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动三阳川】杨永锋《漫话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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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锋，笔名毕之航，天水三阳川人。主要作品有京剧剧本《玉蜂记》、《红羊记》;  回车体叙事诗集《乡村往事》;点校本《民国天水县志》、《直隶秦州新志》;诗词集《流年诗意》，随笔、论文等作品散见网站论坛或博客，QQ:752820262。

这一年的伏热出奇长，干旱持续一个多月，人们早已无法忍耐高温，更无法忍受的是眼看就要收获的玉米却被晒干枯死。于是一周前，天水伏羲庙以及各处乡村纷纷开展秋祭庙会，设坛打醮，求神祷雨，结果祭祀正艾，雨立即到，一夜风吹雨打，天气立时翻转，从高温到秋凉只两个时辰，久久煎熬于酷暑的人们一下重新亨受清凉，好不快哉!

因此，求雨的人们可能对他们的神灵就更加信服了，更加敬畏了。这雨，一求就来，这神，有求必应。

在普遍干旱的北方，供奉神祉多半与祷雨有关，人们坚信按时接受牺牲供奉的方神一定能庇佑一方，确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

过去，三阳川民间还有另类的求雨习俗，即由青少年实施的捏泥人、要柴、烧道主活动，估计农村四十岁以上的人还有记忆。

其过程大概是这样的，天干旱久了，可能由村里耆老安排几个后生，再组织一帮少年，在白天用红胶泥捏几个泥人，在晚间挨户要柴，吆喝不绝，热闹一时。要柴时有口号如此：“道主道主要柴哩，不给柴了门头架爷哩"，等转完各家，要够了柴，便在村里外出的十字路口把泥人烧掉，也有口号："道主道主要雨哩，不给雨了烧你哩”。

这个习俗，在我们三阳川至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就基本被终结。

现在回想‘’烧道主‘’这个另类的求雨活动有多重的蕴义。

首先，爷是什么，道主又是什么，道主和干旱和下雨有何关联，为什么这个活功明显是大人的意愿却只由青少年参与完成?

  其次，求雨不过是表达人们对旱灾的一种减灾希望，为什么往住就很‘’灵验”呢。难道真的存在‘天人感应’吗。再其次，应对干旱，经常听到求雨，怎么没听过求雪呢。

下面拟对上述问题作探究，权当闲聊。

多神祟拜在古老中国源远流长，在天水地域似更普遍，除常见的道观、寺院、文庙、八蜡庙、关帝庙、城煌庙等由过去官方必祭之外，每个村都有自已供的方神、家神。

笔者以为天水人把所有神统称"爷"是祖宗崇拜的最直观的标志，比如把伏羲称人宗爷或人祖爷，把菩萨称菩萨爷，甚至有个庄供奉桌子，叫桌子爷。同理把卦台山当地人叫爷山，把神庙统作爷庙，把敬神称献爷，把歌舞娱神称将爷[一般神像有坐像，也有行像，行像坐在轿子里，行像用于和邻村庙会交流，象民间走亲戚，在更大仪式上行像可被抬上歌舞，由四个青年抬上轿子起舞，就被称为将爷，"将“有撒欢，闹腾的意思，和国语"耍”接近〕，一般来说，各村庙会都有固定会期，过会是村里年中最重要的活动，活动几乎全员参与，除按固定程式祭祀外，唱大戏是主要内容，因为唱戏主要是娱神，所以爷庙必对戏楼。

敬爷、献爷从集体角度出发无非祈求神灵保佑一方的幸福与平安，具体就是保佑风调雨顺，保佑地方无各种疾役灾祸;从个人角度可能就有更多而具体的护佑内容，举凡健康、嫁娶、仕途、考学、生子等都是祈求范围。

当然要得爷的护佑必得虔诚敬奉，必得品行端正，必得磊落光明，必得顺天应人，否则会招来上天的惩戒，而上天的惩罚就是各种自然灾害，所以一旦发生干旱、水灾、火灾、疾役、地震等灾难，人们首先会反思自己是哪方面做的不好，甚至触怒上天，于是封建帝王、地方长官往往会躬省自身、赦免罪犯、轻徭薄赋以示善举。在民间，人们会更加反思是否存在"道主‘’，是否有人行为乖异而得罪神灵。《西游记》中，孙大圣在凤仙郡祈雨，就讲了由于郡守得罪玉皇大帝而受到三年干旱惩戒的故事。

天水人所谓道主，指做事有背伦常的人，而且专指那类《红楼梦》中焦大骂的"爬灰”的人。因此，此"道主”似应作"倒主”，意为行为仵逆，颠倒人伦的主儿。

既然道主做事违反伦常，也许还是老天不下雨的祸根，因此用火烧道主消除根源祈求降雨泽民就可以理解了。而庄里谁是道主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关涉道德，大人们直接劝谕可能煞人颜面，于是小孩出马，因童言无忌，故青少年以围门要柴烧道主暗喻主家警省。

这热闹的过程在夏夜里，对青少年来说更象一场嘉年华，一场篝火晚会。

而火烧则有去秽除邪、通达天意的隐义。剪除悖逆，还以清正民风，上苍就该降雨济民了。

求雨仅仅是人们对自然怀有敬畏心理的一种朴素且古老的仪式，谈不上是封建迷信，但屡屡灵验，则很有意思。

天气或晴或雨，或风或云，也有规律，而背后因素有气压、湿度、温度。天水人民早就发现天水的节气很准，因此常自豪的宣称，二十四节气是伏羲爷爷在天水观天象制定的。

很准的意思是每逢节气前后一二天，天气必有变化，天气的晴雨二态在日历轴上呈方波状(阴云为过渡态)，则久晴必雨，久雨必晴，翻转轮回，自然而然，而翻转节点往往在节气点附近。也就是说每隔半月天气总会有变，状态总会翻转。在天水可以观察到的是一个天气周期呈现为如下现象：行东南风几天(云彩，即暖湿汽流北上)，阴云静稳一二天(即冷暖汽流相持，出现准静止态)，形成降雨一二天(即锋面雨)，行西北风一二天(冷空气南下，回云)，天气转晴一周(又一稳定态)，如此循环，便是一个天气周期，这一周期正好半月左右，于是先人总结的节气规律在天水得到很好的验证。

这与天水处于我国季风区北缘有关，一般热带汽旋在东南沿海登陆，风力逐渐减弱，即便是台风，驱入内陆，受岭南山系、大巴山系、秦岭阻挡，其传导的输入暖湿气流进入天水一带起码需要四五天。这也许就是天水节气准确的根本原因。

这个规律在长久的生活在此地的人们来说已潜移默化成心理预期，当天气出现异常才会引起注意，比如一个月没下雨，人们觉得不正常，在农耕社会雨水的多寡直接决定着谷禾的丰歉，决定着温饱生存。尤其在夏天谷物正长的季节，干旱可能导致秋田绝收，当二三十天不雨时，天气已超出人们心理预期，于是开始反思自己，祷告神灵，而物极必反，天气高温持久的状态也必然翻转。这样人们似乎求雨灵验了。

如果不种庄稼，如果有灌水河渠，人们一定不会去求雨，因此求雨是个荒唐说法。

20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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