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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石女:被继父毁掉的一生》17

2018-03-02 沪生 徐沪生

《石女:被继父毁掉的一生》概要:所有人都在骂强奸犯,却没人关心那个被侵犯的女孩子,她的一生会有怎样的改变。这部长篇写一个青春期被继父侵犯的女孩,从出生到中年的漫长救赎。连载目录:【01】【02】【03】【04】【05】【06】【07】【08】【09】【10】【11】【12】【13】【14】【15】【16

第三章:冬梅

02

农村里除了种田,没有别的事,春种秋收,日复一日,日子过得飞快。第二年冬天,一个很冷的早上,温度降到零下,屋里水龙头都用干稻草困扎着绑起来,免得给冻裂掉。路上泥土僵成一块一块,硬邦邦的,砖头似的。河里结了厚厚一层冰,玻璃板一样。有孩子在上面滑着玩,追逐打闹,被岸上的大人骂:“不要命啦!掉冰窟窿里怎么办?淹不死你!快上来!听话!”

外面风大,娟慧拿条马昊的旧围巾把头整个包住,脖子绕两圈,下巴打个结,只露出一对黑溜溜的眼睛来,蹲在门前的菜地里,埋下一行行大蒜苗。过两个月要吃大蒜了。大蒜烫百叶,娟慧最爱吃的东台菜。

外婆说,等中午暖和些,她来种。娟慧想着,反正上午洗了衣服也没别的事,手被冻得不行,水会咬人似的,冻也冻了,再冻会儿也不差,就趁外婆下地农忙的时候,给提前忙活了。满指甲都是碎泥块,虎口裂了口子,手背的冻疮还没好,贴的胶布被脓水沾湿了,撕下来的时候扯着皮肉,特别疼。

寄人篱下就必须勤快些。因着她的勤快,外婆渐渐把她当家人,想着以后婆孙俩相依为命,也不作他想。

就这个很冷的早上,冬梅在镇上医院生下第二胎,男孩,取名叫明明。

四世同堂,八十多岁的刘老太终于抱了重孙,高兴得很,因着“计划生育”抓得紧,给村长罚了五千块钱也乐意,嘴都笑歪了,见人就得意,说:“咱们老刘家有后啦!总算有脸面到地下见老头子了。活到今天,我老太婆无牵无挂,知足了!活够了!”

明明满月的时候,刘老太让老刘到镇上把照相馆的师傅请过来,要拍全家福。

农村里拍相片是件时髦事,很贵的,等闲人家才舍不得花这钱。也就结婚、生孩子了,会拍几张作为纪念。还得特意去请照相的师傅来,摆凳子、搬桌子,忙活大半天。单单是选衣服,就要选好久。这么慎重的事,必然要从箱底翻出过年才穿的新衣裳来,挑最鲜亮、最喜庆、最红火的穿上。

之前大光和冬梅结婚时候拍过一次,生婷婷时没拍。刘老太没提,老刘女人也没吱声。到底孙女不如孙子贵重。

第二天一早,照相馆的师傅来了,开个摩托车,胸前背着个大包。包里是他的宝贝相机。

刘家人多,不算两个孩子,大人就有五个。怎么把这五个大人都塞到那么一张小小的相片里,也是门学问。师傅安排,先把屋里桌子凳子都搬出来。大光、冬梅夫妻俩拿张长凳子坐前面,一人抱一个孩子,大光抱明明,冬梅抱婷婷。年轻人在前面,喜庆。老刘夫妻俩站后面,稍微隔开点。最后面让刘老太站凳子上,最中间,不然要被挡着。

大光孝顺,让奶奶站前面。刘老太捧着大光的脸蛋亲,说:“乖孙,奶知你孝顺。奶到底是个老婆子,一把年纪站前面干什么?没的晦气。你们年轻人坐前面就好。奶在后面露个脸就成。听话。照完相,奶给你烘山芋吃。”

可刘老太年纪大了,不敢站凳子上,怕不稳,摔着。照相师傅说:“行吧,那老太太就站儿子旁边。老夫妻俩往这边靠靠,三个人站齐了,站对称了,扶着前面的人,往中间靠。看过来,看过来。照片一拍就改不了,马虎不得。老刘再往中间站站,一边媳妇一边娘,回头也是教育晚辈,不能有了媳妇就忘娘,八十岁的老母,一样得供着。”

刘老太听得高兴,说:“师傅来都来了,架子也搭了,就多拍几张吧。”

回屋里换了件深蓝色的新棉袄,前不久老刘女人刚给她买的,还没穿过,留着过年穿的,抱着明明拍了一张。老刘夫妻俩也回屋里另换了衣服,抱着明明拍了一张。为了拍出好效果来,一直咧着嘴笑,嘴巴都笑抽筋了,腮帮子发酸,拍完照就揉嘴巴,捏下巴。

