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志辉：家乡的浆水面

Original 岐山作家岐山作家 2021-07-31

家乡的浆水面

傅志辉

炎炎夏日，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胃口也变得挑剔起来，忽然就想吃一碗家乡的浆水面了。

家乡的农村里，每年春末夏初之时，不少人家就开始着手涡（窝）浆水了。做浆水并不复杂，择集日，去镇上买芹菜。芹菜要老，叶儿深绿的最好，嫩的劲淡，做不出上好的味道。老芹菜拿回家，淘洗干净，切去根须，掐去黄叶，扔进面汤锅里去烫，三两分钟即可，五分熟便可出锅，连同面汤一起，刮入瓷的缸瓮之中，捂紧了盖子，让其发酵。约莫五日七日，浆水味儿就出来了，舀一口尝尝，有淡淡的酸香。若再过几日，味会更浓，这时，浆水就做好了。

芹菜性凉，用芹菜涡浆水，下火，夏日里清热祛暑，而且，有股奇妙的药草味，如薄荷般安神醒脑。当然，也有用白菜、卷心菜和其它菜蔬去做浆水的，但比起芹菜浆水来，就要

逊色多了。母亲爱用荠荠菜涡浆水。不过荠菜必得是起了苔开了花长老了的，从齐腰深的麦田里拔回来，淘洗干净去涡，越泡越酸，竟然也有别样的香味。吃浆水，会让人口舌生津，开胃止渴，食欲大增。谁家娃娃上了火口舌生疮不爱吃饭，大人就说：喝一碗浆水就好了！小孩子照办，果然灵验。但脾胃寒凉的人不宜多吃，需要节制，不然会吃坏了肚子。

酸酸的浆水着实好吃，其味比醋要淡，但比醋要绵，又绵中带香，香中带爽，浓淡相宜，最适合夏天人的口感味觉了。浆水最早是何人发明？大概已无从可考，但它来源于乡村却是确信无疑的。打从记事起，乡村人吃浆水已成为家常便饭了。

浆水常是夏日里可口的饮料。最解馋的时候，当是庄稼人在骄阳下干活归来，累极了，热极了，也渴极了！他们步履蹒跚，一头大汗，张着嘴巴，喘着粗气，胸脯在巨烈地起伏，手腕上的青筋暴起，眼神里映射着焦躁和不安，一脚踏进厨房，二话不说，抓起大马勺到缸里去舀浆水，尔后仰起头一气猛灌，只看见喉结在上下紧张地滚动，喉咙里发出“咕儿咕儿”急促响亮的吞咽声，末了重重地打一个嗝，长长地吁一口气，过饱瘾似地抹一把嘴，眉宇间露出难得的轻松和满足，那一刻，他们的适坦和惬意，是什么享受都比不上的。

家乡人吃浆水，除了做浆水搅团、浆水鱼鱼外，主要是做浆水面。浆水要在热锅里炝过，上面会漂着淡淡的油花花，再放上炒过的韭叶、辣段和蒜瓣，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浆水菜也好吃，酸酸的，能解腻，吃浆水面，一般会舀几枝芹菜在汤里，深黄的颜色，漂在白面片上，吃起来柔柔的，筋筋的，有嚼头，是一种别样的味道。

大热天，农村人最爱吃浆水面。女人们兴冲冲进厨房，洗手和面，擀薄切宽，一阵风匣响，浆水面就做好了。男人们不爱在家里吃饭，他们往往挽起袖子，敞开纽扣，趿溜着鞋，端着扑溜打闪的一老碗面，掌心里夹一骨嘟新蒜，就摇摇摆摆地出了街门，找人多的地方蹲下，一边大声地拉着闲话，一边用牙齿熟练地剥着蒜瓣，白哗哗的蒜皮“扑扑扑”地从他的唇间飘落，然后清一清嗓子，拉开架式，捉起筷子，“扑喽”吃一口面，“嘎嘣”咬一口蒜，“呼噜”喝一口浆水汤，新蒜辣得他们眯起了眼睛，热浆水又让他们啧啧咂嘴，回味无穷，那个香呀，让旁观者也看得馋涎欲滴。

吃浆水的习俗应始于乡下。随着农村人进城，这种美食又传给了城里人，如今，不少城里的餐馆也卖起了浆水面。西安城里有家星级宾馆，常年在卖浆水面，还挺地道。每次朋友聚会，吃完了菜，别人总爱点些饼呀米饭的，而我必点一碗浆水面。面是“韭叶”，碗大，汤宽，热腾腾的，上面浮着炒过的漂菜，端上来还没吃，便闻到诱人的香味，食欲就大开了，吃着，喝着，感觉就找到了家乡的味道。

我们的西邻陇原人也爱吃浆水。兰州城里的大街小巷不仅有卖浆水面的，而且有专卖浆水的。他们把涡好的浆水灌装在密封的塑料袋里，摆在店铺门口，想吃浆水又懒得去做的人，就干脆买上一袋，大约有二三斤，一家几口，调汤就够用的了，省事又方便。他们涡浆水大概有独到的方法，味道格外酸，喝一口，真要让人倒牙呢。

有人说，人的胃是有记忆的，这点我坚信不疑。小时候吃惯了的东西，一辈子都忘不了。从关中农村里出来的人，总是忘不了家乡的浆水面。

2018.7.24

吃浆水面到河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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