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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石女》30

2018-04-02 沪生 徐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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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03

老板娘说,饭馆的工资是三个月一发的。娟慧想起之前在村里时,听说有人到城里打工,在食堂烧菜,被没良心的老板拖欠工资,大半年了都不给钱,最后被套牢,想走也走不掉。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洗碗两个多月,她怕老板也不给钱。知人知面不知心,能让自己女人和堂弟睡觉生孩子的男人,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之前听村长说,出去干活,最好能签个正规的劳动合同,有保障。这小个体户,哪有什么合同?就算赖账了,也没法去告他。

心慌慌的,怕给骗了,又不好意思找朱阿姨打听什么时候发工资,想着朱阿姨必不是能吃亏的人,就这么等着,掰着指头过日子。

同时做好最坏的打算,要是老板拖欠工资,就从他卧室里偷些钱,跑路,再不回来。偷过一次老刘女人的钱,熟门熟路,不怕再偷一次。逼急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猛地被这想法吓一跳,这样下去,岂不是成了小偷,成了惯犯?没钱了就去偷,万一被抓起来,岂不是要坐牢?真要沦落到那一步吗?也要进牢房?不。她想好好活。

直到第三个月末的这天晚上,吃过晚饭,正准备收拾了去洗碗,老板娘递给她一叠钞票,有五十的、有一百的,最上面还有几张二十、十块的零头,叫她数数,看差不差。

娟慧激动得眼泪掉下来,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了,钱到手了,往后可以踏踏实实在这店里做下去,总算又寻到一个安稳的落脚处。

老板娘笑了,说:“好好的哭什么?这合该是你的钱。快把眼泪擦擦,人家当你在我店里受欺负了呢。”

朱阿姨说:“闺女这是头一回拿工钱,开心着呢!”

娟慧笑笑点头,开心,可开心了。

在这家小饭馆里,包吃包住,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工资虽少,但都是实实在在的纯收入,三个月加起来,也不少了,厚厚一沓,抓在手里特别厚实,特别有安全感。

一张张摸着,数着,掂量着,旧了,有些油腻,有些脏,很多折痕,有几张角落撕开一点的,娟慧不介意,她想到当年妈在台城扫大街,第一次拿工资的样子,腰板挺得特别直。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笔工钱,她的血汗钱,她的劳动所得,她凭自己辛苦挣来的,来得堂堂正正,来得腰杆笔直。

这么些年了,她终于从总要别人照顾的小圈子里走出来,自力更生。她替自己高兴。

没地方放,不敢放在枕头底下,怕被人偷了。卷起来,拿个干净的袜子套上,橡皮筋绕上好几圈,勒得紧紧的,再用布袋子缝起来,别针别在口袋里。这钱来得不容易,要好好存着。

别看整天和朱阿姨聊天说话,很逍遥快活的样子,其实累得很,手里一刻没闲过。一早五点开店,做到晚上十一点关门,除了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的时候,和朱阿姨轮流吃饭,休息半个小时,中间没坐下来的时候,大小便都是跑着去后面的公共厕所。

一天下来,小腿站得硬邦邦的,发麻。弯不下腰来,脖子痛,脊椎痛,背痛,手腕更痛,不自觉地抽搐发抖。虽然戴了橡胶手套,但洗这么多碗,还是会有水溅到手套里,没时间脱下来擦干,泡到晚上,皮也烂了,又湿又痒,又怕抓破。睡前涂了止痒的药膏,贴上胶布,第二天碰了水,又要脱皮。从前伤痕累累的手,现在雪上加霜,更见不得人。

可娟慧干得高兴。从前在刘家,还不是一样每天干活?起早摸黑,却只图个一日三餐,还吃不饱的,想喝口排骨汤尝尝肉香味,都不敢伸勺子,生怕老刘女人一个白眼飞过来,在桌子底下踢她一脚。待了几年,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像被人虐待了。

在这店里可不管,随便吃,饭菜有的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少白天剩下的荤腥肉类,很油腻。吃了两个月,娟慧便面色红润起来,下巴圆润了,颧骨低下去,胳膊也粗了,力气见长。