婷婷就没这待遇了,只有当妈的还惦记着。冬梅坐在长凳上,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拍了一张。

拍相片是件热闹事,邻居们都来看热闹,捧着粥碗,吃着咸菜、萝卜干,说老刘家如今时来运转,儿女双全,人丁最是兴旺。提到冬梅都是赞不绝口,说这外来的媳妇找得好,找对了人,漂亮、贤惠不说,八字相合,旺夫家。这样光耀门楣的福气,哪是人人都能有的?有人说着,瞥一眼旁边的马老太。

马老太瞧着刘家的热闹,眼睛特别红。原本,过些年,她也该有这样的生活,马昊结婚生子,她也四世同堂抱重孙。可惜,屋里人一个个都不在了,她成了落寞冷清的孤家寡人。农村里,最忌讳的就是“孤寡”两个字。孤寡,就是绝后。什么叫断子绝孙、后继无人?马老太现在就是,晚景凄凉。

冬梅拍完照片,拉着娟慧,说:“来来来,咱们姐妹俩也来一张。”

冬梅刚坐完月子,整个人都胖了不少,发福了。从前丰腴得恰到好处的身段没了,肚子上多出一圈肉来,一坐下就叠起好几层。下巴厚实了,眼睛往下搭,身上的味道也变了,乳香味变得浑浊。大概是跟大光待久了,混上了大光的味道,不好闻。给明明喂奶时,娟慧看到她的乳房,变得更大、更扁,下垂了,不如从前那般傲然挺立,雄赳赳气昂昂。乳头的颜色也变了,刚生婷婷时,还是粉色的,白嫩的,怀上明明后,越来越黑,越来越暗沉,一点也不好看,渐渐跟那些当街哺乳的中年妇女差不多,沦为平庸。

冬梅失去美感,娟慧也失去好感。她还是喜欢梅姐,只是如今这喜欢,单纯多了,没了之前那份说不清的渴望,没有丝毫难为情。冬梅给她扎辫子,用凤仙花捣碎的汁液给她染指甲,一块去澡堂洗澡、相互擦背,种种亲密接触,肌肤相亲,娟慧没再不好意思。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刘女人从来小气,难得大方一回,让娟慧和马老太也来拍一张。照相的师傅不知情,说:“都是一张底片,只拍两个人有什么意思?把一屋子老小都喊过来,一块拍张全家福才好。”

老刘女人讪讪的,说:“那屋里没别人了,就这一老一小。”

“没人了?那挺可怜的。一老一小过日子,不容易啊。”师傅有些同情,继而恍然大悟,有些兴奋地说,“他们家就是那户人家啊!哎哟,总算是亲眼见着了,之前还不信呢。”

那户人家?不用说都知道是指马老太一家。不信什么?老杨的死、马昊坐牢,儿子大逆不道,砸死亲爹。

时隔一年多,好不容易邻居们有些淡忘了那件事的,照相师傅这么一提,大伙儿又来劲了,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热闹起来,瞟着眼睛朝娟慧、马老太看,指指点点。有的嘻嘻笑笑,有的噘嘴、皱眉头,有的摇头、叹气。好像婆孙俩是掉过粪坑的人,从此一生都是臭的。

被大伙儿这么看着,马老太像被人扒光衣服、倒了一身粪,羞愧难当,想回去。反正她也没打算拍照片,舍不得花钱。她很节俭,晚上天黑了也不开电灯,点个煤油灯凑合用。从前马昊上学的课本,现在用来蹲茅坑擦屁股,一张纸也要撕成四份用。早上煮面,她盛了碗清汤面吃着,让娟慧另外倒作料。所谓作料,就是油盐酱醋。娟慧倒了些酱油,撒了一点星沫子的麻油,吃完一碗面,留了汤底没喝光,马老太便把娟慧的碗拿过去,汤底倒在她面碗里吃了,喝得一滴不剩。吃面时候连一点酱油都舍不得倒的人,怎么会花钱拍照片呢?平时的饭菜总不过是青菜、豆腐、百叶、腐竹那几样。

老刘女人拉住她,说:“来都来了,就拍一张吧。钱我出!”

马老太推辞,说:“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拍一张吧!回头给昊昊捎过去,也是一份念想。兴许想着你们,昊昊就学好了,在里面表现好点,能减刑,早几年放出来呢!”

“能减刑?”娟慧头一次听说这个,忍不住说,“都判无期了,还能早点放出来?”

