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之友】叶如钢 ▍连环画[下] ▍“怀旧老物件”【总第29期】

场景10

巴蜀大山，只有最勇敢的巴蜀天鹰才能飞越

鹰目雪亮，双爪强劲、锋利

天鹰在山风中展开翅膀，羽毛的黑白色高贵、鲜明

巴蜀大山里深藏千年秘密

巨大石门封锁巴丁国密洞

雄鹰般的巴丁王子，灵魂归返何方？

美丽的巴丁王妃永恒沉睡

巨大的石门十分坚固。怎样才能打开？大部分探险队员们都很困惑。但钟军对巴丁国密洞的传说和记载做过很多研究，也和钟海涛讨论过。探险传说里这种地方通常会设有致命机关，比如滚刀、滚石、装有尖刀的陷阱。钟军估计他们会碰到尖刀陷阱，让队员们都做了防护准备。最关键的是找到洞壁里七个暗口，按照正确的顺序把七根铁棍一一插入。钟军、钟海涛和其他队员们在石门周围仔细探寻、反复琢磨。经过一番艰难、紧张和些许惊险，考古探险队终于打开石门，进入了洞厅。他们机灵、也是侥幸地避开了洞门内外的尖刀陷阱。

巨大的洞厅一派空旷，虽然幽暗，却不是完全黑暗的。一下子看不出来光从何处照射进来。举着火把凑近洞壁，他们看到一幅幅彩色壁画，不禁惊叹。壁画几乎新鲜如初，只有很薄的灰尘覆盖，轻轻一掸就掸掉了。画中的人物、战马、鸟兽、山岩和草木栩栩如生。钟海涛更是目不转睛地欣赏每一幅壁画。

奔逃的白鹿，它前面是悬崖，后面是骑在战马上、手持弓箭的骑士

它左面是豺狼，右面是虎豹

如果它跃下悬崖，鹿角会划破山谷的白云

绮丽的舞者，你在天上起舞，你的长袖飘飞

五色的鸟在你身边飞翔

你撒到地面上的花瓣会结成香果

你撒到水面上的花瓣不沉没

奏乐者，你双臂可以反转到身后

在那里弹响每一种奇妙的乐器

一列鼓者穿花纹衣裳，鼓锤不会击破鼓

却能把群鸟击落，把众野兽击倒

威武的将军们，举起青铜剑致敬吧

高贵、英武的巴丁王子来了，手持雪亮的巴丁王剑

青春的女人们，为她歌唱、舞蹈吧

巴丁王妃比孔雀更美丽，比月亮更动人

钟海涛突然感到脖子上极疼，似乎被什么虫子叮咬了一下。他一阵晕眩，差点跌倒。回过神来，他似乎听到一个低沉、坚定的声音命令他：“把火炬点着！”他抬头看见身旁一个高高青铜架上的火炬，从背包里拿出火柴点着了。哗的一声，一长列青铜架上火炬也同时点燃了。洞厅变得明亮。举目望去，钟海涛发现叔叔钟军不见了，考古队员们都不见了。他看见大厅四周摆满各种器皿，金碧辉煌。往大厅深处望去，一排排兵士站立在那里，似乎是雕像，又似乎是真人，披盔戴甲，手执长矛、刀，或长剑。兵士阵列前有十几个将军。将军和兵士们看上去目光炯炯，却一动不动。其中一个将军的盔甲，尤其是头盔，显得特别高贵、明亮，他身形高大、容貌威武，手中青铜剑的造型也非同寻常，寒光闪闪。“这一定是巴丁王国的著名王子了，”钟海涛心想。他走到这些雕像近前，不敢用手去触摸，生怕他手指一碰，雕像就会活过来举起兵器向他砍杀，或者会轰然倒塌、碎裂。四周还有一些其他人物。他最想看到的当然是巴丁王妃。但这里没有一个看上去像高贵、美丽的巴丁王妃。

忽然间，他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出现在前面不远处，身影一闪转到了一座雕像后面，看上去似乎相识。他急切地正想仔细看，女子又走了出来，脸型、发型和眼神是那么熟悉、亲切。对，是姐姐钟美丽。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她没有参加考古探险队，她正在日本访问。钟海涛朝那女子喊了一声：“姐姐！”她没有答应。他跑过去，女子不见了。他跟着脚步声追去，出了洞厅，进入一个长长的侧洞。洞壁上的油灯都亮着。

