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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冰河:为什么陈佩斯比赵本山是艺术评价高?| 语文社

2017-10-19 飞鸟冰河 语文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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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鸟冰河

赵本山和陈佩斯都是天分非常高的喜剧演员,出身都算很低。两人受到的评价差异,和两人的出身,坎坷,自身能力特点有很大关系。我认为陈佩斯的境界要高一些,主要在于他和赵本山所处的环境有很大关系。

出身

也许有人觉得陈佩斯出身高,起点高,因为他父亲是演艺界著名人士陈强,但事实上,陈佩斯决心走艺术路线的时候,中国还处于文革阶段,他爹陈强还没平反,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因此他极力反对陈佩斯继续搞艺术,要求他去踏实做一个工人,因为工人阶级在政治上风险最小。

幸好陈佩斯没有听他爹的话,偷偷摸摸去考,即使如此,前几次考试都因为这个出身,没有被录取。

1973年,陈强的老相识,老战友,著名演员田华告诉陈佩斯八一厂要招演员,陈佩斯又去试,凭借自己的天分和一点运气,考上了八一厂,陈强知道后还叹了口气。

都知道陈佩斯的名字来源于他爹陈强为了纪念赴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演出,那么他哥陈布达在做啥?他哥当时就很听话,做了工人。

所以陈佩斯虽然有个著名演员的老爹,但可以说起步基本没沾光,反而吃了不少苦。进了八一厂,和老茂他们成了哥们,陈佩斯也一样跑龙套,演配角。

老茂红的比陈佩斯早,一部《牧马人》让朱时茂拿了不少奖,也上了《大众电影》和《电影画报》的封面,那会陈小二只有羡慕的份。没办法,老茂长得帅,浓眉大眼,是那个年代的审美取向,正面人物。所以后来陈佩斯一句“没想到你老茂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才那么有笑果。

陈佩斯在八一厂跑了7年龙套,直到1980年才和父亲陈强一起演了《瞧这一家子》,演儿子,戏份不多,不算出彩,但也中规中矩。

1983年他继续和父亲一起演了《夕照街》,这部电影已经有新气象,对于“游手好闲的待业青年”不再是一味抨击,留出了角色的一些闪光点,符合当时的社会意识形态变化。

陈佩斯因为这部电影,察觉到了文艺市场的风向,高大全的人物恐怕不再吃香了,偏市井,偏人性本色的角色会更流行,所以决定和父亲继续这个父子喜剧系列,在中国电影上留下了经典的“二子”系列喜剧。

以上内容是我早年看陈佩斯拍《少爷的磨难》时,他接受《大众电影》采访时的自述。

反观赵本山,他其实起步更艰难,更坎坷。他的奋斗历史大家都看的不少了,跟着瞎子二叔颠沛流离什么的,不多说。所以走到如今的地步,他的天分绝对不亚于陈佩斯,甚至可以说还要高一些。

因为他没有经过系统舞台训练,没有陈佩斯在八一厂那么好的环境,有那么多老前辈,老艺术家在身边耳濡目染。他的师傅就是舞台,就是观众,可以说本山大叔是自学成才的,他对人物的喜剧特点把握的特别准,夸张但不过火,舞台分寸感好,反应也特别快,舞台表演是他最大的依仗。

这是老赵多年的二人转和小品生涯积累下来的优势,但其实也是他的短处,有些短板一旦落下了,以后想要再补上来就很难。老赵在这十年来,其实一直都在吃这个暗亏。

从这个角度说,陈佩斯的起点不高,但基础非常扎实,而且受到的是系统的舞台戏剧训练,对于剧本,人物,表演,对白,形体都有自己深刻的理解,能够抓住特点,并用自己的理解,特别精准的表达出来。

比如虽然他是小眼睛,加上秃头,看上去很滑稽,不像好人,但一眯缝起来,眼睛反而成了面部最突出的地方,他也很善于利用这个特点,把角色的内心演绎的活灵活现。在小品中曾经对此有过专门的表现,就是《警察与小偷》中“你怎么老是不从眼睛中间看人”。

