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落雷事件 □ 殷晓媛 □ 醍醐门 [一]

醍醐寺（图片来源于网络）

跨文体长诗《双生火焰》第五卷——

醍醐门（一）

殷晓媛

当Flaviano在醍醐寺的五重塔下驻足，望着这座朱雀天皇时代开始修建、一千多年前即已落成的木质建筑在一片绯云中春风飒飒，他听到木屐声由远及近：一个穿江户小纹疋田染纯色振袖、麻叶桐木屐的女人与她的同伴低语着，从清泷宫本殿一路袅娜而行，经过他面前：“我小时候来过一次，心柱两侧分别是金刚、胎藏两界曼荼罗，东南西北四侧驻守真言八祖密宗壁画。”“据说还有安土桃山时代的《醍醐赏花诗笺》，今天可以一饱眼福了呢。”“不过我想在这些盛放的垂枝樱和染井吉野樱下多待会，然后去拜谒灵宝馆的大八重樱……”

他确定这一切都曾发生过，不在别处，正在他的朋友Tristan设计的VR游戏《菅原之雷》中。“天才，有时间帮我玩玩试试。”“竟然打我的主意，知道我的一小时值几千美元吗？你养着一堆名校毕业的评测专员是为了下午茶时打扑克玩？”Flaviano仰脖一笑，抓起他的青果领勃艮第红西装，手搭在这位妖娆女郎Gláucia肩上，就要走出别墅大门。Tristan追上来，把游戏盘塞到他手里：“别推辞了，我知道安土桃山文化是你的专长，不是还发过丰臣秀吉的研究文章吗？试试，你会喜欢的。”

二十一岁进入华尔街、目前已拥有corner office的精英。十六岁就斩获Cyber Wizard VR大赛欧洲区冠军；曾与斯坦福同时收到罗德岛设计学院录取通知，至今和女郎们搭讪时仍以一本正经冒充“插画师”为乐；23岁成为《Cosmopolitan》封面先生；有一位持有美国注册管理会计师资格的妻子Alessia和三岁的女儿Luce；酷爱冒险，比如开着大吉普追拍龙卷风……Tristan所提到的是他两年前发表在《国家地理》上的文章《论长谷川等伯（HasegawaTohaku）<枫图壁贴付>的符号学意义》，其中分析了画面中枫叶、桂花、鸡冠花、菊与胡枝子构图的文化涵义及与狩猎派的对比等……由此在朋友中间得了个绰号叫明经博士（Monjo Hakase)。

在《菅原之雷》中，不义妖臣由仁王门进入下醍醐，在灵宝馆、报恩院、清泷宫本殿和三宝院间穿行，位于上醍醐、理源大師所发现的“醍醐水”，脱胎洗骨，逃往作为上醍醐伽蓝中心的药师堂。而因“清凉殿落雷事件”被推为“雷神”的日本第一怨灵菅原道真，将以各式雷霆进行对妖臣进行斩杀，妖臣却借丰太阁花见行列之机化身为赏花人或舞乐观众，或躲藏在万灯会饿鬼布施的人群中……在游戏中，有一位真言宗法力加持的“镜者”，即当角色处于雷霆无法击中的位置，他便使雷电产生“反弹球”效应。这个穿江户小纹振袖的女子，便是“镜者”的其中一种相。

上周五晚，当Flaviano坐在巨大游戏屏前，在环绕声音效中开启他的醍醐寺之旅时，他所选择的角色是“寺守”，每夜在京都名刹——天龙寺、高山寺、仁和寺、龙安寺、金阁寺、银阁寺、清水寺、东寺、西本愿寺和醍醐寺等寺院之间提灯行走，收伏奸佞、威慑邪灵。当他和“镜者”狭路相逢、斗法抢夺猎物，“镜者”试图将妖臣就地击杀于五重塔下，而“寺守”则使用“锁佩楯”将妖臣变作红翅绿鸠，提在笼子里大摇大摆走出了醍醐寺……