场景11

眼看就要追上了，女子一转身进了一个洞室。钟海涛跟进去，女子却突然就不见了。他忽然看见洞室里另一个女子亭亭玉立。他惊呆了，那是一个美丽非凡、宛若天仙的女子，或者说一个女子的雕像。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巴丁王妃。仔细看去，王妃和姐姐钟美丽确实挺像的，但王妃的眼眸有几分碧蓝，鼻梁高一些，姐姐的肤色则稍微白皙一些。巴丁王妃的面容和身姿有一种无法描述的特殊魅力。“过来，” 雕像王妃似乎对他说。“过来， 带我出去，救我出去…  ” 钟海涛对此毫无心理准备，大吃一惊。他凝视雕像王妃的双目。她双唇再次微微张开。“过来， 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 雕像王妃眼睛里滚出泪珠。他朝她走过去，不经意间看见她身后洞壁上一面镜子。钟海涛在镜子里看见自己， 虽然只是一瞥，他也惊讶地看见自己就是巴丁王子，戴着闪亮的头盔。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那巴丁王名剑。“快点救我出去，时间真的不多了…”雕像王妃又轻声对他说。她的声音和姐姐清脆的声音不同，而是绵软中充满磁性。钟海涛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女人语声。这语声那么性感，让他的心颤抖。

他走到雕像王妃面前，伸出手要拉她的手。一个强劲的声音突然在洞室里响起：“别碰她！”那声调就像一个神在命令他。“触碰她，她瞬间就变成粉末！”  这一刻是地狱般的时刻。他相信巴丁王妃呼唤他是真的，他必须走过去，他必须拉起王妃的手、抓紧她的手，拉着她快快地逃出去，甚至把她抱起来救她出去。钟海涛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可怕的危险，不知道有什么巨大的灾难就要降临，但从王妃的眼神里他读到了一切。可是，那个命令的声音，那个神一样的声音刚刚警告他，他不可以去触碰雕像王妃，否则她一瞬间就会碎裂、崩塌，变成粉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几乎要疯了。

忽然间，他感到一束灵光照射内心。他相信给他命令的是一个恶魔，他必须把这个恶魔杀死!  抽出巴丁王剑，他朝那命令声音的方向冲过去。但那里没有出现恶魔。钟海涛向周围搜索。突然，一只石雕老虎和一只石雕狮子变成活的，迎面朝他猛扑过来。他敏捷地纵身一跳躲开，转过身刷地一剑挥下，砍掉了老虎的下半脸。接着他一个跳跃，落到狮子面前，狮子张开血盆大口，他闪开、转回身，一剑刺入狮子心脏。他正担心老虎偷袭，却发现老虎已经瘫倒在地，成为一尊破碎的雕像。

钟海涛心想恶魔的狮虎化身被他杀死了，满心欣喜地奔跑到雕像王妃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没有倒塌、没有碎裂、没有变成粉末。她全身渐渐动起来…她复活了。巴丁王妃的肤色渐渐变得新鲜滋润，她的面容更动人、眼睛更明亮。她试着迈出一步，却没能站稳，钟海涛马上把她扶住。她凝视着他，喃喃地说：“我的王子，我等你等得好苦… ”钟海涛，或者说巴丁王子，把巴丁王妃抱在了怀里。   

他吻她，吻她的香唇。巴丁王妃脸上绽开美丽的笑容。她的双唇还没有完全恢复，钟海涛嘴唇还感觉到冰凉和石质的坚硬。但他的热吻马上就融化了千年石质。巴丁王妃的双唇变得柔软、丰润，不仅仅清香，而且清甜。那清香、清甜那么不可思议。他忘情地吻她， 似乎时间完全停止。她伸出双臂搂紧他。