从前在刘家,整天被老刘女人挑三拣四,后来还被打骂,却一分钱也没捞着。店里干活有钱挣,多好。

找这份工作时,她是想存点钱,去上海看望马昊。等她真的存到钱时,已经忘了马昊。她很少梦到他,偶尔不经意地想到他,觉得自己很自私,只有走投无路的时候,被逼到悬崖峭壁的时候,真正孤立无援、别无选择的时候,才会想他,想到他对她的种种好,像大冬天里抱着一个热水袋。一到天热,就不要热水袋了。现在每天忙着洗碗、洗碗,一天要洗上千个碗和盘子,搓筷子搓到手抽筋,下班吃过晚饭,稍微洗漱了就想睡觉,根本没心力去想别的事。

这样安逸而忙碌的生活也挺好。简单重复,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一年。外面一年有春夏秋冬之分,厨房里的一年,不过是重复着洗碗、洗碗。如果可以,娟慧愿意这样过一辈子,让人生在厨房里、在洗碗中终结。就像从前在村里,愿意一辈子手持镰刀割麦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见外人。

第二年夏天,老板的侄子过来玩。也就是厨子的儿子,叫雨生,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眉清目秀,戴黑色边框眼镜,穿灰色中裤,蓝白色格子衬衫,文质彬彬的样子。老板娘早就让他来市里玩,他一直在镇上读书,不爱出门,高考完了才有空。

上个礼拜,他刚拿到录取通知书,被上海交通大学录取,学电气工程专业。厨子很得意,说:“那可是名牌大学!全上海最好的学校!整个镇上都没几个考上的!电气工程,交通大学最好的专业,毕业出来不愁工作!嘿嘿!”

朱阿姨在一边冷笑,小声跟娟慧说:“交通大学算什么,哪有我们南大好?上海多大点地方,我们江苏多大地方?光一个盐城,就顶上海三四倍了。电气工程什么专业?出来给人家修电器的?哪有我儿子出来打电脑的舒坦?整天待空调房里,不要太自在。”

娟慧羡慕雨生和朱阿姨的儿子,要是她能上大学该多好?就不用在这儿洗碗这么辛苦了。不用什么名牌大学,勉强上个本科,或者专科也行,学门手艺,考个专业资格证书,厨师什么的,怎么也比什么都不会、只能做苦工的强。

雨生很礼貌,见人就打招呼,见娟慧喊姐姐。这次来市里玩,宿在市区的表舅家,顺便来看看爸爸和伯伯、大妈,竟给他们带了礼物,好大一篮子水果,香蕉、苹果、香瓜、葡萄,还有近来刚上市的、很贵的哈密瓜。被老板娘一番夸奖,说懂事乖巧、太客气。雨生有些不知所措,很腼腆,低头笑着,牙齿洁白,眼神纯澈。这样淳朴干净的男孩子,娟慧很少见,上过学的就是不一样。

外面天气热,稍微站两分钟就要出汗,雨生不想出门玩,便待在老板和老板娘的卧室里看书,那房里有空调。平常老板娘也舍不得开空调,雨生来了才开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大热天的,不看电视,不逛超市吹空调,不去网吧玩电脑,不去游戏机房打游戏,偏要待在屋里看书。什么书这么好看?老板娘说:“咱们雨生是文化人呢。以后前途无量。”让娟慧切了西瓜给雨生送去。

娟慧端着一盘西瓜到老板房里,见雨生趴在席子上看书,两眼盯着书本,眼珠子一转一转,很认真的样子。老板娘一早特意收拾过房间,很干净,还撒了点花露水,生怕有什么怪味道,叫侄子笑话。娟慧把塑料盘子搁在雨生旁边,他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姐姐,脸都红了。他十八岁,叫娟慧姐姐是应该的,娟慧说不用客气,问他:“看什么书呢?”

雨生把封面翻过来给她看。书名有五个字,娟慧只认得中间那个“的”字,她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好像在一个有文化的人跟前显露自己没文化特别丢脸似的,点头说:“这书挺好的。”

雨生很惊喜,说:“姐看过这书?”

