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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元杰 2018-05-23

  关于联想,最近写或转载了多篇文章,我从商业上(不带阴谋论)对联想历史发展的分析是这一篇:《柳传志要“誓死打赢联想荣誉保卫战”?可惜,联想已经不是从前的联想了》。个人认为写得不错,也得到网友们的称赞。但还有两篇被系统删除了,最近的一篇是《独家分析:再次投下关键一票!联想这次扼杀了国产操作系统》。我承认有些标题党,但之后联想“辟谣”,语气严厉。不少网友给我传,但此文我还是保留了,况且,就算是我犯的错误,我也希望大家看到。

  事实又是怎样的呢?

  5月21日,联想承认在5月16日在中央某采购中心的会议上,关于预装国产操作系统投了反对票一事属实。

  但联想的辩解是:并非反对预装国产操作系统,是没有同意预装“Windows + 国产Linux操作系统”双系统,而提出预装单独的国产Linux系统的建议,并称联想称一直支持国产操作系统的发展。

  事实是这样的吗?

  事实是这样的:

  1、当时会议(会议名称是“2018年度计算机批量集中采购供应商会”)在涉及“台式机的评分标准”的议程中,提出“预装国产操作系统”的建议,代表当场“投票”,并两次确认结果。

  2、投票决定什么呢?投票决定:在央采计算机台式产品配置1到6及笔记本产品配置1到5(这些是央采的标准配置设备)的评分标准上,是否对预装国产操作系统进行加分?也就是,是否对“Linux + Windows”双系统加分?

  最终,联想、惠普、宏碁、华硕投了反对票,同方、海尔、戴尔投了支持票。根据观察者网“科工力量”的报道,一般的会议,只要有5家供货商投票支持就算通过。这次4家投票反对,很多人没想到。

  上面7个厂商,都是近年来参与央采计算机产品供货的供应商。

  因为四家表示反对,所以征求意见稿中“政策功能”的一句话,经过了修改。原来是:

响应产品出厂预装安装国产品牌Linux操作系统的得1分,否则不得分。

  现在是:

响应产品承诺可以安装国产品牌Linux操作系统的得1分,否则不得分。

  也就是说,在征求了7家厂商的意见后,电脑可以先不安装国产Linux,只要“承诺可以”安装,就得1分。

  我相信,绝大部分厂商都会“承诺可以”安装的,因此国家机关在采购这7家(以及更多)厂商的电脑后,如果要求安装国产Linux,厂商就会安装。这样,要求安装Linux的,估计只有“关键部门”或者“不嫌麻烦的部门”了。

  当然,征求意见稿还不是最终结果,会走政府采购审批流程。上述“计算机台式产品配置1到6及笔记本产品配置1到5”的年采购总量约12~15万台,占中央机关采购总量的大部分份额。

  如果在这次投票中,联想等四家厂商中至少有一家赞成双系统,下一期批量集采用户就可以使用安装有国产Linux操作系统的电脑,但是这次错过了,目前尚不知国家机关何时能用到国产Linux操作系统的电脑。

  3、眼看陷入僵局,会上另有建议提出:在台式和笔记本产品上各增加一款配置只安装国产操作系统,此时在座供应商均无异议。单系统方案也需要报批,即使报批通过,这个高配产品需求量小,远远不及标准配置。如果新增配置通不过,中央批量集采电脑就没有国产操作系统预装。

  也就是说,先表决是否预装,然后又提出了一个貌似折中的方案。联想支持这个折中方案。

  上述就是事实,各位可以自己判断。

  OK,现在回答网友们最常问的几个问题。

  1、你邓元杰用的是什么系统?会用国产Linux吗?


  回答:我的台式机和笔记本用的一直是Windows。这出于长期使用的习惯,但既然很多人都这么问我,我向大家保证:最迟这个夏天之前我肯定换我的台式机(用了好几年了),到时候我将肯定用国产Linux,并且会发文给大家说的!

