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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庆:古人平时说话也用文言吗?| 语文社

2017-10-11 冯庆 语文社

语文社

作者:冯庆

古人平时说话也用文言吗?这个问题说起来其实蛮复杂的。

首先大家先明白两个词:口语和书面语。

口语就是平时口头交流说的话,书面语就是写东西用的语言。
不要以为现在的白话文就是口语,不信你用写文章的语言说话试试。

CCTV12有个法律讲堂,虽说是讲堂,但用语都很书面,所以听起来像念稿。——所以口语和书面语,即便现在也是有区别的。

那么,什么是“文言”呢?“文言”其实就是“书面语”的另一种说法。

文言,并非特指用来书面表达的语言,更和省纸张、省木头、省骨头无关。

文言的文,是文饰的文,不是文章的文。也就是说,经过修饰的语言,叫文言。

修饰字句,裁度音律,已离时人口语,此盖文言之所由。凡典章行文,皆用文言,颇示庄敬之意,亦自此始。朝堂应对,间或用之,亦可知也。盖自上古,口语与文言,渐成两大语系,并行于世。

文言之本义,非行文著述之专用语言可解者。子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文者,纹也。文言者,修饰之言也。

上面这段话选自我用文言写的《诗传》,正好说到这个问题。

先有口语,再有文字的,这个大家没意见吧?

文言是怎么产生的?首先,古人平时说的是口语,当时的大白话,但为了表达心情,呼喊几句,发现押韵、字数相当之类的,更能表达得“好”,于是就出现了诗歌的雏形。

久之,就形成了一套诗歌用的语言,就是经过修饰的语言。然后写作非韵文的文章的时候,比如制度典章,就采用这些经过修饰的语言,显得庄重一些。于是就产生了“文言文”。

文言的产生,最初只是朴素的原因,并没有文采之类的认识。这一点,我们在《诗经》里可以看得清楚。

有人说《诗经》的语言就是当时的白话,这是不对的。可以说,《诗经》的语言接近当时的白话,但是经过修饰的白话,就是最初的文言。

人们有文采的认识,是很晚的事情。曹丕可以说是把文采单独拿出来的人。也就是说,曹植之后,才讲究文采,讲究遣词造句的学问。对,之前基本都是自然而然出来的。

汉代之前的文人诗歌创作很不成气候,也是这个道理。有了文采,才逐渐和劳苦大众拉开距离,诗歌、文学渐渐地走向专为某个阶层服务的东西。于是,唐宋之后,乐府民歌,就从官方的视野里逐渐消亡了。

《论语》,也不是当时的口语,而是用“文言”进行了记录。这和起居注是一样的,皇帝说话也是白话,但起居注所记,必须转换成文言。皇帝口述诏书的大意,翰林学士斟酌字句,所以诏书出来都很有文采。

可以说,自从有文学(尤其是诗歌)之始,白话和文言就分野了,语言形成了两个并行无碍的系统。

到了元代,汉族文人不受重视,当官机会少了,所以大批文人转向民间艺术的创作。而老百姓不能太文绉绉啊,所以白话味道的文学形式就越来越多。曲子词,就比词和诗白话得多。

话本就更白话。但话本也并非当时的白话,要不为什么叫话“本”呢?只是说书人参考的题纲,教学用的参考。所以还是带有文言修饰的意思的。

明清的白话小说,就是从元曲开始的文学通俗化的延续。这些白话小说,已经很接近当时的白话了,但还是……不能叫文言了,……应该叫书面语。

就像我们现在的小说,你说是白话小说吧?但是,真的不是平时的口语,还是书面语。

比如我这篇文章,是打字打出来的,尽量用口语口语口语的,但你要知道,我平时真不是这么说话的。

同时,城市人和农村人,或者说文化程度不同的人,口语也有很大区别,你真不要小看这一点。如果你在农村住过,和老乡发小交流,就会有体会,会不由得揣摩这句话应该怎么表达!

所以,古代的平民和士大夫的朝堂应对,尽管都用口语,口语也是不太一样的。士大夫们当然比老百姓要显得文绉绉一些。

很有意思的是,现在用书面语保存下来的“文献”能够部分还原古代口语的风采。

张居正给万历皇帝讲《资治通鉴》,讲稿被整理出来,我们看看这些文字记录:

我们相信根据讲课整理的文字依然有书面语的修饰,但足以理解张居正讲课用的基本就是大白话。

重臣和皇帝说话聊天都是大白话,老百姓怎么可能用“文言”呢?

另一个资料再现了老百姓语言的风貌。张献忠口述敕命,决不让手下改变一个字,以免产生“转译”的误会。


这个任性的规定,让我们幸运地能够看到明代普通人的口语对话。比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喒老子叫你不要往汉中去,你强要往汉中去;如今果然折了许多兵马驴球子,入你妈妈{毛皮}的!钦哉。

好吧,看来古人和今人至少说起粗话来也木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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