相对来说,赵本山的表演更夸张,舞台效果更好,对人物的把握不亚于陈佩斯。两人其实不相上下。

坎坷

陈佩斯和赵本山两个人的成长轨迹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相似之处,都在于小品带给他们的巨大荣光。陈佩斯和朱时茂在84年春晚上首开小品表演先河,给大众带来了这一结合舞台表演和语言艺术的综艺模式。两人也因此受益良多,至今被人念念不忘。

但差异在于,陈佩斯并不以小品作为他表演的主业,依旧将精力主要投在电影上,特别是剧本的创作,从来都是亲自操刀。

那些年,陈佩斯的父子喜剧系列非常红火,堪称在冯小刚之前,中国的国民喜剧电影。直到90年代《顽主》出现,葛优逐渐崛起之前,中国电影历史上的经典小人物形象,就是那个秃头,小眼,一脸贼笑的陈小二。即使到了90年代,《少爷的磨难》、《太后吉祥》等喜剧电影依旧是当时最受欢迎的作品。

我印象中陈佩斯喜剧电影只有《好汉三条半》表现不好。陈佩斯将其归结于院线不给排片和票房瞒报,但我觉得那片子是真的不行,剧情,人物,道具都只能算半成品,有失陈佩斯的风范。

拍电影之余,陈佩斯与朱时茂的小品也是春晚的保留节目,《卖羊肉串》、《主角与配角》,《警察与小偷》都是至今不过时的佳作。

与赵本山的小品不同,陈佩斯的小品都是他与朱时茂,还有自己的老婆一起创作,剧本都是几个人一起磨出来的,有很强的戏剧表演属性,而非小品(事实上陈佩斯一直认为小品就是戏剧的简化,而非相声的表演版)。

尤其是《主角与配角》、《警察与小偷》,充分调用了戏剧中的多种情境和冲突手法,对人性和体制有讽刺,也保留了基本的正面属性,实属难得。

经常看戏剧的朋友,如果看过《一仆二主》、《钦差大臣》,就会发现这两部作品对陈佩斯小品的巨大影响。这也是陈佩斯后来转型话剧能获得巨大成功的基础。

懂戏剧理论,精通舞台和影视表演,坚持剧本创作,这是陈佩斯在这近十年磨难中获得的最大成长。

直到他被央视封杀,放弃电影转型话剧之前,他都是中国电影最好的喜剧艺术大师。幸好,他还有舞台。

转战话剧之后,陈佩斯继续发挥自己能编能导能演的优势,从剧本到舞台一把抓,加上自身地位和本事的确够,压得住场,一部《托儿》彻底让他翻了身。

我至今记得当年在北京公演,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其实刚开始陈佩斯心里特紧张,还悄悄送了一些赠票给北京的高校,生怕场子人少太难看,我就是拿的赠票)。

票房现在看起来并不多,上千万,但2001年的北京,话剧能拿到上千万的票房,那是神话。

这些年陈佩斯虽然不上电视,他的喜剧仅限于剧院舞台,流传不广,但看过的人都承认,他的喜剧水准非常高,远比一般的小品要强太多。

尽管赵本山也有出色的二人转舞台表演,但在喜剧表演上,还是要逊色一些。

赵本山的开头也很艰难,被姜昆发掘到春晚之前,赵本山早年的小品也相当精彩,他善于从东北农村生活中发掘笑料,围绕典型的职业、人物和情节展开故事,符合北方城乡的喜剧文化环境。

但即使上了春晚,他当时也不能算大咖。就算陈佩斯朱时茂退出春晚舞台,赵丽蓉为核心的小品依旧压本山大叔一头。当年春晚之前的采访中,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小品,肯定比不过我妈(当时大部分春晚小品演员都管赵老太太叫妈)”。

赵丽蓉老太太的辈分,表演水平,台风当时都是最高的,尽管本山大叔的小品其实也很好,比如《相亲》,《牛大叔提干》,不过比赵老太太还是略微差一点。

直到赵老太太仙逝之后,黄宏和宋丹丹分开,春晚舞台基本就再也没有能和本山大叔掰腕子的人。老赵也抓住这个机会,逐步丰富自己的团队。春晚小品上他拉来宋丹丹,组成“山丹丹”组合,奉献了著名的“白云黑土”系列。