  这不是意气用事,毕竟我硕士读书时学的是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后来也见别人用过各种版本的Linux。说实在的,Linux已经越来越稳定,根本没那么不堪。既然现在有人挑衅性地责难我,好像使用Linux就像使用了垃圾,好像微软的Windows特别好,那我换操作系统行吧?今年夏天我个人电脑升级时,我就用Linux。

  我换Linux的重要原因是:用什么操作系统并不重要,不要迷信Windows,现在的主流操作系统都很稳定,也有大量的跨平台应用软件。

  2、个人的选择是有限的,也是自由的,想用什么用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大国,必须有多个选项,这是为了应对极端情况。那么,作为大企业,尤其是享有最大采购份额的“民族品牌”,完全应该为国家积极提供这个选项。在这一点上,请不要把个人的选择和国家的选择混为一谈。

  可以再打个比方:当我们赞美某个职业、或者认为某个职业不可缺少时,难道我们一定要成为其中的一员吗?比如,我们认为军人、警察、医生、老师、快递员、商场收银员、掏大粪的,对这个社会来说,他们都不可缺少。我们称赞他们的贡献,但个人在选择职业时,至少一个时期只能选择一种,你不可能什么都做吧。按照某些人的逻辑,如果你支持什么,你就要用什么,或者成为什么,这种逻辑是不是很荒谬?

  个人的选择是有限的,但国家必须有多个选择,请大家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我们的产品可以不如其他国家的成熟产品,但为了应对极端情况,按照任正非对华为的说法,“必须有”。

  换个思路想象:如果不如国外就不做了,就选择国外更成熟和更先进的产品,我们怎么从清朝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我们的各种产业是怎么一步步发展起来的?按照这些人的逻辑,我们自己研发的产品,必须一开始在质量和稳定性上都超过国外,这样他们才选择。嗯,也对,个人的选择是自由的。但是作为国家,这么做早亡国了吧。

  这不是泛政治化,这是必然。

  3、国产Linux都是在Linux上做修改,也好意思说是国产操作系统?

  Linux是开源软件(源代码公开),至今都有大量的免费版本。开源和免费,确实不容易长期发展,所以后来世界各国都有很多厂商,在一个较好的免费Linux版本基础上,开发收费版。如果做得好,获得了市场的支持,收费做得下去,那么这种Linux厂商就可以继续发展。

   现在的操作系统都异常复杂,要兼容各种硬件,适合各种高层需要。我们在已经相对成熟、免费、开源的Linux基础上开发国产操作系统,在我看来没什么丢人的。如果做得好,甚至“鹊巢鸠占”,某个收费版脱颖而出,远远超过了免费版,肯定是我们的骄傲。

  可以举个类似的例子(不一定恰当)。大家知道Java吧,Sun公司有版权,号称免费、跨平台。90年代微软一看Java很成气候,于是也把Java作为一个插件,做进了自己的浏览器中。微软完全实现了Sun公司的Java功能,而且在Explorer中用得很好,效率比Sun的插件效率高。

  Sun一看,不乐意了。因为当时Java是各路厂商抵抗微软垄断的一个武器,你微软居然也搞Java,而且搞得比我们还好,这怎么行?于是起诉。双方你来我往,微软官司输了。输了官司的微软也很绝,好,以后在浏览器中不提供自己的Java插件了。

  此时Explorer已经占97%的市场份额,不提供Java插件,很多嵌入网页只能下载Sun的插件来显示,速度慢,错误多。这么做Sun满意了吧?

  Sun肯定满意了,但由于公司每况愈下,2009年被Oracle(甲骨文)收购。虽然Sun并不是由于Java而经营不善,甲骨文也不是看重了Java的版权,但是邓元杰始终认为Sun的心胸过于狭小,这种思路反映在其经营上,就会每况愈下。

  顺便说一句,现在的Java仍然是使用最广泛的编程语言。2017年某个国外调查机构的统计显示,甚至有57%的开发人员只使用Java。

  这个例子是说明:微软做Java,原本很可能后来居上的。只是Sun握有Java的版权,把微软打下去了。但是现在开源的Linux不存在这个问题,我国厂商如果做得好,完全有可能后来居上。以开源Linux发展起来的国产操作系统,不仅是国际开放的产物,而且丝毫不丢人!

