,肉肉的,散出一身的乳香味,勾着人的魂似的,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梅姐笑了,说了一番我听不懂的家乡话,然后“哎哟”一声,唇齿微微咬起,眉头紧皱,额头顿时冒出一点汗来,很叫人心动。

是孩子咬疼她了,一边的乳房已经没了奶水,干瘪了些,孩子咬了两口,吐出乳头来,有些红肿了,上面还黏着一点白色的奶水。梅姐也不擦擦,便很娴熟地把敞着的一边衣服穿上,解开另一边衣服,把孩子的头换了个方向,把另一只饱满充盈的乳头塞到孩子嘴里。

这画面我不是没见过,从前和杨叔叔他们住弄堂里,常见到一些妇女当街哺乳,敞开衣服就给孩子喂奶,也不顾忌着旁边还有人,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一个个目光猥亵地盯着她们的乳房看。但我看着并没有什么美感——皮肤黝黑,乳头黑乎乎的,身上一股汗味,有什么好看的?只觉得倒胃口。

可梅姐的这一幕,叫我终生难忘。她的身体、她的仪态,那些妇女不能比。她温顺的笑容和白皙的乳房,使我产生一种怪异的渴望。是对母亲的怀念吗?当年她常常在我跟前袒胸露背。有一些吧,但母亲太瘦弱了,体质憔悴,有些病态。所以不仅仅。

梅姐是我所见的第一个完美诠释女性美和母性美的女人。很健康,很美,很诱惑。看着她,就像饿了的人看到一笼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像被关在牢里的人看到一对白色的乳鸽,展翅欲飞。

心弦被拨动。像一潭死水被扔了一块石头。

从此,我有事没事就去找梅姐,看着她给孩子喂奶。看她赤裸的乳房。

我们的熟悉是必然的,整个村里,只有我们是外来人,没有根,没有最可信的依仗,有些被排挤、被冷落,去河边洗衣服都不带上我们一块的,自然而然就有些惺惺相惜。常常上午太阳好的时候,两个人到河边一块洗衣服,跟别的洗衣服的女人们远远隔开一段距离。外婆没让我洗,但我总要懂点事,自己找活儿干。不能闲着。谁要养个只会吃喝的闲人?清扫屋子、洗菜择菜、洗衣服、烧火,都是我主动在干的事。外婆嘴上说不用不用,但心里很喜欢,总是笑嘻嘻的。

天冷的时候,我和梅姐一道去隔壁村的澡堂洗澡。满是雾气的澡堂里,女人们个个袒胸露背,但只有梅姐的体态让我觉得有美感,美得动心。她给我擦背,使劲很大,我背都给擦红了。轮到我给她擦背,我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她的背,摸摸她的腰,轻轻的,红了脸。幸好澡堂里热气腾腾,看不清楚,梅姐以为我被蒸晕了,问我要不要出去透透气。我说没事。梅姐说:“那你使点劲。用力搓。两个礼拜没洗了,痒!”

有时我去梅姐家里玩,她男人也在,就那个又矮又丑的刘家儿子,叫大光。大光虽长得丑,但人挺好,脾气温和,对梅姐很体贴,千依百顺;只有梅姐说起想回家的时候,才会发火,脾气暴躁,不许她回去。怕她一去不回。买来的媳妇都是这样。一旦走了,就再不回来,夫家人财两空。见多了。大光说:“你别骗我!你要走是不是?你要回去,我就跟你回去,拿把刀,见一个宰一个。砍死你全家人。”

大光是很好色的。或者男人都好色。有时梅姐坐门口给孩子喂奶,我在一旁看着,与她说些话,相处久了,她也学会一点我们的方言,我们交流也没什么障碍。但大光每每见了梅姐袒露的胸脯,便坐在一旁死皮赖脸不肯走,色眯眯地盯着梅姐明晃晃的胸脯看,流口水。等梅姐喂完孩子,大光就拉着她到屋里,把门关上。不多一会儿,就听到屋里传来梅姐哼哼唧唧的声音。我知道,他们在干那事。生个女儿不够,大光还要再生个儿子,继承刘家的香火。我便生气,朝门口他们家晒的衣服,看准了大光的衣服,吐两口口水在上面。

顺便摸一摸梅姐的衣服,捧到跟前,细细闻。那时候村里人洗衣服并不用洗衣粉,只在河边用木棒捶打,所以没有怪异的洗衣粉味道。晒过太阳,梅姐的衣服胸口有股淡淡的乳香味。我很喜欢。

男人身上的味道太臭了,连马昊身上都有股汗涔涔的怪味道,还是女人香比较好闻。还得是年轻女人的,外婆身上一股老人味道,像发霉的八珍糕、馊掉的豆腐乳、变质的橘子汽水。

这天晚上,刘家一家老小都出去走亲戚了,太晚了,就没回来,宿在亲戚家。梅姐来了月经,身子不舒服,一人留在家里。夜里她怕,一个女人单独在家总是不放心的,叫我去陪她睡觉。我掩饰住内心的欣喜,跟外婆说过便去了。天冷,我们睡一床被,底下铺了棉花,上面是棉被,很暖和。更暖和的是梅姐的身体。梅姐穿着单薄的衣服搂着我,我胳膊抵着她温软的胸脯,大腿被她大腿夹着,肉呼呼的,很热,睡不着。夜里好几次,我看梅姐熟睡了,有种冲动想摸一摸她的胸脯,挺立得像一堆白色大米,摸上去一定倍感充实。但始终不敢,只是胳膊轻轻抵着、触碰着。就这样一夜清醒,到凌晨时候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梅姐哇哇叫的声音吵醒的,梅姐指着床单笑话我。我大腿之间有一块血迹。似曾相识的血迹。一样带着疼痛,但这次没有屈辱,这次是女孩成长的必经之路。

我来月经了。这是我的初潮。

应该没有几个女孩子,先失去处女之身,再来初潮。而来初潮的时候,身边睡着一个大胸脯的女人。

梅姐让我躺着别动,盖好被子,别着凉。她到厨房打了一盆热热的水来,让我擦洗身子,又给我拿来一身她的干净衣服,带着乳香的。还给我冲了一大碗生姜红糖水,叫我热热地喝下去。她把弄脏的床单撤下,麻利地换上新床单。

她很欢喜,因为在他们那边的人看来,两个女人的例假碰在同一天,是上辈子的缘分,这辈子注定要做姐妹的。梅姐亲昵地抱着我,喊我妹妹。胸脯抵着我的胸脯,平坦的,刚开始萌芽的,像屋后刚种下青菜、大蒜的田地。

或许我该庆幸,我虽人生坎坷不断,但始终都有温暖的人相伴在侧。这些人,一个个陪我走过一段路程,有长有短,然后离开。我难过伤感,时常挂念,但也觉得温馨,毕竟他们都曾照亮我人生的某段路,曾温暖过我。

有些人,我以为我忘了、我会忘掉,但实际上,他们早已影响我的人生。

这是好事。孤独是人生的大忌,如果夜空没有一颗星辰,漆黑一片,那是最寂寞的。每夜抬头看到的星辰都不同,忽明忽暗,有得有失,才是应有的人生。

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来来去去,络绎不绝,我的人生才更加丰富多彩。我无比感念他们曾对我的好,无论身处多黑暗的境地,都会怀抱一份期待,勇敢地过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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