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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理论园地:张无为《滴水入流入海,行色终归本色》(总220期)

张无为 诗眼睛 2021-10-07


理论园地TO BE

滴水入流入海,行色终归本色

(作者:张无为)


 《山东文学》2015年第1-6期刊发了57位诗人诗作,包括“重磅推介”6位诗人,“诗歌新潮”诗人51位,其中31位诗人组诗;“短诗一束”20人,每人1-2首。分量配置重心突出,点面结合,层次结构和谐。作者来自全国各地,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即有影响并一直活跃在一线的实力诗人,如伊沙、林雪、朵渔、臧棣、胡弦等,而更多的是新世纪以来在诗坛闪亮登场的,如:鲁橹、鱼鱼、林平、殷晓媛、韩簌簌、微紫、鲁北、孙梧、芦苇岸、董喜阳、许晓宇等,还有一些新面孔崭露头角。整体风格色彩纷呈,最为鲜明的亮点集中在前沿性创作与探索。现具体作如下梳理:

 

    先看“重磅推介”的6位诗人:

    李笠作为诗人、翻译家,他的组诗中《五个中秋》从不同国度感受中国这个传统节日:1989年在斯德哥尔摩回想童年美妙,当真正与苍茫面对时却无从确认,以结尾“月亮,你童年的幻想/而今已变成一枚雪亮的硬币/敲击这异国午夜的窗口。让我失眠,忧伤”呈现出全部诗意。2000年在罗马通过幻觉与对话感悟生命的另一面,表现出无所适从的存在感;2005年在波罗的海海边比照中西方神话,感受到生命的不尽挣扎与无望:“灵柩上母亲的脸”“我影子,一只无法捞起的锚”“杜甫的夜泊船”“黑成一只巨大的棺柩”令人扼腕。2009年诗人在瑞典意识到中华文化在异国的微不足道;2014年在中国黄浦江边又感悟出不同文化因反差而对撞,终究了无结果。然而“我站在母语或祖国的心脏。江中一株无念的木桩”。他的诗写在中西方之间自如游弋,水到渠成,但理念是现代无疑。

     伊沙的《美国行》(组诗)是他新的域外诗意凝结。《在伯灵顿的森林中》、《旗帜》均将环保主题提升到自然信仰,“季节的旗帜”良有启迪。《印象》则是比照中美文化心理,应该是他《车过黄河》立场的某种弥合,令人玩味,当然,如果二元对调或更妙。

     朵渔与伊沙可以并称,虽然他是70后。他的《我歌颂穷人的酒杯》(组诗)基于一贯民间立场又有更多亮点。《日常之欢》借感激麻雀们捱过严冬的日常快乐之后,显示出一种生存狡黠;《树活着》“幸运的树可活几千年,而不幸的树/倒也没有什么不幸的感觉”,《湿漉漉的》“没到下雪的季节/但已拥有了下雪的心情”,《稀薄》“人生在稀薄中/一种真实的喜悦,类似于在梦中痛哭”,《清白》“他在世上像棵不生根的树/他活着,仿佛已逝去多年”,还有《收获》、《只有在众人沉睡时》等无不在悖论中显示固有锋芒,尤其是《这世界怎么啦》、《仍然爱:致卡夫卡》平添了更多向度。

     林雪从朦胧诗一路走来,不断自我调整,《九州之中》(组诗)是她或静观、或倾情呈现的个人化书写。《途经渤海小镇》讽谏又老又自大的渤海小镇是“一个诗意或荒谬”,而“诗意与荒谬的/一次合谋”则深入到世俗症结,而这样的场所、聚集地、文化圈在当下太多太多,包括《野雁》起笔“它们整齐如操场上的小学生”很好,后面“小小的落伍者”及“当它们展翅鸣叫远去/仍有破碎的冰碴从天空舞动纷飞如银”强化诗意。《九州之中》则以“对麦地莫名热爱渴望”验证了文化原型心理。《从高花至潘家堡》显然是作者将一次日常经验融成诗性哲思。

     胡弦与臧棣的影响力应该在新世纪,不过两位诗人走向不同。胡弦的《剧情》组诗相对质朴,在本色呈现生活中获得诗意与哲理。如题诗即比较典型:首节“戏台老旧。留住那些结局,/必须使用吊过的嗓子。/抛出的水袖无声翻卷,/藏着世界上最深的沉寂。”之后如“年月/长过一代又一代观众,却短于/某个夜晚。”“脸,要变成脸谱,/才不会在锣鼓的催促中消失”。包括《先知》、《伐檀》等亦兼有对传统文化的依托。