  如果有人觉得“丢人”,我可以再举一个例子。汽车、家电,这些主要都是欧美发明的,1960年以后日本后来居上,在很多领域打败了美国人,产品行销世界。各位开日本车、用日本家电的朋友,你们觉得丢人吗?肯定不会吧。现在我国的格力、长城等品牌,或许质量还算不上世界第一,但已经大有进步,格力空调的质量也是杠杠的,位居世界前列,我们使用这些国产产品,觉得丢人吗?肯定也不会,也认为他们是令人骄傲的国产品牌。

  那么到了操作系统领域,如果在Linux基础上开发出优秀的、使用量巨大的国产操作系统,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4、按照你邓元杰的逻辑,我们也应该发展自己的芯片制造厂和自己的芯片设计?但你之前在《中美贸易战愈演愈烈,美国已经考虑使出一个超级大招了!》中,好像不支持我们自己搞芯片。而且,好像非常强调和美国搞好关系,担心割裂世界,回到改革开放之前。

  没错,当时我的确有这种担心。我当时写文说:“信息产业的核心硬件和基础软件已经在全世界通用,我国用得也很广泛。如果我们另搞一套,会有以下可能……”。通过一步步论证,认为我们这么下去很可能会和世界割裂,因此总体上不赞成什么都自己搞,一定要和世界先进国家,充分交流和合作。

  具体到最先进的芯片制造和操作系统上,我的观点是:

  (1)最先进的芯片厂投资极其巨大。一个芯片厂要50亿美元,而且如果不能及时收回投资,过几年就过时了。而短期内,我们不可能建立最先进的芯片厂。如果始终跟进投资,长期来看如果不能自己造血,累计投资极其巨大,实际上是长期巨亏。因此,芯片制造肯定要搞,但要一步步来。而要一步步来,就要继续、始终和国际交流,和国际广泛合作。

  (2)相比之下,操作系统的投资要小得多,Linux也搞了二十多年了,内核比较成熟,而且可以不断发布新版本,实现“微创新”,成本远没那么高。因此这方面完全可以先搞,国家可以先支持这方面搞起来。在操作系统方面,国家不必专门扶植某一个厂商,可以采用“百花齐放”的方式,鼓励各个国产操作系统厂商竞争。

  (3)操作系统是底层软件,自己怎么搞都行,只要在网络通信方面支持主流的协议就行,而主流协议都是在网络层、传输层和应用层,也就是相对高层,因此操作系统自己搞,哪怕以后脱离了Linux原来的窠臼,也无所谓,绝不影响中国融入世界。但是基础核心芯片的设计和生产就不一样了,硬件设计以及生产线定下,短期不可改变,一旦出错,或者生产技术不再先进,纠错或升级的成本太高。如果要求现在的国产基础核心芯片和国外的芯片一样,不仅要生产技术先进,而且要兼容各种世界上流行的硬件和软件,这个要求实在太高了。

  总之,作为一个人口最多、人民也最勤奋的大国,在充分融入世界的同时也要逐渐建立自己的体系,建立自己的安全空间,是完全应该的。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建立自己的体系,保障自己的安全,不是要和世界割裂,而是要融入世界。而5月中旬中美在贸易问题上初步取得了一致意见,发表了一个联合公报,虽然只是初步和暂时,但在大方向上,令人欣慰。

  关于联想的话题,近期写文有点多。或许大家都已经产生了视觉疲劳,我也一样哈!所以如果没有爆炸性新闻,未来一段时间不再写了。下一篇谈谈特朗普的高超思维,这是我已经准备两周的重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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