“可不是!去年大光一表叔公过七十大寿,一家子去吃饭,表叔公女婿的妹夫,做酒水生意的,好几年前跟人吵架,酒后不知轻重,把人打成重伤,骨折了好几处,差点死了,给抓到牢里。原本判了几年来着,我也忘了,反正不少,可不就因为后来在牢里表现好,减了刑,提前放出来。那天还来贺寿了,带了几瓶好酒来。不信你问大光他爸。”

马老太恍惚了会儿,答应拍照。回家换了身青绿色的军大衣,穿了十多年,但只每年春节几天才拿出来穿,过了春节就收拾了,放在柜子最里面,拿樟脑丸藏好,太阳好的时候,拿出来晒晒,防止潮了、发霉。

娟慧也挑了身好看的衣服,冬梅送娟慧的一件桃红色的毛衣。冬梅说,生了孩子,再不是从前的姑娘家,不作兴穿这么花哨的颜色,要被人说不规矩了。娟慧这个岁数穿正好,稍微大些,里面可以多穿两件衣服塞塞。

娟慧换了毛衣,里面多塞了两件小背心,和马老太端端正正地坐在刘家门口的长凳上。照相师傅让坐近点,两个人都要在正中间。马老太挪了挪屁股,往娟慧这边靠,一手搭在娟慧手上。她的冻疮碰着娟慧的冻疮,有点心心相印的悲苦意味。

就这样,娟慧和马老太拍了张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全家福。

拍完马老太痴痴地说:“要是昊昊在就好了。要是昊昊他妈也在就更好了。唉!”

到这时候,娟慧才发觉,她很久没有想马昊了。她胆小怕事,畏畏缩缩,只求老天爷能叫她的日子过得轻巧些,比如,天气别太冷,手上的冻疮早些好起来,外婆能把粥煮厚实些,别总那么稀烂,半夜三更又饿了,梅姐多做点好吃的,等等,不敢妄求其他。自己这边已经过得够呛,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心思去顾忌马昊那边的安好?他在少管所过得怎么样?他还好吗?都关进去了,能好到哪儿去呢。

忙碌操劳的田园生活使娟慧忘了马昊,顺带忘了过去的不堪。夏天在麦田里割麦子时,被镰刀割破小腿,割了道口子,流了不少血,捏了好些泥巴才糊上。娟慧感知到剧烈的疼痛,但没有一点害怕,因为伤娟慧的是磨得锋利的镰刀,而不是居心叵测的人。

一想到朝夕相处三年之久的杨叔,居然对自己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娟慧就觉得外面世界真可怕。人心难测,与其在城市里被杨叔虐待、侵犯,不如躲在这小小的村庄春种秋收。身体的疲惫是固然的,但少了心里的惧怕。

想马昊,想他从前待自己的好,固然是件窝心的事,但因想他而接连牵扯出的一系列事情,使娟慧寝食难安,因此不愿提及,故意避讳。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说自私也好,说无情也罢,娟慧只想日子过得容易些。

如果能一辈子不去想马昊,不去碰这道伤疤,也是好事。但他总是娟慧的一块心病,割不掉。他被关进少管所时,娟慧说过要去看他,也成了一张空口无凭的白纸,没去过。不敢去。或许,娟慧该去了。带着这张和马老太的全家福。

拍过照片,马老太总惦记着,隔天就去问老刘女人:“啥时候来相片啊?”

老刘女人抱着明明逗乐,说:“别急呀,这才两天呢,哪就这么快了?你当人家照相馆的师傅有三头六臂啊?”

“那得啥时候?”

“起码半个月吧。一个月也是有的。放心吧,回头相片到了,我叫娟慧来拿。”

大半个月过去,马老太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照相馆的师傅送来相片。拍得很好,活灵活现,眼睛眉毛都很清楚。刘家的几张照片都让裱了相框,摆在床头柜上,或者挂在墙上。娟慧和马老太的合照另外给了娟慧。拍的时候忘了叫师傅多洗两张,就只冲印了一张,小尺寸的,价钱便宜,放在衬衫口袋里刚刚好。

马老太连夜揉面做馒头。

老刘女人说:“你这么劳心劳力的,图什么?给昊昊送过去?人家不让送吃的。”

马老太笑笑说:“左右也是闲着。”

第二天一早,四点钟,天还没亮,外面还闪着星星,马老太装满一篮子的热馒头,盖上一层棉布背心保温,叫醒娟慧起床洗漱,要去少管所看望马昊。

她们坐邻居老柳的三轮板车到村口,坐村口老程的拖拉机到镇上,给了他们几个馒头当车费,在镇上坐大巴到盐城,在盐城坐长途车到南京,到了南京又四处打听,雇了个三轮车,如此颠簸大半天,风尘仆仆,下午太阳要落山的时候,终于来到马昊被关押的少管所。

这一路的行程,马老太早就打听过,但一直没来。不敢来。怕见了面说不上话,怕说着说着就掉眼泪,怕走的时候舍不得。最怕的,是村里人言可畏,吐沫星子能淹死人。来看马昊一次,不知道又要被念叨多久。

