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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版肖申克救赎(上)

2016-09-02 今日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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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者:胡展奋、奥永


一个人,十四年,逃跑四次,亡命三万里。当年大红大紫的大学生是怎么沦落为逃犯的?




一、一张大字报收获“极右”


一九五八年冬,在安徽白茅岭农场,一年前还是上海第一医学院学生的徐洪慈,此刻已经接受了大半年的劳动改造。寒夜中,想起临行时学校说过的话,他偷偷给在上海的母亲写了一封信。


徐洪慈写信给母亲,要她到学校里找李书记,看是不是可以由学校出面把他要回来。因为当年学校说过,去改造的话,如果表现好,可以把他要回来,这话让徐洪慈听起来觉得很有理。所以,徐洪慈一直抱有期待,有一天自己还能回到校园。然而,学校拒绝了他。


被拒绝以后,徐洪慈的母亲向对方问道:“我们在国民党时代,把儿子培养成共产党员。为什么在你们手里又倒退成右派?是你的责任还是我们的责任?”


一九三三年,徐洪慈出生在上海一个买办的家庭,十五岁就参加了中共地下党,十八岁成为华东局青年干部,二十岁参加全国青代会,受到毛泽东、刘少奇等国家领导的接见。二十一岁,他考入上海医学院。如果不是一九五七年的那场变化,他将成为一名医生,成为新中国急需的专业人才。


在同学们眼里,徐洪慈当年红得发紫,很多人都叫他老前辈。一九五七年,命运突然一个大转折。就像很多人感到突然一样,徐洪慈也觉得莫名其妙。


一九五七年四月,《人民日报》发表社论,鼓励大家大鸣大放,向党交心提意见。但是上海第一医学院的气氛并不热烈,没有人贴大字报。到了六月,医学院的副院长主持召开全体党、团干部大会,动员大家大鸣大放、贴大字报,并说第二天就要看到成效。


动员会后,徐洪慈回到宿舍,由十四个同学草拟了一份大字报,一共五十一条意见,第二天就贴出去了。


这五十一条意见,有的是对党的意见,有的是对学校和专业设置的意见。例如,希望大学多派一些其他国家的专家,不要仅仅派苏联专家,因为各国都有自己的学术精英。是不是不必只学俄语,可不可以选择学日语、英语、德语。文中也谈及,党内民主不够,党代会总是报喜不报忧。


一九五七年的六月六日,五十一条贴出来后,在学校内形成了一股贴大字报的热潮。六月六日,对徐洪慈来说是漫长的一天,也永远记在徐洪慈心里,五十一条变成了向党进攻、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证据。


苦闷的徐洪慈只有向女友倾诉。他对女友说,自己已经被批判了,“到底是我正确还是毛泽东正确,三百年以后见分晓”,他说这句话时,指的是对苏联的态度,对苏联盲目崇拜。他说的第二句话是:“如果我在这呆不下去,我就想出国,无产阶级革命是不分国界的。”当时的出国就相当于叛国。


给他致命一击的,恰恰是他的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把这两句话揭发了出来。当时右派分右倾、右、中右、极右。徐洪慈被定为极右的极右,被开除党籍学籍。他也成为少数的被送进监狱的学生右派。

 


二、三次越狱,获刑六年


一九五七年的经历常常会复现在徐洪慈的头脑中。一年之后,向学校求助的一线希望破灭了,徐洪慈动起来另外一个念头。他要自己回到五百公里外的家——上海。一九五八年十二月十四日凌晨,徐洪慈和同伴从白茅岭逃了出来。


逃离监狱以后,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坐长途汽车回到了上海。到上海后,徐洪慈给家里打电话,结果暴露了自己。在发现他们逃走以后,监狱马上行动,上海方面立刻对徐洪慈的家实施了监控。抓获以后,他被送回了白茅岭。


徐洪慈觉得自己被冤屈,心中积郁难平。多年后,他回忆说:“我就想不通,明明是他们号召我们写大字报的,还说不写是对党没感情,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引蛇出洞”。


徐洪慈从白茅岭第二次逃出。这一次,徐洪慈逃向了昆明,从昆明到泸水,他计划通过泸水越境到缅甸。泸水其实已经到了边境,但是根据原先老地图的记载,这里离边境还有很长的路。解放以后地图改版了,他不知道,居然大模大样到食堂去吃咸肉菜饭,大吃一顿后还大摇大摆到理发店去理发。