“Tristan，这个‘镜者’的灵感从哪里来的？”“崇拜我吧？这可是独家机密！你还在京都？”“正好趁此机会冷静几天，Gláucia天天纠缠不休，Alessia带着Luce回了外婆家，公司事务又一团乱麻……我今天在醍醐寺碰到了‘镜者’——从头到脚的装束和你的游戏中分毫不差。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你在胡扯吧，怎么可能？”“我录了视频。我和她简短地交谈了几分钟，她说自己叫朝香志津子，我有种感觉，她‘认出’了我。”

“朝香什么？她的联系方式你留下了吗？”

“当然，我不会放过这一有趣现象。我有一个叔叔在乌得勒支大学研究Parapsychology，睡眠extrasensory perception、psychokinesis什么的。你知道，斯坦福、爱丁堡、阿姆斯特丹和隆德大学都有开设超自然现象科系。”

“听过斯坦福的Stargate Project，那个所谓psychic headhunter，叫什么Frederick Holmes，诸多遥视、意念杀死山羊的花样……最终也不了了之。”

“她说老家在襟裳岬，还讲了一些关于阿伊努族‘鹤舞’‘熊祭’的事情，‘风之馆’所观赏到的‘カルマン渦’奇观，全都天衣无缝。晚餐时还即兴唱了一段‘尤卡拉’(yukar)，叫《梟の神の自ら歌った謡》。坦白说，我不相信这样一个皮肤白皙细腻的女人是从常年烈风咆哮、浓雾翻滚的地方来的。她今天要去清水寺，我告诉她我们正好同路。”

“你认真的吗？这不像你的作风，我刚才还在想你是不是看上了这个女人……”

“明晚联系你。”

“这纹样真美，还有色彩。”Flaviano给她带了一束野花，她则递给他一个和纸包装、系着精致麻绳结、襟裳岬灯塔祭的纪念品。

“这叫‘鬘带纹’，桧扇、花车纹也很常见。弥生时代，和服就已经开始用茜草、荩草、橡果做染料了。”

“你的同伴呢？”

“她着凉了，不过不要紧，在客栈休息一天也许就好了。”

Flaviano说：“日语里有句谚语叫‘清水の舞台から飛び降りる’，今天我想站在这桧树皮为顶，139根木柱支撑的大殿里，看看呼啸的樱海如何在脚下诱惑我。”

当Flaviano和这个刚结识一天的女人在架设于悬崖之上的清水舞台上凭栏极目，他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的粉樱云山幻化为一片血枫。一个有着雏菊色柔软卷发的青年男子，看起来像欧罗巴人，挎着吉他静静站在枫影之间，冷清的面颊使他看起来就像绚烂之中的某种留白。有一个典型东方眉眼的女子恬然依偎在他宽厚的后背上。

“那是谁？”

“你在说什么呢？舞台上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可我看到一对情侣……他们就像是在不同的季节站在这里。那个女人，长得有几分像你，不过我肯定不是你。”

烛光中，“寺守” 将身上武器的锐利棱角用大岛紬覆盖起来，肃穆而悠缓地经过正殿宝光煜耀的十一面千手观音像前——这是音羽山中唯一一处令他手中提灯愀然收光的地方。巨大的铜制荷叶从观音像两侧欹斜而出，瑞光如同青龙会上舞动的景泰蓝色龙身经大门涌出，殿中的幽暗则向四隅遁形。蓦然，他看到一个身影伫立在大殿中央——他头戴朱红头巾、身穿锦缎胴服、手握雪洞扇，俨然武官装束。他形貌堂堂，双眼却噙着泪水。他浑身有一种丹绯之气缭绕，像自下而上升腾的萤火，更像弥漫的残烬——那是火光，从他的白色足袋，沿着指贯向上翻腾，连他的面颊上都映着火苗……