娟慧赶紧摇头,说:“没,姐很早就出来打工了,没上过几年学,也没看过几本书,不过是听人说的。”怕露馅,赶紧换话题,说,“这西瓜是老板娘一早买了放冰柜里冰过的,又甜又凉快,最解暑了,赶紧吃吧。种子吐在碟子里,我先去洗碗,回头来拿。外头吵得很,我替你把门关上,不妨碍你看书。”

刚要离开,看雨生从书包里拿出个黑色的塑料小长盒子来,按了两下,耳机塞到耳朵里。娟慧知道那是MP3,最近刚出的一种高科技,听歌的,比随声听和磁带好使、轻便,在附近商城里看到过,但很少见人用,很贵的,好几百块钱呢。

雨生看她站着不动,问她怎么了。娟慧说:“这是MP3?你的?”

“妈给我买的。高考前最后一次全市模拟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一,妈送我当奖励。前几天拿到交大的通知书,爸说要给我买手机呢。大妈说,等我开学了,要给我买电脑,当上大学的礼物。”

MP3、手机、电脑,都是高科技,娟慧完全不懂的,只在端盘子的时候听大堂里的年轻人说过。讪讪的,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渴望和指盼,低声说:“姐都没听过MP3。”

雨生摘下一只耳机递给她,娟慧又惊喜又不知所措,学着雨生的样子塞到耳朵里,雨生摇头,指指另一边,说:“你这只耳机是右边的。”

鸡分公母,耳机还分左右?真稀罕。娟慧不好意思问,怕问了丢人,顺从他的话,摘下耳机,准备换右耳,看耳塞上沾了脏东西,肯定是自己的耳屎,很难为情,赶紧擦擦干净,又把右边耳朵抠了抠、擦了擦才塞进去,立马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特别吵。

“声音太大了。”赶紧拔下耳机,耳朵都要聋了。整天听这个,怎么受得了?

“我调小点。”雨生摁了几下按键,说,“现在声音多了。你听听。”

又把耳机塞到耳朵里,听到里面的音乐声,唱的好像不是中文,是外语,节奏很快,像后面街上那家夜总会的音乐,晚上去超市买东西,路过夜总会门口,听到里面歌舞厅的嘈杂声,嘭嘭响,地在震动,真要进去了,还不吵得头疼?

雨生吃着西瓜说:“这首歌今年在美国可火了!”问娟慧:“好听吗?”

“美国?”

多虚的一个词,她连村都没怎么出过,好不容易来盐城一趟,哪知道什么国外的事?从前在村里,在饭桌上,有几回听老刘和村长谈论国家大事时谈到过美国,娟慧并不很懂那个国家是什么样,更不懂他们的歌。

这些年,她忙着干活,忙着过日子,只上过两年学,不识几个字,没看过几本书,没听过什么歌,电视、录像带、DVD、磁带、随身听、收音机,都没怎么接触过,哪懂欣赏什么好与坏?更别说什么美国的歌,完全听不懂的,只觉得很吵,耳朵疼。

以她的文化程度,只能勉强看懂春晚的小品和相声,还得是最简单的字句,说慢些,给她留些反应的时间,慢慢笑。听的歌,也是路边超市放的邓丽君的《甜蜜蜜》和宋祖英的《好日子》,这是她觉得好听的标准,别的统统不懂。

但出于羞耻心,娟慧点头说:“好听,真好听。我也时髦了一回。”

她把一双手背在身后,怕雨生瞧见,怕他吓到。那双老人一样粗糙、干瘪、皮开肉绽的手,干了很多年农活的手,白骨精一样的手,枯瘦得能看到皮肉底下血脉汩汩流动的手,没文化的手,粗俗的手,卑微的手。

听了会儿,耳朵实在受不了,摘下耳机擦了擦,还给雨生。他戴上耳机,随着音乐很投入地摇晃脑袋,拨浪鼓似的,拿了块西瓜吃,继续看书。

娟慧站在他身后看着,羡慕极了,多好的生活啊,多有文化,像电视里要去考状元的秀才。哪像她,成天在厨房洗碗,是大户人家的小丫鬟。明明只相差两岁,人生已经大不相同,一个在天上,张着翅膀飞的,有远大前程,一个在地下,好几层垃圾底下,见不着光。往后的路,更不同。

准备离开房间,不打搅他看书、听歌,想想又留下来,从裤子口袋里解开别针,掏出勒得紧紧的袜子,层层翻开,抽出两张一百块的钞票,想想又抽出一张,对折了两下,拍拍雨生的肩膀,递给他。

雨生摘下耳机,不知所措地看着娟慧,说:“姐,你这是做什么?”