     臧棣是诗理论与实践并驱的,因而他的诗一直努力在前沿探索。无论在诗感觉生成,还是路径选择,抑或在效果实现等方面,尽皆如此。譬如《归宿学》、《莎士比亚的蚂蚁》这些诡异标题或书卷气的切入,如《春秋结》“老练的天真并非不可能。/甚至天真的老练也再假意回避”;继而严密理智地展开,直到阻隔诠释的感觉或直觉化意蕴。“我突然萌生一种冲动,/渴望管这只蚂蚁叫莎士比亚。”难度诗写有板有眼,处处体现。有些意象奇崛出现常在意料之外,因此异于读者的接受习惯,这同样值得探究。

 

     接下来考察“诗歌新潮”群体:

     此栏目人数多、篇幅长,包括51位诗人中的组诗阵容与“短诗一束”。

     第1期如鲁橹的诗性感觉应数上乘。她能较灵动地组装意象链,藉此穿行在阔大的时空,在纯诗向度抒写,在形而上层面着眼,以独特意象展开,在体验神秘中感悟生命,体验生命消失,尘缘况味与来世状态在她冥想式感怀中反复纠结。如 “相守,已经是一道神话/没有什么天上人间”“爱情是天作之合/可是天嫉妒完美  它制造缺陷”(《今夜,我只是一粒苏醒的埃尘》)“知一切无,却弄出声响/只为提醒/我来人世一遭”(《我快要用尽我的尘世》)。

     本期还有鱼鱼组诗中,如《深秋》写在包头怀想加拿大的梦中人,审视痴情,确认人间缺憾,还有许晓宇组诗中《陌生的亲人》感悟宿命赋予的情感共鸣,都是人性的有机部分。

     第2期如董喜阳之所以在“80后”诗人中较突出,诗性与知识结构不断推进,年龄优势与探索精神是其诗写个性的必要条件。他的诗常在冥思中观照、感悟,不仅有意象密度,也追求类乎拉康“能指链”效应,是沿着诗本体向度行进的,变构程度决定了解码难度,加之诗中的生命意识中还有某种苦难宗教感与沧桑的超脱彼此纠结,致使他的诗有些难涩。《楼阁》是这组诗中最明显的,在“把自己当成活祭”与“见证你的楼阁”的“你我”之间,包含了欢喜与寂寞、救赎与决绝及空灵与哲思等许多微妙质素。当然如何解决体悟深度与修辞用力之间的最佳途径,也值得进一步思考。《建造柔软的内心》、《贫穷》结尾更出色。

     此外如苏琦的《微笑》“我”正穿过了书本感叹生活不容易时,却发现拾废品的贫民朝我微笑,才“觉得:/我刚才确实哭过他,吻过他,/握过他的手,说过那句话/对他”。表达巧妙而温暖。

     第3期中,殷晓媛的诗蛮独特,“光涌高磁纬”之《22度日晕》、《磁暴过境》可以“科幻诗”命名,如:“是一阵风吹散了那群鱼如栀子花瓣。/《生存手册》的内容速度惊人地流失……”“我不知道为什么盐粒落在湿漉漉的水彩纸/上,就会呈现雪花形状”,不仅开头美妙,进程中围绕天文物理现象,虽然意象离奇,经验或体验却是实在、诗意的。

     再如,韩簌簌的诗路较宽,也有一定底蕴与工力。她的真挚情怀,个性气韵,特别是铺张扬厉、典雅圆润的语言可谓鲜明。《一条大河路过我的城市》三首均为抒写身边的黄河之作,显示出女性诗人少有的气象。“大河不言,时间滔滔不绝”,“捆住双脚的跳跃”不仅是历史感,更是民族生命状态,她以其逆反气势把握了斑驳烂漫词语与光怪陆离现实之间的契合点。亦如《走过诗经的黄河》“下一步,我要把房间收拾成旷野/让它,像我来这个世界之前一样干净”。还有孟宪华的《雪疗》等也是有味道的一组诗。

     第4期微紫的组诗很出色,从《黑夜里,苹果落下来》、《花篮》、《到达》可见作者的诗知性结构老道与她的年龄有些不相称。现代哲人冥思的“时间”常常被她敏感观照,并转而辐射存在价值。与此相对的当然是“空间”,微紫的空间大多是时间坐标轴上的具体展开,个中的追问即诗意肌理。与时间关联最密切的是“动与静”,这是水到渠成的,它们幻成不同意象出场,是作者自身的灵魂舞蹈,其生命状态就在其中。

    芦苇岸在努力追求内里独异以至于以荒诞显真,读读下面即可了然。如《在南方嘉木喝茶》:“潜台词已被你用尽,窗外只好下雨/后来,诗歌坐成一排/桌上的果蔬,不肯轻易放走过客/我们都想让窗外飘落的叶子/重回树梢。我们的冬天,不冷”。

    第5期里,孙梧组诗《母亲的红棉袄》集中营造田园村落氛围,乡情气息较浓重。抒写苦乐,如《生活在民间》在展示农家风貌中,表达出以“低微的姿态……简单地表达着对村庄的爱”,也揭示出田野瓦解“鸟鸣啊,声音沙哑,穿透脚下的土地”“阳光照入,还有太多的黑”的现状及忧患感。《风抚尘土》中的麻雀、羊群以及有人沿着土路出走,带着新鲜煎饼的余香,还有《母亲的红棉袄》的亲情,《乡村秋月》的自然等。