Flaviano想起用道具将火扑灭，可当他选择好银盆铜盏回到界面时，这个浑身着火的人已经不见了。他想他不应该是鬼魂，否则不会出现在佛光满溢的大殿上，但以他身上的异象来看他也绝非凡躯肉体，Flaviano后悔自己没有将他诱出大殿以武器试之。

“那武官为什么那么悲痛？”

“什么武官？我这游戏里没有武官。”电话那头的Tristan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选择的是‘自定义模式’。里面有随机生成不同分值角色和障碍的按钮。”

“但我绝对没有设计过这样的装束，更别说浑身着火……他的LV是多少？”

“很奇怪，似乎没有显示，也没有出现CE等信息……这么说，他似乎真的是个闯入者。”

（待续）

作者简介：

殷晓媛：“百科诗派”创始人、智库型长诗作者、“泛性别主义”写作首倡者、中、日、英、法、德多语言写作者。中国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翻译协会会员。代表作有11000行长诗“前沿三部曲”、六万行结构主义长诗“风能玫瑰”、主持“2018人工智能纸魔方”（六国语版）视觉设计+行为艺术项目。出版有第四部个人诗集及八部著作，被美国、英国、德国、法国、俄罗斯、爱尔兰、新西兰等国一百余家国家图书馆、世界顶级名校图书馆和大使馆大规模收藏。俄罗斯国家图书馆采编部部长T.V.彼得鲁先科将百科诗派著作誉为“横贯当代中国诗坛的百科诗学主义之强流”，多米尼加国家图书馆馆藏发展部部长Glennys Reyes Tapia则称之为“博大文化代表、书志编纂研究瑰宝”。

主要长诗作品： 

前沿三部曲——Nephoreticulum (《云心枢》)；Polysomnus (《多相睡眠》)；Enneadimensionnalite (《九次元》)      

风能玫瑰十六传奇——Iki of Bashō, Wabi of Muramasa (《武芭蕉，雌村正》) ；Seepraland (《锡璞拉群岛战纪》)；Wind Quencher (《止风之心》) ；Hanoi Tower (《汉诺塔》）；Turkana (《图尔卡纳》) ；  la Byzantine(《拜占庭野心》)；Doppelganger Duet（《自他体二重唱》)；Lapland Blood-soaked（《血沃拉普兰》)；The Space-time Optimization Bureau(《时空优化署》)； Disappearance into Atacama (《盐湖疑踪》)；  Twin Flames（《双生火焰》）。

百科诗派2018旗舰号

张寅生 □ 你的量子往事（组诗）

丁强 □ 科海鲛人

百科诗派主题实验创作（第1-3期）

附录：已收藏百科诗派著作的机构

美国国会图书馆、大英图书馆（英国国家图书馆）、俄罗斯国家图书馆、捷克国家图书馆、挪威国家图书馆、法国国家图书馆、法国国立大学图书馆、多米尼加国家图书馆、摩尔多瓦国家图书馆、斯洛文尼亚国家图书馆、拉脱维亚国家图书馆、尼泊尔国家图书馆、安哥拉国家图书馆、斯里兰卡国家图书馆、莱索托国家图书馆、斯德哥尔摩图书馆、纽约公共图书馆、Biblioteca Palafoxiana、Biblioteca Vasconcelos、赫尔辛基图书馆、盐湖城公共图书馆、洛杉矶公共图书馆、新加坡国家图书馆、巴伐利亚州立图书馆、佛罗伦萨国家中心图书馆、英国驻华大使馆教育处、葡萄牙驻华大使馆、荷兰驻华大使馆文化与新闻处、意大利大使馆文化处、德国驻华大使馆、奥地利驻华使馆、比利时驻华大使馆、巴西驻华大使馆、古巴驻华大使馆、斯里兰卡驻华大使馆、马尔代夫驻华大使馆、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法兰西大使馆教育处、斯里兰卡中国文化中心、法国国家语言东方文化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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