徐洪慈的头发又乱又长,穿的衣服又脏又破,眼神也有点异样,在这么一个敏感的地方,这么一个敏感的时期。带着外地口音的陌生人,特别引人注目。于是,他在泸水落网,关押在泸水看守所。


尽管已经有过一次逃跑被抓回的经历,但此时的徐洪慈,依然不相信自己会在泸水看守所这个地方束手就擒。他有一种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强烈冲动,强烈的自尊被激发起来:我一定要用行动证明自己。他想到国外继续参加革命,用行动来重新证明自己。


徐洪慈立即开始实施他的第三次逃跑计划。


泸水是一个偏僻落后的地方,看守所的墙虽然厚,但却是并不坚固的土墙。徐洪慈决心在上面挖洞。他搞来了一把不锈钢勺子,上海人叫调羹,不断地挖,土挖不动,他就向墙上撒点小便,让它松软一下再挖,一次不行再来一次,挖出来的土就堆到床底下。多次下来,他庆幸居然没人发现。粗糙却并不坚固的土墙,经不起勺子日复一日的刨挖,挖通的那一刹那到来了。


下面的一幕,是真实的,却极富戏剧性。当徐洪慈挖通了土墙,把手伸出去,正在兴奋之时,外面的一把叉子叉住了他的虎口。伸出的手被外面早已潜候多时的人牢牢地抓住。他所作的这一切,已经被发现,人家就等这么一刻了。


一年之中三次越狱,辗转七千公里。徐洪慈不但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一错再错。一九五九年,美丽的中缅边境小城——云南泸水,逃跑的大学生右派徐洪慈正在接受着一场审判。


法官说:“你是非法越境。如果没有这次、第三次逃跑的话,可能会判得轻一点,更可能就是判得很轻。轻到什么程度呢?我们要用你,因为你是医生。像我们边境落后的地方,太缺少你这样的人才了。你看,你懂多国外语,英语、德语、俄语,是不是?在我们这里是奇缺人才,你还学的是医疗专业,比我们这里所有医生强多了。你看看,你自己毁了自己,你想越狱,罪加一等。”

就这样,徐洪慈被判六年。



▲青年徐洪慈


三、你不就是逃跑吗?


云南,遥望上海三千公里,逃,使徐洪慈离家越来越远,六年刑期宣判之后,他先后辗转到几个关押地,其中有丽江大盐农场和拉马古铜矿。


逃,也使他在别人的眼中越来越坏。很多人议论纷纷,管教对他也没好话,对他的恶评接踵而来。此时,徐洪慈遇到了王金如,这是在大盐农场。


徐洪慈没有想到,自己被调到王金如手下,居然是王金如把他要过去的。王金如说:“这个大学生脑子活,聪明,很多东西都懂。特别是他有医学的专长,为什么不能到我们医务室来工作呢?”就这样,暗地把他要过去。


王金如个子不高,见面第一句话,王金如就打着哈哈:好你这个逃跑大学生,人家都说你是逃跑专家,我看你还可以啊,你罪不算大,你不就是逃跑吗?现在你跑不了了,在这里好好工作吧!他还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是我把你要过来的。并甩下几句话:你到我们这医务室工作吧,发挥你的长处,我们缺的就是医生。


在王金如手里,徐洪慈的工作环境还很不错,王金如更不歧视他,他们还很谈得来。但随着王金如调走,他身处的环境开始恶化。辗转了几个地方后,他被安排到最苦的拉马古铜矿。在这里,他遇到了另外一个管教队长梁满杞。


梁队长和他进行了一次很恳切的谈话:很多人说你坏话,我看你不是。你只是处处有自己的思想,处处显得与众不同而已,就是这样。但是在别人眼里,你是一个不服管教的人。其实我不认为你是这样的人,我希望你在这里能够好好工作。让我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这一席话对徐洪慈有非常大的触动。


在梁满杞手下,徐洪慈从事的是地质队的工作,这意味着他能在矿区周围行动自由,和一般犯人还有区别。徐洪慈觉得这是一种知遇之恩,重新找回了被信任的感觉。他没有再动一次逃跑的念头。我在他手里,六年就六年。——徐洪慈回忆说。


在王金如和梁满屺感召下,徐洪慈安心服刑。六年里,他时常想到父母、同学、还有那个揭发他的女朋友。他们在做什么?


