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逸 ▍地狱之门 ▍“雕塑”【总第九期】

           下去，下去，可怜的牺牲者，

              下到这条通向永恒地狱的路途。

                  陷入这罪恶渊沟的极深处，

                      遭受不是从天堂来的风鞭打，

                         在紊乱的暴风雨中沸腾。

                                           ——波德莱尔

186朵罂粟让瘾君子们歇息。

总觉得兰波是用地狱里的一季来忍受但丁的灵魂。186种罪与罚，哪一个更适合？他总是这么问。但到底适合于谁，他从不说。

阿捷赫公主看见镜子就发抖，当186个大写的字母出现在眼睑上时，她就会死去。186个呼喊，186个读法。

接下来，186个赤裸的影子被捏入手心，揉，搓，扭曲和战栗，越挣扎越要忍受，直到灯光转暗，黑夜成型。

即使咬紧牙关，186个世界还是阵痛了一下，从低处向上爬，然后从最高处跌落，回声具有喇叭的形状，像一棵石子击起水的波纹。

要相信人生漫长，但同时也要相信旅途短暂，我路过的186个时代，不是你。

人人都在血液的炭火里，只是无法确认谁是A，谁是B，谁是A与B雌雄同体，186个，太多还是太少？你的嘴张成O型，说明你很惊愕，故事怎么还没有开始。

将情感简化。无辜者的迷乱和癫狂，不过是救赎的另一种形式。

天空和大地充满古老的敌意。186次鞭打或者186道鞭痕，促使堕落的众生携带新鲜的痛苦集体游行。苦涩是可以贩卖的，甜蜜是悲剧意志的同义词。

回到罗丹，他最具雄心的雕塑从来没被当作门使用，无处开启，无人引领（认领？），186个人像挤作一团，细节像纪念碑上的浮雕。

这些说明不了可能的永恒，很难将其规范，但一颗心可以全部装下。

[罗丹]

我和但丁在他的地狱里生活了一年。

有那么一刻，我看见了克洛代尔的影子

让我泪流满面。

[但丁]

最终与最初，中世纪和新时代

他用文字表达的意思如同用姿势一样好。

[夏娃]

怀孕的意大利姑娘，她是一头“豹”，请给她一棵生命树，请给她一条蛇。

[永恒之春]

用青春幻想的有效期，男人和女人大约都只有十年。

[逃亡的阿莫尔]

在我面前，仿佛未来茫茫无尽。

而在我身后，穿着过去的狼跑上前来说，这世界依然如故。

[浪子]

他无力地伸出手，他的喊声消失在天空中。

[三个幽灵]

市民？士兵？卖桔子的老人？但丁和他的两个影子？

是，或都不是。被谁附体就是谁。你？我？他？

[思想者]

又一次遇到古老的风暴。

知识有自己的祭坛，人性有自己的标本。

[吻]

灵与肉的结合，不在尘世亦不在地狱，但也不在天堂，诸神不屑用舌头交换酶。

[亚当]

第一个推卸责任的人。

第一次发现大地如此沉重。

[受天罚的脑袋]

如果不是窥破了天机或者想法过于邪恶，头皮上的草地不会被疯马践踏。

[施洗约翰]

到底还有多少个莎乐美，你永远无法知道。

但我每看一遍理查·施特劳斯的歌剧就会遇到一个。

[象征情和欲的妇人]

对失眠的恐惧使你抱紧了肉身。

最小的灰烬是曾经的温暖。

最美丽的玫瑰是尘埃。

[一些头向下滚落]

向下，向下。弯下身的苍穹之吻

让火焰的嘴唇获得百倍寒意。

[乌古利诺伯爵]

吃掉儿子，然后再吃掉自己。

骨头与骨头相谈甚欢。

[保罗和弗兰采斯卡]

寒风狱。吹着婚外情的寒风，两千年后化作春风。

[来自威廉·海尔兰·哈里的注释]

这是一个剧作家按照自己的法则为自己创造出来的微型世界：他在上面坐着，沉思着他的创造物。这件作品的结构，与凸现在舞台前部，在处于不同距离、不同位置的人像，被强烈的光线造成的显著效果使人联想起一个剧场。罗丹掌管着这个舞台，组合或毁灭着这些剧中人物。他是主人，正如他所钦佩的巴尔扎克对其《人间喜剧》所作的那样。他的作品既是一个伦理剧的演出，又是一个有许多剧目的剧场，其人物年复一年地变化，因为他陆续替换着。

很多研究《地狱之门》的人都倾向于这种看法。

有多少种工具

就有多少种谋杀的方法。

简单而粗暴的，可以用刀

可以枪击，可以用啤酒瓶敲击脑壳

用扳手和锤子也可以

可以用绳索或床单勒住脖颈

紧紧勒住，悬在房梁上

伪装成自杀

徒手当然也可以，如果充满力量

可以抓起受害者的头发

将太阳穴对准桌角

或者，可以直接溺入水中

在我们的时代，可以将车开上人行道

一个接一个碾压，谎称刹车失灵

造成法律故障，所有的故事

都是从事故开始的

如果是模仿电影桥段

可以先弄坏目标的刹车

然后紧随其后

做个冷眼旁观者

可以生人活埋，用推土机铲平房屋

为此你必须得先弄到公文

这并非难事，金钱是最好的工具

就像挥舞棍棒的打手

不过一百块一个

心理变态们都喜欢这么干

如果胆子小而又偏偏妒火难消

可以选择下毒，用铊

等待过程极其缓慢

需要怀着

极大的耐心，杀人于无形

为了不那么残忍

为了有些乐趣，还可以

把人扔进铁笼子或地窖里

像饥饿艺术家那样

断粮绝水，考验一下

肉体的生存极限

还可以用胶带封住口鼻

禁止呼吸就像禁止大声喧哗

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

仿佛秘密实验

然而，那些最复杂，最光明正大

也最具有技术含量的方法

通常需要一群人

精心策划，谋篇布局

最终，递给你一纸判决和一针药剂

看着地狱之门在眼前缓缓开启

美满的结局，如其所愿

1877年，罗丹为一家巴黎博物馆雕了一个装饰性门廊。他把这个门廊构想为《地狱之门》，立意描画但丁《神曲》中被折磨的灵魂。他疯狂地增减人物，生发的一些雕塑思想后来也都变成了独立的与真人大小的人像。1900年展出时（石膏模型），门上方潜伏着现已人皆熟悉的《思想者》，原本是诗人但丁在凝视他的那些造物。在他下面翻腾着那些未实现的欲望之火。《地狱之门》共含有186个人像，诠释了对罪人的折磨和希望的虚幻。

——【美】菲利普·E·毕晓普：《人文精神的伟大冒险——人文艺术通史》

奥古斯特·罗丹（Auguste Rodin，1840年11月12日—1917年11月17日）:

法国雕塑艺术家。他在很大程度上以纹理和造型表现他的作品，倾注以巨大的心理影响力，被认为是19世纪和20世纪初最伟大的现实主义雕塑艺术家。

其它作品：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