创作上他找到了非常重要的三个帮手,何庆魁,范伟和高秀敏(排名分先后),帮他奠定了春晚小品和电视喜剧的王者地位。

何庆魁虽然文化不高,但他在曲艺创作上的天分非常高,这个人生活坎坷,但自幼爱好传统曲艺,吸取东北民间文化元素,形成了自己的喜剧模式。无论是小品还是电视剧,在合作的那段期间,何庆魁都是赵本山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弥补了老赵在文化水平和创作上的短板。

大忽悠三部曲,白云黑土,《刘老根》都是他们联手的杰作。范伟和高秀敏是两个优秀的配角,就如同朱时茂浓眉大眼却永远牺牲自己,为陈佩斯捧哏一样,范伟和高秀敏用他们自己偏朴实,偏愚笨的特色表演,反衬出老赵的机灵和反应。老赵在后来的搭档中,只有刘能接近范伟的部分特色,但赶不上。

这三人的出现给了老赵特别大的助力,他在小品、二人转舞台和电视剧上的创作和表演省了很多心,所以才有精力去操心好多演艺圈以外的事情。诸如推广刘老根大舞台,搞辽足,和政界商界人物密切交往,以及扩充团队,培养弟子。

如果范伟和何庆魁不走,高秀敏不死,老赵这三个搭档还在,他集中精力在喜剧表演上,或许能达到更高的境界。失去这三个人之后,再加上宋丹丹退出,他的小品就变成了独角戏,除了推出小沈阳那一次还有些水准,其他时间都是勉力为之。

老赵自己也承认这些问题,我记得他在接受采访时说过,后来就是为了带接班人,不能不上。

除了小品之外,老赵也涉足电影电视剧,他的电视剧我看的不多,也就是《刘老根系列》、《乡村爱情故事》,剧作和表演都很优秀,可以算东北民间喜 46 33234 46 15287 0 0 3571 0 0:00:09 0:00:04 0:00:05 3570代表作。

他的电影我看的也不多,除了在《荆轲刺秦王》、《有话好好说》里打酱油的表演之外,印象最深刻的要数《落叶归根》(《一代宗师》不是喜剧角色,虽然老赵也演的很出色但这里不说了),那个背着亡故于外地的老乡尸体回家乡的农民故事。

老赵很好的把握住了这个有时代典型意义的故事内核,用喜剧的形式表现出了中国农民在城乡二元体制下,不得不背井离乡的辛酸和哀愁,即使后半截略生硬,但仍旧算是“含着泪的微笑”,是喜剧的最高境界。

值得一提的是,与陈佩斯的电影一向自编自导自演不同,老赵的电影和电视,他只负责表演,在喜剧创作上,他虽然有发言权,但不能算有决策权。这是老赵最大的短板,他文化水准不够,当接触到真正的喜剧创作时,他底气就不够了,失去了优秀的创作和表演搭档,又没人能顶上,妨碍了他后期在喜剧艺术上的进一步提升。

这是他后来在喜剧上的评价不如陈佩斯的最大原因。

尽管老赵后来竭力弥补这个短板,但无奈他的摊子太大,操心的事情太多,毕竟那么多人指着他吃饭呢,舞台之外的事情耗费了他太大精力。不像陈佩斯能够将心思全部集中在创作和表演上,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表演体系

前面零零碎碎说了不少陈佩斯和赵本山在艺术创作上的差异,这里集中评价一下。

两人在喜剧艺术上有相似之处,都非常注重人物特色和核心冲突,但陈佩斯是自己操刀剧本创作,除了人物和冲突之外,对于故事结构,舞台节奏等戏剧文本研究的特别深。

他在接受采访时说过,通常一个剧本,创作期长达半年左右,反复讨论和推翻,一点点积累。最终表现出来的,只是创作意图的30%左右,剩余的70%都作为细节沉淀在剧本中。

这些细节功夫虽然不显眼,但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和剧情冲突的内在逻辑有极大帮助,能够体现人物的代表性和典型意义。