    此外,如柴画《审视》组诗中的《姐姐》是含情缅怀之作,“那最金黄最烂漫的一朵,就是/我的姐姐,只是春天的声音很大/我的呼唤声很小,在内心深处”如此辩证表达可事半功倍。

    第6期流苏的组诗《世界不被注意的那一部分》令人眼前一亮,虽不了解作者,但可以肯定她有很好的诗歌感觉与底蕴。如果说“'《我羡慕那棵树》'的无耻,甜蜜,以及坦荡”但“我的骨头里,藏着一粒种子,它连发芽/都不敢”,是以女性意识反叛禁锢的另一种锋芒,那么《弈》:“世界执黑,我执白,……我的一条大龙死了。/心中没有了输赢,偌大的/棋盘不再令我慌乱。我默默落子,/不与任何人争辩。……我不是颠倒众生的王,/对即将围起的空,我唯一的愿望/只是放弃……”在与现实对抗中平静选择,与其说从容,毋宁说是洞悉本真之后的绝望。《钓钩上的海》:“他试图钓起一面海/他是比海更虚妄的家伙……钓钩上的海,摇晃着/像一只栖息在树梢的鸟”以及《忏悔》、《无题》、《夜里》均诗意盎然。

    本期还有谢明洲《子弹穿过梨花的白》、《虚掩的门》,苍凉逐梦的《把春天播种下去》,鲁北的《最后一棵庄稼》等都各有特色,均属诗思定位的用心之作。范东明的《夏之贝》(长诗节选)如果抛开罗列,各个局部大都是灵感清丽的小诗。

    另外,每期的“短诗一束”也是该杂志诗歌编辑成功设计的结构板块。她们并非点缀,而是不可或缺。短诗自有其妙处,也自有其存在价值。如:西叶的《大海》从许多岛屿感受到“亲人的来信”被海潮冲聚而来,上面丛林和杂草如粗砺的笔迹,“孤独的荒岛是爱人/沉缓温暖的是父亲”。再如:许文波的《桃花劫》:“一朵桃花最后被带走/它的主人,十年前郁郁而终”等亦读之清新,别有韵致。

 

    最后说说存在的问题:

    处在进行时的诗歌没有完美,而且无论在哪个层面均有提升和拓展空间。下面就主要问题提出几点,仅供参考;不当之处,敬请批评。

    一是自我感动与感动读者。有的诗过分写实,停留于具象,应值得注意。诗当然可以写实,也可以低处着眼,但诗歌本非“池中物”,必须让她起飞到灵魂高度。写日常,也应该考虑虚化,思考普适旨归。

    例如:有的诗写针对自我痛处,切开或抚慰,但必须顾及共鸣可能性,以感染他人。就像流感凭飞沫弥散,对讲机靠波幅,病毒或需要接触,但荷花的例外亦众所周知。诗歌如花播洒香气,蜜蜂喜欢,人也喜欢。精神伤口与疤痕,原由决定旁观者扫视、刮目抑或闭眼。

    二是常见题材与诗性“缝隙”。应该学会找到。诗即使挖掘了几千年,即使矿藏依旧,也可开发、提炼新材质。即使每片树叶都有几个诗人盯着——俄罗斯人忒吹牛,中国人也只是有过每个县出个郭沫若的一阵子,还是大跃进。即使有人人皆诗人那天,创新也会层出不穷,永无尽期。诗永远写不赢,一定的。

    如:海被写滥,依然有缝隙,关键是你得比缝隙更细。“今宵梦醒何处”已是铁板,铁板钉钉子又需要什么?欲写个性诗,必须“你懂得”。

    三是研习与门径。如:许多人总想制造“陌生化”引人眼睛发亮,有的做到了,有的没有;千方百计实验,一时、个案的失败,很正常,只要不失望,再换个方式。

    有的有句无篇,蕴含不能形成氛围,如琉璃镶嵌在乱石堆的感觉;有的有独特意象但不是个性的;有的仅有空灵指向,尚未抵达。这些应该也是部分进入诗门内的表现,需要考虑整理蕴含及层次关系,张力、悖论与逻辑矛盾是两码事。或者不妨就小诗集训,慢慢扩展。

    另外,还要避免诗歌强迫症,忌讳矫情抒写。而关注困顿,忧虑现实肯定是孕育诗心的有效途径,也可能是蜕变更新的必要潜质。以上三条愿与同仁共勉。


 






张无为,诗人,诗评家,籍贯河北,现为赤峰学院汉文系教授。作品散见于《赤峰日报》《诗歌月刊》《参花》《百柳》《中国文学》等报刊,出著有诗集《缪斯O点值》、专著《中国当代文艺思潮新论》、主编《大学语文》3部,与人合著6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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