一九六五年,徐洪慈刑满了,他急切地想回家。

 


四、就你这恶劣的态度!


 

▲晚年徐洪慈(右一)和王金如合影。


刑满释放, 释放应该可以回家。但当时的政策却不让徐洪慈回家。监狱领导说:你不能回家。想回上海?


徐洪慈说:我刑满回家是很正常的要求。


“不行,就你这恶劣的态度,继续留场。”


于是,他变成留场人员,这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一种人群,即刑满释放后,继续留在劳改农场从事劳动的人,有一些有限的自由,星期天可以上街去买点东西吃,每个月有为数很少的一点工资。当然,最大的不同,是自己有了一个可以独立睡觉的地方。


留场以后,徐洪慈的处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他被分到了管教木世勤的手下。木世勤对他很有偏见。两人关系恶化。徐洪慈也不服软。


一天半夜,木世勤还开着喇叭,吵得徐洪慈没法睡觉。当时,讲究喇叭的轰炸,对犯人进行思想改造。徐洪慈被半夜的喇叭声干扰刺激,忍无可忍,于是冲到木世勤的楼下,说:请你把喇叭关上好吗?我们睡不好的话,明天是没法工作的。这一下,他激怒了木世勤。木世勤觉得,这个人居然如此大胆,这不是公然向我叫板吗?所以文革一开始,徐洪慈的灾难就来临了。


一九六六年文革爆发,他被第一批列入运动对象,运动不断升级,升级,再升级,终于,他被判刑二十年。尽管徐洪慈逃跑已经按照他该受到的惩罚服刑过了,但这些经历再次被列入罪状。这对他是一个无情的打击。徐洪慈觉得:我再怎么好好地改造是无效的,是没用的,我再怎么听话也是没用的!


那时候,公判大会的形式时常被采用,以起到震慑作用。在丽江民主广场的万人公判大会上,他被五花大绑,游街示众,甚至被踢、打、枪托砸。徐洪慈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幕。


徐洪慈开始绝望了。刑满释放三年零七个月后,他接到报信,形势对他非常不利,并且有生命危险。

 

五、李光荣他早有看法



▲云南丽江重刑犯监狱大门。


一九六九年,徐洪慈被安排在丽江五零七农机厂。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关押重刑犯的监狱。监狱长叫李光荣,李光荣对徐洪慈三次越狱的经历了如指掌,对这样的人,他早有看法。


在李光荣眼里,徐洪慈是个足智多谋的人,有自己的主意,动手能力很强,大家都叫他智多星,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他视野开阔,知识面广,在犯人里享有很高的威信。


例如,犯人的鞋都很臭,人人都讨厌臭鞋,怎么办?徐洪慈说:很简单,拿白酒含一口往跑鞋、球鞋里一喷,臭味就没了。大家说:你真是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有,犯人的毛巾,都硬得像刷子,像皮革一样,怎么把它变软?他也觉得很简单:在水里烧一下,点几滴醋就好了。这都是他以前生物化学,理科的一些知识,他不但会学,记忆好,还会联想,并且善于活学活用,有种学以致用的本事。这样,上面很恨他。很忌讳他在犯人中的威信。但是,也正因为有很高的威信,就有人为他通风报信。


在监狱里,犯人是无所不在的,有烧饭的,有在医务室的,还有理发的。他们这些人都有机会接近监狱首长,知道很多内幕。于是,一天,有人突然冒着风险告诉他:关于你的报告在起草中,说你在组织大家越狱,组织暴动。这可是李光荣对你下最后的毒手了,暴动的报告如果送上去的话,就是枪毙,看来这次是要置你于死地了。


徐洪慈知道,他和李光荣之间的冲突已经不可调解,凡是打暴动报告的,没有活的。在监狱中,暴动是最最犯忌的。要置你于死地很容易,就说你搞暴动,他知道自己死期到了。


当徐洪慈再次动起逃跑念头的时候,他想到了之前的两位管教——梁满杞和王金如,他曾对这两位管教发誓,要好好改造,再不逃跑。而此时此地,不走就将是等死。为了能活着走出监狱,徐洪慈开始了准备工作。他对自己说:我要证件,得保证在路上经得起任何盘查。必须要单位来说到哪里去,然后盖个公章。我因为什么事到什么地方去,这东西怎么弄呢?