场景12

钟海涛拉着巴丁王妃的手奔跑到洞厅的入口大门。他们必须在最短时间里离开洞厅、离开山洞、离开大山。也许熊熊烈火就要爆发、吞噬一切，也许山崩地裂的大地震就要发生，也许洪水就要淹没整个山洞。他正要拉着她迈出大门，那个强劲的声音响起，它更响亮、在洞厅里回响：“放开她的手！”但他拼死也不会放开。他一定要把她救出去。他爱她。女神般的姐姐不再笼罩他。或者，姐姐和王妃其实是一个人。他对姐姐的依恋已经转移到巴丁王妃身上。而王妃不是他的亲妹妹。他无救药地、无悔地、彻底地、永远地，爱上巴丁王妃了。他要救她出去，全身心地去爱她。然而那个宏大的声音又响起：“再不放开她，她就会化成灰烬！”钟海涛大声喊道：“我—不—相—信！”那个声音震怒了；那是一个恶魔的声音，还是神的声音？“王妃，离开他！不离开他，他立即粉身碎骨！”

巴丁王妃猛地挣脱了钟海涛，用双手狠命把他一下子推出了大门。那瞬间她爆发的力气如此之大，钟海涛竟然被推出去了四、五米。他转身就要冲回去，但是却寸步难移。一个巨大的力量把他死死地钉在那里。巴丁王妃泪流满面。钟海涛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妃是不愿意他冒险死掉。但他拼死也要冲进去把她救出来！可是他动弹不得。突然，巴丁王妃双脚变成了石。她双腿变成石了。她全身渐渐地石化。在最后一刻，钟海涛对她高声喊：“我永远—爱—你！”巴丁王妃深情地凝望着他、对他说：“我等你回来，再过一千年你回来…   吻我，我就会复活…”

山崩地裂。山洞顶、壁一瞬间倒塌。钟海涛昏迷过去。

 场景13

钟海涛醒了过来。叔叔钟军教授亲切地对他说：“醒啦。你昏迷了好几个小时。你被巴山毒虫叮咬了。已经给你敷了药，也给你吃了药丸。你没事了。”叔叔告诉他， 他们已经从洞厅里撤出来，洞厅的石门又关闭、锁死了。他们遇到了守护者。神秘的守护者送给了他们一个礼物盒， 要他们回去后打开。钟海涛难以相信叔叔的话。巴丁王妃美丽的双目似乎还深情地望着他。她的娇身似乎还在他怀抱里。他仍然能感到她双唇的清香、清甜。但是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肯定都会认为这是他中虫毒后昏迷中的臆梦。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眼前一切完好，没有一点山崩地裂的痕迹。但他相信巴丁王妃是真的，她真的复活了，他和她真的相爱了，他真的紧紧拥抱她、久久地吻她。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钟海涛背包里还有那本考古探险连环画。那本连环画里没有巴丁王子和巴丁王妃。“难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都是我自己构想的连环画？不，不是这样。这一切都那么真切，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余地。巴丁王妃，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钟海涛泪如泉涌。

场景14    终结诗

1.

你是巴丁国的王妃，你存在于石头的形态。

我站立在你的山下，我存在于和你相互凝视的形态。

你是高山坡的衣草，把岩石、土壤当作我的怀抱。

你曾融化于，我热烈的拥抱。

你要全部融化为水。却被我阻止。

我是巴蜀大山的绝望风景，装饰你的绝对等待。

我是巴蜀大山的绝望之鸟，问候你的绝对孤独。

我曾安静地，走进你的绝对空间。

你、我的绝对时间，从那一刻开始。

你，我的王妃，是我的绝对。

我，你的王子，是你的绝对。

没有你，我的时间不再绝对。没有我，你的空间不再绝对。没有我，你无处融化，无处凝结。

2.

轻的镜因夜色而断为半影

重的剑因夜光而弱为青草

倾听，灵魂的无诠释低鸣

那么，从种植的心枝，经裸露的古典雪

沿陨石经纬、鸟的神目

滴，流淌

从心的青果汁

从灵魂的碎裂玻璃器皿

从心灵麦穗，完整而多粒

然后，静谧地，夜的彼岸生命花丛

轻灵地，月的死亡光辉

永恒地，巴丁王妃的凝视

叶如钢

数学家、诗人、翻译家。美国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终身教授，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长江讲座教授。曾任德国波鸿大学终身教授。翻译过英语、德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和瑞典语诗歌。诗作风格多样。著有诗剧/史诗作品《九大行星》和《致命华丽西娜之生死九章》，开辟了多方位诗歌写作的新方向。“第三只眼之诗人沙龙”和“叶如钢翻译交流平台”创办人和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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