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 思想步行

昨日，承一微信好友相邀，加入“微信运动”，即自己每日的步行数，自动被手机记录，然后，在你认识的人中，进行“步行排行榜”，你自己走了多少步，认识的人又走了多少步，一目了然。非但此也，当每日步行超过一万步，就还可将此步行数捐出，换来数额不等的金钱，以资助贫困地区的教师（某公司赞助）。在这个过程中，微信好友可以赞你，你也可以赞别人。当天我步行16652步，据排行榜第三，收获12个赞。第一二名为大学同学，分别走了30488、21834步。我把所走步数捐出，换来4.8元的赞助费。我感觉，这项新兴起的运动，有助于人们“管住嘴，迈开腿”。

记得几年前，日本一位精神矍铄、七十多岁的大学教授来华宣讲健身知识，他的窍门是每日步行一万步，他并当堂赠送出10个计步器给现场提问者。当年，一个人要计算自己每天走了多少步，就要佩戴这样一个度身定制的计步器。今日，一些手机自带计步传感器，自动记录你所走步数，十分的方便。假如再加入上述运动，则前有走得比自己多的人，后有追赶者，就能促使你多走些、再多走些。

诚然，这样做，有助于肉体的健康。可你思想的运动呢？当然，这个运动，不是指从前的对知识分子之思想改造运动，不是指“ 反右”这些外部强加的运动，而是指每个人内在的思想运动，姑且名之为思想步行。从昨日的排行榜可见，认识的人中，几乎没有不步行的人，除非他卧病在床。可这些人中，又有几个进行了思想的步行呢？肉体需要步行，是因为人们吃得太好，营养过剩，而动得太少的缘故。可思想方面呢？人们是否也吃得太好，动得太少呢？

其实，思想方面存在的问题，比肉体要复杂、严重。假如你长着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够透过肉体直视人们思想的话，就会发现，有的人，思想长年累月极少进食，营养不良，骨瘦如柴；有的人，尽吃些垃圾食品，如心灵鸡汤、伪科学、假消息等，肥胖几乎压垮了他。而真正营养良好、体态均匀、健步如飞者，少之又少。非但此也，绝大多数人，绝少进行思想步行，许多人的思想，从走出校门，几乎就没挪过窝，更谈不少日行万步了。如此以来，你就会明白网络上为何有那么多动辄言战者、诅咒骂街者、轻信如儿童者、思维僵化者了，因为他们的思想既严重营养不良，又缺乏必要之运动了。

现状如此，又该怎么办呢？假如有人能发明一个可记录思想运动的计步器，那该有多好啊。可惜，据我所知，世上尚无此东西。鄙人不才，估计这辈子也发明不出这样的东西来。但鄙人虽愚笨，却喜好思想步行。我发现，当迈开双腿步行时，大多数时候是孤独的。可当我的思想步行时，却同行者众多，一路有说有笑，毫不寂寞。我曾跟随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奥古斯丁、斯宾诺莎、笛卡尔、伏尔泰、卢梭、休谟、培根、康德、黑格尔、托尔斯泰、别尔嘉耶夫、罗素、爱默生、梭罗、王充、李贽、张中晓、顾准等步行过，有时一对一，有时一对多。不错，他们前进的方向不尽相同，有时甚至完全相反，步伐有缓有急，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前行就足够了。他们的步子都迈得很大，我很难跟得上；他们身轻如燕，我却气喘如牛，但我愿意！他们既提供给我绿色健康的精神食粮，又引导我日行万步。最近，我就又紧随索尔仁尼琴、恰达耶夫、以赛亚.伯林的脚步在前行。像我这样既愚又笨的人，能够保有今日比较健全之思想，就全拜他们所赐！他们无偿地提供我思想的饮食，有力地引导我思想前行，且有效地计量我思想每日所走过的步数，他们集思想之食品、向导与计步器为一体，这岂不是人世间最为美妙的事情吗？

舍此之外，我不知有其他。

二O一七年二月十五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