学生时代,徐洪慈已练就了一手非常漂亮的仿宋体,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他想,活字印刷字是活字,笔画为什么不能是活的呢?汉字是由笔画组成的, 如果把这些笔画刻成一个个小的图章,要用的时候把它们组合起来不就成字了吗?汉字无非就是点、横、撇、捺、直、弯、勾,五六天刻个点,五六天刻个横,就这样刻,他居然成功了。用这样的办法,他私刻了“云南省云县革命委员会”这几个最简单的字。


而且他还把介绍信三个字都省了,给人感觉这就是云南省云县革命委员会的专用信笺。信笺上面有了抬头,下面就是要用的时候他写上:兹有徐洪慈从某地到某地探亲,特此证明。


抬头是要红色的,这样,他必须要搞到印泥。


一次,他终于找到了机会,乘没人看见的机会,用他那留得很长的指甲,深深地挑进去满满一指甲,然后把挖去的那一块趟平。这个印泥帮了他大忙。


下一步则是需要公章。他记得很清楚,监狱里放了几年的肥皂很干,不管什么牌子的肥皂,把头切平,很快就刻好一个图章。这个图章还用“云南省云县革命委员会”的字样,按好以后,就把肥皂洗掉。三张介绍信成了。

 

六、撒开腿就往南方跑

 


徐洪慈不动声色地准备着。介绍信好了,还要攒粮票、备干粮、搭梯子。而五零七农机厂四面高墙,有电网,有机枪,有看守,有警犬。要逃离此处谈何容易。徐洪慈观察到一个契机:停电。他要等待一个停电的夜晚。


停电,看上去是无序的,没计划也没规律。但他发现,其实这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停电一般都是夏天用电量激增以后,问题在于,你不知道哪一天会停。于是,一进入七月,他就开始准备。他预感到八月份一定会停电。


八月七日的早上,宣布断电。原因是要把电拉给一个小化肥厂开工。


当一早宣布要拉电时,徐洪慈很亢奋,机会来了。白天,他把该转移的东西都转移到了钳工间,从钳工间里面把可以拆卸的木梯零件,漫不经心地扔到那个早已看好的死角。出逃的时间,只可能选在两次点名之间,就是晚上九点点名逃出去,早上九点点名被发现。


当晚,他谁也不理,给大家感觉自己很不愉快,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这样,待会儿就没有犯人来跟他说话了。为了造成这样的假象,他晚饭不吃,闹着情绪睡觉去了,大家看他一天都睡在那里,如果万一晚上有人跟他搭话,他不理,人家也会以为他在闹情绪,就没人会搭理他。他要的就是你不理我。


晚上点名的时候,他和大家一起去点名,点徐洪慈的时候,他很响亮地应答:到!大家都知道他在。点完名以后,所有人就按原来的秩序,洗脸的洗脸,睡觉的睡觉。他乘乱一下躲进了花坛,悄悄地从监房中转移了出来。


点名之前,他用衣服和很多杂物卷成一个人型,放在被子里面。别人一看,以为他还睡在那里。点名以后,他顺利完成了第一步,离开了监房,躲进了花坛。


待到夜深人静,他利用那个放到死角的、可以拆卸的梯子翻过了墙。过墙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惊险,他突然发现梯子不够高,墙高三米五,梯子才两米,怎么办?墙角正好有两根扁担。徐洪慈觉得,一定是老天助他。他把两根扁担用短绳绑好,,成功地翻越过去。


然后,他沿着这条路线,到钳工间,顺利拿到了他白天放在那里的网线袋。网线袋里是他要吃的沙糕、要用的小刀、介绍信,还有他准备万一失败自杀用的那种用香烟屁股浸泡的药水等等。然后,他从大柳树旁越过了电网,跳进了苹果园,撒开腿就往南方跑。


 