娟慧也怕。到了门口,“少管所”三个大字竖在门前,更是怕得厉害。日子过得真快,一年多了,马昊在里面怎么样?她心虚,一年没来看他,要被怨死了。

接待婆孙俩的管理人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姐,翘着二郎腿在喝茶看报纸,说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明天早点过来吧。

马老太双手合十,放在嘴边,像拜菩萨一样小声念着:“行行好,大老远的,老婆子过来一趟不容易,等下就要坐车回去了,晚了没车。哪能再等到明天?麻烦给见一见吧。就一会儿,容我们见个面,说两句话。”

老大姐说:“不是我不肯,上面有规矩。过了规定的时间,不许探视。没有例外。”

马老太哀求:“就看一眼,没人知道的。我给你跪下了。”

老大姐看马老太年纪一把,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忍心,答应进去问问。不一会儿她就出来,摇头说不行,马昊被关了禁闭,不能见人。明天来了也见不着,要被关好几天呢。

娟慧不懂,都进少管所了,还要关禁闭?为什么?

老大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谁让他跟人打架来着?都关到这里面来了,还不学好,三天两头跟人打架闹事,不知好歹。里面也有里面的规矩。不按规矩来,当然要关一关。总不能叫他们无法无天吧。”

马老太很愧疚,好像打架闹事的人是她,悄悄问:“那能捎点东西给他不?”

老大姐看看马老太一篮子馒头,说:“这些东西可不行。吃的东西不便检查。外头吃的都不让带进来的。”

马老太挥手说:“不是这些,是这个。”从怀里掏出那张照片,娟慧和她的合照,两人的全家福,被她夹在里面衣服口袋里,压得有些皱了,潮了,用袖口擦干,抹平,递给老大姐,说,“麻烦给我家昊昊,算是一点念想。”

老大姐接过照片看看,说:“这个可以的。回头我替你给他。”

走的时候,马老太从篮子里拿出几个馒头当路上的干粮,其余都给了老大姐。马老太说:“我家昊昊年纪小,不懂事,尽会闯祸。老婆子没钱,买不起什么好东西,就这一篮子馒头,算是一点心意,专程孝敬您的。昨晚上刚做的,面粉都是自家小麦磨的,新鲜可口。劳您多费心,多担待,多照顾我家昊昊。”

老大姐不敢收,说:“这可是行贿啊。领导知道了,要追究责任的。再说了,我不过是个值班人员,今天刚好轮到我,没权没势的,想照顾也照顾不上啊。”

马老太说:“不过是一篮子白面馒头,算什么行贿?卖了也不值几个钱。你不说我不说,领导哪会知道?有机会就多担待担待,麻烦了。”

硬是搁在桌上,拉着娟慧走了,不顾老大姐在后面喊了几声。

天渐渐黑了,婆孙俩原路回去,赶上最后一班车,半夜才到家。一路上,马老太心事重重的样子,脸搭下来,望着灰蒙蒙的天发愣,也不吃东西,说不饿。几个馒头都是娟慧吃了,狼吞虎咽。娟慧颠簸了一天,又饿又困又累,想睡觉。说实话,没见着马昊,她反而松口气,来的路上太紧张,什么都没吃,这下吃完,睡得很舒坦很自在。

回去后,马老太郁郁寡欢,更少说话。白天干活恍恍惚惚,心不在焉,时常佝偻着身子,望着远处发呆,好像看着看着,就有什么人要回来似的,但终于没有。阿黄趴在她脚边叫唤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接着干活。

没过几天,村里好多人传言,说马昊在里头犯了事,被关起来,搞不好要加刑,搞不好要挨枪子。他们怎么知道的?娟慧只跟冬梅说过这事,她和梅姐无话不谈。但话说一半,老刘女人也回来了,听走了大半。肯定是老刘女人传出去的。中年妇女,闲着没事,就爱背地里说人是非,嚼舌根。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就成了另一套话。

这话传到马老太耳朵里,她连着好几夜没睡觉,靠在床上干坐着,整夜唉声叹气,揉胸口。她有胸口疼的老毛病,经常胸闷,咳嗽,睡不踏实,吃了药也不顶用。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总是这边痛那边痛,隔壁刘老太也是一身痛。

这天夜里,娟慧上茅房,出那事后,她常常睡到半夜忽然醒来,要起一次夜。她蹲在老杨的骨灰坛上小便,透过窗口的塑料薄膜,看到外婆屋里还亮着。

一晃一晃的煤油灯下,马老太拿着一张旧照片,满脸都是泪。那是另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四个人:马老太、她老伴儿、马昊妈妈、还有襁褓里的马昊。拍照时间是马昊满月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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