娟慧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感激他,让她在吃穿饱暖的日常所需之外,见识到一个受过教育、有知识有文化、有美好未来的年轻孩子是什么样子,叫她心生一股指盼,如果将来她有孩子,——如果有的话,一定要送他去上学,接受文化教育,享受更好的人生,有品德、有修养,懂各种高科技产品。而不是跟她和妈一样,生活辛苦,前途无望。

娟慧有些心虚地说:“这是姐的一点心意,别笑话。姐是农村里长大的,身边没什么读书人,没文化,你考上大学,姐替你高兴,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点钱,给你买零食吃,买书看,买文具用,随你怎么使,别嫌少。你好好读书。读书好,有出息。姐羡慕你成才。”

怕他不收,硬是塞到他衬衫口袋里。

“不好吧……”

“收下吧。你收下,姐开心。不收下就是看不起姐了。”

生平第一次露出卑微的羞耻心来,像下雨天里,从泥洞爬出来的蚯蚓,见了太阳,急着要回到洞里去,别叫人瞧见。从前听朱阿姨说起她在南京大学的儿子,分外向往那份荣耀的光环,名校大学生,文化人,好像高人一等,特别尊贵。但只是听闻,不曾见过,是个模糊的形象,不能捉摸,不能亲近。如今,雨生活生生在她眼前,如此具体、生动、真实,让她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以这样大,好好读书的人,能有如此不同的未来——就像好多年前马昊给自己规划的。她看着雨生,好像看到马昊,多好的一条路。不像她,二十岁见老,一辈子就这样了,往后的路,一眼看到头,给人洗碗,或者干别的活儿,没什么指盼。

雨生没有拒绝,把钱塞到书包夹层里,说:“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姐。”

他看娟慧手里一沓钞票,说:“姐,你不会把这些钱都放在身上吧?”

朱阿姨跟娟慧说过,工钱一定要放好,不能让外人瞧见。俗话说,人为财死。碰上钱的事,谁都不能信,朱阿姨说:“我也不能信。回头出什么意外,钱少了,我可担不起这个罪过。”拒绝帮娟慧保管工钱,叫她自己去办张存折。

叫雨生看见,娟慧有些慌,急急忙忙往口袋里塞,不知说什么好。这可是她的血汗钱啊。全副家当了。

雨生说:“姐,你这样很不安全啊。怎么不存银行?对过街不是有家银行吗?去办张卡啊。”

娟慧摇头说:“卡?我不会办。我连存折都不会办。”

去过一回,工作人员给了张表格让她填,上面好多字她都不认识,看得眼花,没一会儿就走了,生怕填错了什么钱没了,说不办了。

雨生想了想,合上书,说:“我陪你去办吧。刚给我的钱,就当是跑路费了,无功不受禄嘛,我也收得安心些。办卡很快的,带上身份证,填些个人信息就好。”

娟慧这辈子没信过几个人,屈指可数的那几个,多半已经死了,更别说是初次见面。朱阿姨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谁都不能轻信。但雨生是读书人,肯定不会骗她。

跟老板娘请了假,说陪雨生出门一趟,到附近超市买点零食吃。老板娘一口答应,塞给娟慧五百块钱,叫她多买些。

老板娘很疼这个侄子,昨天夜里,娟慧隔着墙听到她跟老板说,反正他们没孩子,不如把这个侄子当儿子疼,雨生懂事乖巧,有恩必报,又是自家门里的人,现在对他好点,将来肯定会给他们养老送终。老板想想觉得挺有道理,说一定要好好招待雨生,一早出门就去买西瓜,买甲鱼。

娟慧跟着雨生去对过街的银行办了张卡,所有信息都是雨生帮她填的,只有输密码的时候,雨生说:“姐,你想个密码,六位数字,千万别忘了,也别告诉任何人。有这张卡,有你的密码,谁都能取钱的。”

“六位数字?”