七、他想起了他的女朋友


徐洪慈一夜疾行三十公里。他打算南下东进,取道四川回上海。一场野外生存考验开始了。金沙江群山中,如果没有学过定方位,很容易困死山中。徐洪慈不知道方向,也没有指南针,怎么办?他把手表取下来,那时候还没有电子表,机械表都有分针、时针、秒针,只要用个小木棍,对着阳光插入土地,就会有阴影。只要把时针对着阴影,跟阴影保持同方向,那么在时针和十二点之间就会有一条中分线,这条中分线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南边。只要是在北半球,只要当时有太阳,他就不会迷路。


他沿着金沙江走,不会有缺水的问题,但食物吃完怎么办?他就动昆虫的脑子。但凡昆虫幼虫,不长毛的,颜色不鲜艳的幼虫都可以是食物。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尽量寻找各种昆虫的幼虫,野外昆虫太多了,扒开树皮下面全是。


长毛的、鲜艳的一般都有毒。最好的就是天牛的幼虫,白白胖胖的,在树皮下挖出来,蚯蚓也是好东西。带壳的昆虫不能吃。这些昆虫身上布满细菌,生吃不行,要解决这问题,只能烧水,生火,但野外生火会有烟,最容易被发现。


但徐洪慈有办法避免生火产生的烟雾。他先寻找一棵大树,树冠很密的那一类,比如香樟树、青冈树。在树底下,沿着树根,挖一个十字槽。十字槽的好处是会形成穿堂风,不用什么砖头垒灶,也不需要用树枝架篝火,有充分的氧气可以让树枝燃烧,而且操作也简单。选择树冠茂密的树,是让烟往上走的时候,碰到茂盛的树冠被过滤和疏散。这样在远处也看不到烟。徐洪慈带着刀,他挖了一个十字槽然后点火,用热水瓶的铝盖子盛点水,放里面一烧,然后将一整把的昆虫幼虫放到里面煮,烧得他们团团转,蜷起来,沸腾,再蜷起来,凝固,熟透了。这样吃起来才不会苦。


正如徐洪慈的事先判断,监狱在第二天早上点名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五零七农机厂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所有人都一阵唏嘘。李光荣更是恼羞成怒,一场地毯式的搜捕从丽江拉开。


徐洪慈没有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会遇上民兵,这几个民兵盘问他,他就把证明拿出来,民兵一看,有点疑团,但是也找不出什么茬,这就样很侥幸地逃过了。如果没有那张云南省云县革命委员会的介绍信,他就一定会被送回重刑犯监狱。


在过金沙江支流的时候,正是大雨后,河水暴涨。支流旁边有两个农民在种地,都劝他千万不要过去,水太急。八月份,咆哮的金沙江,谁也不敢过的。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但离开那个地方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因为,后面随时可能有警犬追过来。


徐洪慈没有听从农民的劝告,结果,一下去,水就到了胸部 。在走完三分之二的路时,他发现水更深了,越走阻力越大,马上就要没顶。这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完了。


人在最危险的一刹那会想起什么?这一刻,还会有思维吗?经历过生死之间的徐洪慈多年后告诉笔者,这个一刹那,他想起了他的女朋友,就是那个把他的话向上汇报,出卖了他,以致他被送进监牢的安娜(化名)。加微信some787878,看内幕!一直到最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临死都想着她。这个让他爱恨交集的女孩,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依然会想起……


很快,脚底触到了硬地, 而且居然渐渐抬高了。他知道,快到河岸了,那个最低点过去了,他渡过了最低点,慢慢慢慢地上去了。

 

八、你是男人,娘都服帖你了!


金沙江水没有冲走徐洪慈,李光荣的脚步也没有追上他,十四天后,徐洪慈徒步走出云南。到达四川后,他立即买了火车票,又一次回到上海。


到上海后,他见了母亲,母亲给他一百块钱,并很自豪地说:你是我的儿子,有骨气啊!——上海话说就是:模子,你是模子,你是男人,你还要逃啊,娘都服帖你了。可以看出,他母亲也是支持他这个行动。他拿了这家里最后的一百块钱,走了……


与母亲再次见面后,徐洪慈消失在人海中。十一年后,上海、云南两地给予徐洪慈平反通知书,而他们却找不到徐洪慈这个人。


此时,遥远的蒙古共和国的后杭盖省,有一对美满的夫妻,蒙古妻子的名字叫奥永,中国丈夫的名字叫徐洪慈。

 
徐洪慈二零零六年七月在蒙古共和国乌兰巴托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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