举个例子,《警察与小偷》中,警察与小偷对话,关于监狱生活和劳动的一些细节,没有过多表现,除了有些内容敏感不适于表现之外,也因为与剧情主线关系不大。

但这些细节强化了对话中两人身份差异的内在冲突,同样是在说劳动,说津贴,说生活,警察和小偷说的是一个话题,却因为两人身份的不同,构成了奇妙的冲突,而这种压根不搭的对话,却又在表面的掩饰下恰到好处,形成误读,带来巨大的喜剧效果。

这种玩结构的喜剧效果,本山大叔的作品中很少见,记忆中《牛大叔提干》有过类似的做法,但不够精妙。

陈佩斯非常精擅这个冲突手法,例如在《太后吉祥》中,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与微服出宫看病的太后,也有一段类似的设计,两人对话,说身体不舒服的原因,一个其实在说怀孕,一个误以为说是绝症,加上二人的身份表里冲突,形成绝佳的喜剧效果。

最终郎中说“老太太都这个岁数了还能怀孩子,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啊”,把包袱抖了,好像两人终于不再各说各话,终于聊到了一个意思,却形成了更大的戏剧冲突——守寡多年的太后怎么能怀孕呢?郎中说这是喜事,却是个大悲剧,太后当然不能要这个孩子,郎中肯定也会被灭口。后面的冲突被进一步拉高。

这是陈佩斯喜剧之所以出色的原因,就是喜剧创作上的结构和节奏把握,功夫下的非常深,不依靠语言本身搞笑,而依靠对话和情节推进形成的戏剧冲突。

陈佩斯虽然外形也很滑稽,但他通常只利用这个外形强化“配角”、“非主流”、“小人物”的身份定位,确定滑稽的戏剧风格,但不拿外形做大文章。

其实他不是不能,《主角与配角》就是玩身份和外形的梗,“看看你这个鼻子嘴巴眉毛眼睛,几百年才出一个,不演配角简直浪费”。但这种拿外貌、身份说段子的玩法,陈佩斯不爱玩,他更钟爱戏剧本身的冲突。

相比之下,本山大叔的喜剧,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摆脱这种拿身份外貌开玩笑的模式,这是他被人诟病最多的地方。

我认为这样做其实无可厚非,不涉及到什么歧视残疾人外地人的事情,因为本山大叔的艺术底线还是有的。但在喜剧表演上,这个做法不上档次。不是依靠故事,而是依靠语言和容貌来造成喜剧效果,可以扩展的余地太有限。

其实赵本山的小品和电影电视中,强调故事冲突本身的作品也有,例如《相亲》、《牛大叔提干》、《三鞭子》(这个主旋律作品并未达到创作意图)、白云黑土系列等,但老赵受制于自身创作能力的短板,以及整个团队过于偏重东北二人转特色,不重语言而重冲突的作品越来越少,毕竟二人转舞台表演,语言包袱,外貌冲突都最浅显,最容易理解,见效快。

看二人转谁愿意动脑子琢磨冲突,都是哈哈一笑了事。过于追求剧场效果,让赵本山的喜剧团队停留在二人转层面,无法走向更高的喜剧舞台模式,后来甚至越来越多的靠荤段子撑场面。这些做法是容易引起笑声,但容易的事情做多了,难的事情谁还愿意花心思。

我觉得,何庆魁和范伟后来离开老赵,抛开利益冲突不说,在创作理念上的这种冲突,其实也是重要原因。过于拘泥与语言、外貌和人物身份,这是赵本山喜剧艺术的特色,也是限制他喜剧艺术上升的大问题。

所以,陈佩斯的喜剧是偏重于戏剧故事本身,而赵本山的喜剧偏重于语言和现场表演。

陈佩斯的喜剧,即使换人换地域,哪怕换一种语言表演,只要演员水平够,翻译得当,一样能有良好的喜剧效果。而赵本山的喜剧,别说换到南方,换语言,哪怕就是换个人,不是老赵自己上阵,恐怕就完全变味。

老赵这些年一直退不下来,原因也就在于此,他的喜剧,核心价值在他本人身上,很难退居幕后,而陈佩斯的喜剧,他本人的表演是加分项,即使他不上台,换别人,换地方,换语种也可以流传。

这是喜剧艺术层面上,陈佩斯受到的评价要高于赵本山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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