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还记得这把天堂伞吗？

最近，肯德基爷爷在母亲节写了本小说，不谈母爱谈恋爱，上校爷爷穿越回维多利亚时代，化身英俊贫穷水手，和逃婚贵族少女Madeline爱得轰轰烈烈。

除了感叹上校爷爷的老当益壮外，也有读者吐槽：这篇小说和鸡翅一个味道。还有人惊呼：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写小说也能打广告？

其实，小说和广告之间，从来没有墙……达芬奇、米开朗基罗等大画家都有金主掏钞票，文豪如巴尔扎克、欧亨利也曾为五斗米折腰呢。

据说史上最早的小说广告植入，出自明朝的冯梦龙大大之手。

关于著名的白蛇传借伞情节，他是这么写的：

「这伞是清湖八字桥老实舒家做的。八十四骨，紫竹柄的好伞，不曾有一些儿破。」

若搁现在，广告语多半是：

「两位小娘子，我这把防紫外线全钢加固的天堂伞，你们先拿去用吧……」

巴尔扎克与小裁缝，也有过一段广告情缘。

作为一个贵族生活迷恋者，巴尔扎克爱油画，控古董，还对穿有着执着的追求。但挥金如土的他如何付得起定制款的高价呢？

在小说里多提提这些裁缝就好了。

比如在小说《幻灭》中，男主角吕西安为打入上流社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巴尔扎克的御用裁缝斯托勃做了套衣服。小说里写：

「第二天中午，他第一桩正经事儿是去找当年最出名的裁缝斯托勃……总之，他要和花花公子装扮得一模一样。」

写完下单过程，巴尔扎克还不忘补了段买家秀：

「斯托勃觉得情形不坏，称吕西安为伯爵，又夸耀自己的手艺，说是把吕西安的漂亮身段完全显出来了。他说：“年轻人穿了这样的衣衫，尽可上杜伊勒里散步，要不了半个月，准会娶到一个有钱的英国小姐。”」

他穿得那么体面，那么漂亮，那么风流，好些妇女望着他，有两三个受着他美丽的相貌吸引，还回过头来瞧他。

可见，巴尔扎克是个好广告人：

1、他只用了几句话就讲清楚了金主爸爸的好：找巴黎最好的裁缝斯托勃，秒变花花公子，立刻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2、他非常讲究植入场景的技巧，不像有些电视剧，动不动就把58同城穿越到古代去了。

到了近代，小说与广告的关系又分为两个派别：

一是，在正经的图书里植入不正经的广告。

二是，啰嗦啥，咱直接给金主爸爸写小说呀。

第一种做法，与巴尔扎克的操作类似。

比如，我国作家石康撰写的《奋斗》续集小说里，总会不经意间提起：

「夏琳穿轮滑鞋，背双肩包，两人全是一身儿Lotto运动服……」

「一身醒目的Lotto秋季运动装，看起来像时隐时现的烟雾一样飘逸。」

第二种做法，叫广告小说，在清末民初非常流行。

那时，群众们对追小说的热情，堪比咱们追剧。

有个叫黄楚九的神人，为了卖他们家艾罗补脑汁，就动起了歪脑筋：

你爱看公案小说，我就编《三头案》，主角一吃药就破案如神。

你爱看闺阁小说，我就写《胡淑芳女史小说》，女主角脑子有病得吃药。

反正不吃我的药，小说就别想看完。

艾罗补脑汁的药效，著名小说家吴趼人都说好。但鲁迅大大说他：「又尝应商人之托，以三百金为撰《还我魂灵记》颂其药，一时颇被訾议。」

1920年，南洋烟草搞过广告小说征集，其中有篇小说叫《特别改良卫生红楼梦》。

小说里写：红楼梦贾母的大丫头叫鸳鸯，鸳鸯穿越到民国，嫁了个老公叫长城——为啥叫长城啊？因为金主爸爸要卖长城牌香烟！

这鸳鸯又生了个五个娃娃，分叫大喜、双喜、飞马、四喜、飞艇——大家一定猜得到，这五个娃都是金主家香烟的名字。

这小儿子飞艇了不得，十四岁就考上了北大，后来还被特授为爱国将军——为啥？金主家主推的香烟就叫爱国牌。

要说红楼梦女子众多，为何非选鸳鸯当主角呢？——南洋有个鸳鸯牌香烟啊！

最后，这故事讲完了，还特别提及：阅看小说，必要有个良好伴侣。那么南洋兄弟烟草公司所制的美女、大喜……等牌，都是上品香烟，请随意购吸就是了。

这异地恋情侣打电话在聊啥呢？——阳春三月，日暖风和，有个姓符的少女结婚了，有个姓孙的少年失恋了……故事说了这么久，「看官们要吸烟么，现有南洋兄弟烟草公司……」

作家王蒙，大概是解放前深受广告小说毒害，还专门写过一篇《虫影——为BNW护发灵所拟广告小说》。看起来是一篇官场小说，却在结尾处猝不及防地提及：

「两年之后，由于他坚持使用行销海内外的BNW护发灵，他的脱落了的头发又复生了，变白了的头发又变黑了。」

民国人认为：

「用小说替人家作广告，当然是轻侮了小说。」然并卵，广告小说安安稳稳地活到了今天。

2002年，宝马曾请犯罪小说作家Val McDermid，为Mini Cooper写了本没有结局的小说Mission Mini ，邀粉丝写结局也是很嗨。

巴塞罗那的画廊主Susana丢失了六幅画，Sam Cooper在调查此案时，收到了威胁纸条，他的MINI Cooper也被盗走。于是Sam Cooper决定征集世界各地的特工来帮他解决危机……

2008年，七喜邀请韩寒、蔡智恒、石康、饶雪漫、沧月、蔡骏、孙睿、江南等八位作家，合写了一本角色扮演小说，主题就叫「七喜」。

然后，痞子蔡就围绕七喜写了个H段子：

「七喜这名字，让你想到什么？」

「嗯……」我想了一下，「一种饮料厂牌。英文叫7-up。」

「那么7-up代表什么？」她又问。

「白雪公主跳脱衣舞。」

「呀？」她瞪大眼睛。

「白雪公主旁边不是有七个小矮人吗？」我说。

「他们都是男的，所以当白雪公主跳脱衣舞时，他们会有生理反应，就up了。」

现如今的自媒体时代，广告小说就更普遍了：

含蓄的办法是，最近IBM邀请了郝景芳、蒋方舟、马伯庸写AI主题小说，推他们家人工智能科技。

至于直接的——君不见，大V们就爱玩，这个广告打得我猝不及防……

参考文献：

1、林升栋《20世纪上半叶：品牌在中国(<申报>广告史料1908-1949研究)》，厦门大学出版社，2011年

2、张仲民《补脑的政治学：“艾罗补脑汁”与晚清消费文化的建构》，《学术月刊》2011年9月号

3、陈大康《艾罗补脑汁与“新小说”》，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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