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爷府
读王爷府
徐岳
从呼和浩特市坐汽车,翻过著名的大青山,就看到内蒙古大草原了。可是起伏的大地,无边的枯草,土头土脑的孤独的低屋,鸡肠似的远远的小路,却给我构成了冬日的荒凉、没有牧歌的内蒙古大草原。这时只有蓝蓝的穹苍与白云告诉我:都怪你来的不是时候。
车子寂寞地越过冷风嗖嗖的四子王旗街市,不知又走了多少时刻,忽然,我的视野里亮出一座与这风景反差很大的砖瓦建筑群,使我立即想象到灰色灰色高墙里有庙宇般的殿堂,有天上掉下来的辉煌。我问给我做向导的弟弟,这是个寺院吧?弟弟说,这里是杜尔伯特王爷府。我曾从小说里读过“王爷府”,它留给我的印象是一个理性的恶感:草原上的政治、军事、经济大权都曾经集中在这里。王爷府就是阎王殿!
今天再读读它会有什么印象呢?卖门票的小青年开锁,引我们走进府门。砖铺的院子不大,如北方农村一个中型庙宇。听小青年介绍,雕梁画柱的上殿是王爷办公的地方,两边厢房低矮多了,供王爷卫兵居住。小青年特意指着紧挨厢房的、如哨所般的矮屋说,这是王爷的厕所。在昔日的大草原,一间厕所也足以是王爷地位的象征呢!
王爷“办公室”的格局虽然已非当年,但王爷奴隶主般的威赫感仍能逼入人的毛孔。王爷宝座上铺了一张人造大“虎皮”,其实只是几张白羊皮缝制而成,再画上几笔虎斑的。真有点“羊假虎威”的幽默感。小青年说,原来的真虎皮早被人偷走了。另一边陈列着王爷权利的象征物大印盒。墙上挂了镶蓝边的白旗,表明杜尔伯特王爷在满清八旗中的位属。还有一张肥胖军人的照片。那是十四代盘定工扎布王爷,他曾是傅作义将军部队的副司令。窗下有一只样式别致、做工精巧的铸铁取暖炉,这是十五代王爷道古楞享用过的,是日本人送的。这里所有平静的收藏物,却收藏了不平静的历史,也活画出了王爷在大草原上至高无上的霸主地位。
“这个王爷府建于什么年代?”我问。
“1885年。”小青年答,“一百多年以来,一共有十五代王爷在这里办过公。”他用“办公”这个新词儿百年王爷府的作用使人听起来又轻松又明白。
“现在还有活着的王爷吗?”
“我们这里是1947年解放的。第十五代王爷死于“文革”之中。他的弟弟还活着。”
“文革”中的末代王爷在劫难逃,这是不难理解的事,我也就再没往下追究他的具体死因。我问,“能不能见到他弟弟?”
“他去北京了。”
“去干什么?”
“做佛事。”小青年很随意的说。
“做佛事”三个字,使我沉思良久……
读读历史悠久的杜尔伯特王爷府,百多年来的中国多变、巨变,真让人感叹嘘唏。
汽车走远了,我还在心里默读着王爷府。我又仿佛听到蓝天白云轻轻地告诉我:杜尔伯特王爷府是内蒙古人写在草原上的一本活《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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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岳老师在后周公考察
徐岳,1939年生于岐山县蒲村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前《延河》主编。著有散文集《十七岁那年》,长篇纪实文学《任超传》。儿童小说集《小门长》获陕西省优秀图书奖,《生命山中历险记》获陕西省火炬文学奖,《山羊和西瓜的故事》获《文汇报》小说征文奖,长篇传记文学《胡兴元传》获陕西省“双五”文学奖。2012年以来, 主持编辑周公庙文化系列丛书, 已出版《周公庙的风花雪月》《长长的周公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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