一时之间想个六位数来,还不能忘,怎么想得起来?万一忘了,岂不是拿不到钱了?万一叫人知道,她的钱不是全没了?这么一想,还是放自己口袋里安全。但来都来了,还是办了吧,总把这些钱放在身上,也不是个办法。

雨生背过身去,说:“随便想个吧,生日,电话号码,身份证号,门牌号,都行,反正别告诉别人。自己要记住。”

娟慧想了想,摁了三个数字:十一,十三,十九。这辈子,她只信过三个人,妈、马昊、冬梅。他们分别在她十一岁、十三岁、十九岁时离开。这三个时间,她永远不会忘。

雨生转过身来,说:“好了吧?那差不多了。”

他替娟慧完成余下的手续,帮她把一年多的工钱都存了进去,留了五百块给她零用。又拉她到门口的ATM机,教她怎么存钱、取钱,先点这个按钮,再点那个按钮,再输入密码,再输入数字。让她以后拿了工钱,给自己留点生活费,别的都存进去,好歹有些利息,也比放在身上安全。

每次娟慧要输密码的时候,雨生都很自然地转过身去。等她输完密码,他又转过身来,并反复强调:“输密码的时候,用手挡着,千万别给任何人看见了。熟人也不行。尤其看好背后,确保没人。”

娟慧想,换了别人,指不定早就偷看了她的密码,把她的钱偷走了。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讲道德、尊严,眼里不光有钱。她做不到。为了温饱,她偷过老刘女人的钱。就像当年妈骗过卖茶叶蛋的老太太。区别在于,妈为此羞耻、悔恨,临死前还惦记着,但她没有。

晚上,老板娘留雨生在店里吃晚饭,提前打烊关门,叫厨子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鸡鸭鱼肉都有,还有一早买的甲鱼,炖了一大碗甲鱼汤,很鲜美,端在雨生跟前,说最补身子,不停给雨生夹菜。

雨生吃完就走了,住市区表舅家。老板娘要带他到市里逛逛,说盐城的夜市漂亮得很,雨生说要回去看书。都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还这么认真看书,真是个上进勤勉的好学生。厨子老爸特别欣慰,喝了好些酒。老板娘也很欣慰地朝老板看了一眼。

走之前,雨生找娟慧。他拎着老板娘给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另有一包是老板悄悄塞给他,让他捎给他妈妈的。娟慧说:“有空再来。”雨生点点头,递给她一个凌乱的魔方,五颜六色的塑料方块盒子。

娟慧知道这是魔方,见小孩子在车站玩过,两手转个不停,但不知雨生给她这个干什么,她又不会玩。太复杂了,她脑子太笨,之前跟梅姐玩翻花绳都要输,一百年也不能把这个魔方复原。

雨生说:“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同学送我的,一直放书包里,没事的时候就转着玩,没复原过。送你吧。身上也没带别的东西,就当个小礼物,礼尚往来。大妈说你二十了,也不知你具体哪天过生日,当我借花献佛,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跟娟慧笑笑,说拜拜。娟慧本来很惧怕男人的,却一点没怕雨生,收下魔方,望着他离开的单薄背影,他的蓝色格子衬衫,黑夜里,路灯下,闪着一层浅浅的光环,叫人恍神。

有这么一刻,娟慧想起马昊,要是当年没遇上她,没出那件事,马昊也该考上大学了,南京大学,交通大学,他肯定可以的,和雨生、朱阿姨的儿子一样前途无量。凭马昊的聪明才智,肯定能玩好这个魔方。

除此之外,娟慧忍不住幻想,多年后,她的孩子也像雨生这般优秀,考上名牌大学,拥有美好未来,人生充满光明。那真是太好了。一想到这,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了指盼,这魔方好像也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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