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 土：观《火舞》

驾车下班途中，必收听经典947，以舒解一日之疲劳。那日下班途中，主持人正介绍土耳其舞蹈大师穆斯塔法的力作《火舞》，言其有两项内容入选吉尼斯世界记录。这不过是宣传的噱头耳，不能认真的。但随后的介绍引起了我的兴趣——此舞蹈反映普罗米修斯从天庭盗火到人间，为此受到惩罚——被宙斯用铁索绑在高加索山的峭壁上，任由老鹰啄食内脏；还有潘多拉打开罪恶的盒子等。从古希腊神话传说中取材，这个舞蹈有点意思，而随后慷慨激昂的舞蹈音乐，大大激起了我观看的欲望。于是上网订座，和友人一起去观看耳。

演出在浦东的东方艺术中心，我是第一次来，其建筑物之造型别致自不待言。很快演出开始，火种在高耸入云的尼姆鲁山上熊熊燃烧，而安纳托利亚的普罗米修斯将火种盗往人间，人类得以与天神共享火之恩赐，而生生不息。音乐激昂，舞蹈火辣，我渐渐觉得自己周身似乎也要燃烧起来了，燃烧起来了，我这哪里是在观舞，分明穿越时空，与远古的人们聚在一起，同享那幸福无比的火种啊。

然而，好景不长，宙斯开始嫉妒人类热火朝天的生活，不但把普罗米修斯绑在高加索山上，任由老鹰啄食内脏，而且派潘多拉带给人类各种罪恶，只把希望留在盒子里。围着大火起舞的众男女不见了，场上出现了几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他们便是那黑暗军团，随着他们的舞步，我只觉浑身发冷、颤抖，那沉重的舞步、紧绷的肌肉、阴郁僵硬的表情，在在表明，黑暗要战胜光明，寒冷要取代温暖，人类注定只能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狱之中。他们的舞蹈，卷起阵阵阴风，吹来股股杀气，所有的观众，都被这可怕的舞蹈给震惊了，台上台下，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当然，希望之火种不会就此熄灭，光明也不会轻而易举被黑暗征服，于是战鼓擂起，黑白两队战士持剑上阵，进行你死我活之对决。我的耳边不由响起了屈原的悲歌：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桴兮击鸣鼓。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大战过后，尸横遍野，一队白衣妇女上场，呼天抢地，召唤死去的亲人，继而含悲守灵，真真令人情何以堪啊。战争是残酷而漫长的，战鼓又起，黑白两队战士持鼓对舞，气氛较前面和缓不少，让人看到一线和平之曙光。

随后，一队妇女持鼓上场，环绕两队战士击鼓而舞，在她们渴望和平鼓声的呼唤下，敌我双方的战士终于醒悟，战争永远不可能带来和平，终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放下手中的武器，握手言和，于是，大地上响起了和平的鼓声，杀伐之声消弭，太平之音奏响，姑娘和小伙围成一团，翩翩起舞，冰封的大地开始解冻，和平的太阳冉冉升起。

突然，又有一小伙斜挎腰鼓欢快入场，他已不满足于台上之欢乐，而将手指向了台下的观众，邀请大家和他们一起敲响和平的鼓声。观众们在他的引导下，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初时节奏单调、缓慢，继而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台上与台下渐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我曾在电视上看过家乡的威风锣鼓在亚运会开幕式上的表演，几百人入场敲锣击鼓，声震寰宇，威风则威风矣，但和今日场上这三四十人的鼓舞相比，层次却欠缺不少，且更乏与观众的互动环节耳。

亚洲人、欧洲人、美洲人，芭蕾舞、肚皮舞、爵士舞、民间舞、瑜伽，东方与西方、北半球与南半球，就在这一个多小时的舞蹈中完美地融为一体，它属于古老的东方，属于希腊与罗马，但它更属于当代的土耳其。唯有这块横跨欧亚大陆的热土上，方能诞生这样的舞蹈——《安纳托利亚之火》。

二O一五年二十月廿六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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