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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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六神磊磊
标题这句话,是一句老话。哪怕你吃鸡吃到五更,也别忘了丢下手机读一会儿书。
有人可能觉得这话俗,但却不知说这话的人是颜真卿。颜真卿可一点都不俗。
有一些本来很洋气的话,都是我们后人给传得俗了。比如之前有个读者问失恋了该读什么诗,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她说这话有点俗。她可能不知道这是苏轼的话,苏轼一点都不俗。
回到正题:人真的要努力多读书。
郭德纲曾经曰过:淆海无涯。世上的学问太多,一个人的认知真的太有限,不好好读书,保不齐就要犯错误。
拿我自己来说,就无数次犯错误,无数次打脸。明明是百里的脸,活活打成典韦的。
比如之前,我常会不定期给一批孩子现场讲唐诗。讲课需要板书,经常是拿起了笔,才发现很多字写不出来。
就说杜甫的诗吧,如果是“雀啄江头黄柳花,鵁鶄鶒鸂满晴沙”写不出来,那也就罢了,反正我脸皮厚,这一堆鸟写不出来,也不会觉得太惭愧。
可问题是很多常用字写不出来,连小学生都应该知道的字,我也会写不出来。
例如“野径云俱黑”的“俱”字,拿起笔来道貌岸然刚要板书,才突然发现不记得右边是两横还是三横了。
这就说不过去了,孩子都看着你呢。丢人不?
这时候才想起来王晫《今世说》上讲的,“读书三十年,方悟 ‘惭愧’二字”。
写文章也是一样的,经常犯错。比如“五湖”,我居然不知道过去曾经专门指太湖。
这是该抽嘴巴的。史书、唐诗里那么多“五湖”,金庸小说里都有“五湖废人”。自己号称主业读金庸,居然从来就没有注意过这个“五湖”到底啥意思。
不但常识不知道,还有孩子们问的很多问题,要么是答不上来,要么是侥幸答上,其实很惊险,脊背发凉。
先说侥幸能答上的。比如有一次,一个孩子忽然问:唐朝诗人温庭筠为什么写首诗叫《过分水岭》?“分水岭”不明明是一个地理课本上的现代词儿吗?难道温庭筠穿越了,也上过我们的地理课?
这个问题,很有点儿惊险诡谲。这算侥幸能答上的,我晓得卢照邻、白居易、元稹等等都过过分水岭。
再说答不上的。太多了。
比如前不久,有个孩子问:《游子吟》里的“慈母”,据说是后妈的意思,真的是吗?真的是后妈在缝衣服吗?
我就呆了。他才几岁啊,从哪里学到的这么刁钻的知识?是不是哪个古龙迷派来砸场子的啊?
“慈母”,确实在古语里有庶母的意思,可问题是,在唐代还这么用吗?孟郊真是这个意思吗?很多唐代诗人也都写过“慈母”,比如李白就写过,都是指庶母吗?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好告诉小朋友:你瞧见六老师满脸的懵圈了吗?
因为六老师不知道啊!
多读一点书,就少犯一点错,少丢一点人。
一个人,学问差,也许有时代的原因。可时代不能全背锅。要问一问,时代祸害了你多少年?是从小祸害到老了?你后来占时代便宜的时候,努力了吗?
我爷爷就可以说是被时代祸害了,从小没上过学,认识的字估计比韦小宝都少,韦小宝都好歹认识一个“小”字。后来他参加解放军,上扫盲班,才开始识字。
可他晚年酷爱读书,在我童年记忆里,总是他拿着放大镜读书的身影。
读书是快乐的,这种快乐不亚于吃鸡,不亚于四连超凡、五连绝世。
清初有个人叫做李启美,生了重病,仍然把书堆在床上读个不停。在临终前,他感叹:“吾死矣,独念茫茫泉路,能读书否?悠悠来生,解读书否?”
书痴成这样,真是让人感动。都说天堂一定是图书馆的模样,李先生在那边一定很快乐。
人生万难,无非一懒二拖三不读书。一起加油吧。
当然了,最后还是要说,读书认字固然重要,但很多事情、很多差距,其实也并不在于一两个错字错句上。
宋朝的严羽讲过这样一句话:唐人与本朝诗人,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
个别错字,属于是“工拙”领域,属于技术范畴,而真正的差距,是气象不同。
至于什么是气象?那我就不懂了。看见我满脸的懵圈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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