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勇于智慧”

———读康德《对“什么是启蒙”的回答》

“勇于智慧”，这是启蒙的口号。借用康德的话，“启蒙，是指人类从自我导致的不成熟状态中觉醒”。那为何要“勇于”呢？因为“造成它的原因并非人们缺乏理性，而是在无人指导之下缺乏决心和勇气来运用理性”，所以，康德认为，人们要“有勇气运用自己的理性”。诚哉斯言！更多的时候，人们非不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理性，而是缺乏决心和勇气来运用它。而一旦人们能够运用自己的理性，就会发现：

“一场革命或许能够结束独裁暴政与强权压迫，但是它从不会带来真正的思想革命；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偏见，如同它们所取代的旧观念一样，成为掌控缺乏思想自由的大众的枷锁”（《对“什么是启蒙”的回答》）。我们经历的革命不能算少，但对于革命的实质，有像康德剖析得这么深刻、明了吗？正因不明白革命之实质，所以就有人幻想以不断的革命来代替改革。

前段时间，由菲律宾提出的南海仲裁案结果一出，叫嚣战争的不乏其人。可大家想过吗，战争意味着什么？“宣战意味着他们要承担战争的所有悲惨后果。例如，他们要亲自参战，要从他们自己的资源中抽出战争的费用，痛苦地修复灾难的创伤，承担负债的压力，而负债的压力由于新战争的不断威胁而永远无法减轻”（《永久和平：一个哲学素描》）。对于从未经历过战争而醉心于此者，读读康德这些话，头脑或许能够清醒一些。休谟则将战争双方比作在瓷器店打架的两个醉汉，“当我现在看到卷入战争的各个民族时，就仿佛目睹了两个醉汉在一家瓷器店相互攻击。因为不仅是他们彼此造成的伤害需要很长时间康复，他们还必须赔偿造成的所有损失”（《回答“人类是否在持续地改进”问题的新尝试》）故而希腊谚语说“战争是坏的，因为它在毁灭魔鬼的同时制造出更多的魔鬼”。相信饱经战火的国人是深有体会的。

康德将人的权利看得至高无上，“人的权利必须被看作是神圣的，不管统治者可能会作出怎样巨大的牺牲……所有政治家在权利面前必须屈膝跪倒，尽管政治或许希望到达一个持久辉煌的阶段作为回报，无论这一过程多么缓慢”。政治家必须在人的权利面前屈膝跪倒！这对于沉浸在皇权至上毒液里几千年的国人来说恐怕一时难以接受吧。但它无疑是最好的解毒剂，赶快服下它吧！非但此也，“人类与所有理性的生物享有平等的地位，不管他们处于什么等级，因为他可以宣称自己就是目的，也让别人接受他，不被其他生物用作达到其目的的工具”（《关于人类历史开端的猜想》）。“人类每个个体是要完成各自的使命的”（同前）。原来如此，我们每个人，生来就都是带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的，虽然这个使命可能一时不甚明晰，需要付出毕生的精力来搞清楚，但有一点清晰无比，那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人生目的，而非什么“拧在哪里哪里亮的小小螺丝钉”！在奴隶社会，奴隶不是人，只是主人手中的工具而已；在君主专制时代，臣民们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人之权利。只有在启蒙运动之后，人们才意识到人生而平等，谁也不隶属于谁，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人生目的。当人们在观念中由奴隶、臣民、工具而蜕变为人的时候，一个全新的时代就来临了。

“人类每个个体是要完成各自的使命的”，康德如此，你我也如此。而完成此一神圣使命的前提是，大胆地运用你的理性！人类的进步有赖于理性之觉醒，而此觉醒则有赖于启蒙。且此启蒙非一时一地，而是漫长的，甚至是永远的，这便是康德带给我们的启蒙。

二O一六年八月十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