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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他评:商震的《谁会刮骨疗毒》(连载41)(总260期)

李天靖李元胜 诗眼睛 2021-10-07

荐赏连载41


《谁会刮骨疗毒》



《谁会刮骨疗毒》


商震


冲了淋浴

以为夏天就凉爽了

走出浴室

却听到身体在呜呜的响

我仔细寻找

从头发到脚丫

再翻捡胸腔

都没找到

究竟是哪儿在响

 

我坐下喝茶

水跟着响

抬头望天

天也响

走进厨房

饭碗都响

在一片混响中

我挥动四肢

终于发现

是我的骨头在响

 

哦,我的骨头

淋浴洗不到的地方

正在反抗夏天的毒



诗评



李天靖点评:


 首二句有点诙谐的色彩,“冲了淋浴/以为夏天就凉爽了”,整个人感觉的“错位”,听觉有些失常:听体内“呜呜的响”——寻找这个响声缘自什么器官,哈,查得也颇为仔细“从头发”查到“脚丫”,一直翻捡到“胸腔”也没查出个啥;但问题却越来越大,喝茶水响,望天天响,走进厨房饭碗都叮当响,“我”这声音发声器的耳朵竟产生与天地万物同声相应的幻听,令人惊悚!直到“我”挥动四肢,想摆脱这缠身的响声时,却发现是自己的骨头在响。骨头本能地反抗“夏天的毒”,光淋浴又有何用,已侵到骨头里了。


“谁会刮骨疗毒”,作为全诗的最后一句,被诗人恼怒地撂到题目上,令人格外警醒。中了箭毒的关羽有神医华佗替他刮骨疗毒,如今“谁会刮骨疗毒”,此乃一问;“夏毒”除一般湿热积累的内毒外——“我”中此“夏毒”何以这般酷烈,这是此诗背后令人深思的问题,也是其魅力所在。


这首似用“微小说”写的诗,不乏戏剧性的夸饰,富有艺术的魅力。

  



附:商震:我跑到山顶 只听到了夕阳的哭声



我抚摸一片竹叶

手掌被划破了

流出的血竟是绿色的

并有竹笋的味道



一处旧伤口又裂开发炎了

从今天疼到了受伤那年

我对着流出来的鲜血

没找到合适的药

就撒上了一把历史的盐



左边画一只蝙蝠的翅膀

右边也画一只

中间不画带着翅膀飞的老鼠

翅膀就只能死在纸上



两只鸟在我的窗台呢喃

我隔着玻璃看

不小心惊飞了它们

突然觉得是犯了罪



鹅卵石被磨得圆滑

它以前是什么样儿

是匕首形炮弹形

还是多边形

或是有平面有直角的板砖形



一座山被夕阳点燃

发出金子一样富足的光芒

太阳彻底沉没之后

黑黢黢的山就是一坨灰烬



外孙子在客厅里踢球

女儿在电脑上玩碰碰球游戏

这些圆滚滚的东西

总是用娱乐包裹内在的玄秘



用什么样的心情看海

海就什么样的形象

海是一面镜子

来看海的人都是在找自己



傍晚的树是等待敲打的木铎

流水模仿着诵经的声音

夕阳带着羞涩跳进了河里

夜已准备好了对大地的清洗



傍晚我努力地往山上跑

想看到夕阳

是否找到了一条生路

我跑到山顶

只听到了夕阳的哭声



点评:


商震写下数百首小诗,也许是无心插柳,他服务于文学刊物,忙碌的编辑工作使他只有碎片时间,许多一闪而过的火花,匆匆记下,再无时间去继续扩写发挥。日积月累,反而激发出以短制长的写作策略,小诗成为他发挥天赋的重要战场。

他选择得最多的是四行。三行可能不够,五行在多数情况下似乎多余。在古典写作中,四行的进退自如,已被五绝七绝和柔巴依集很好地证明。商震要做的,是证明四行诗在现代诗写作中的特别价值。他做到了。


——李元胜(著名诗人、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附:商震诗八首



《冬天的麻雀》


从一棵树梢飞到另一棵树梢

那些脱光了叶子的树枝

像失忆症者

对季节和麻雀都麻木着

树叶被北风吹走了

那些虫子和水

也被吹走了


树上没有食物

地上也没有

麻雀的叫声开始虚弱

巢穴里是凉的

树枝上也是凉的


左寻右看

地上一块儿碎玻璃

麻雀以为是一块冰

落到玻璃前使劲啄


麻雀把头探进翅膀下

用自己的体温取暖

没有食物的季节

一切都是多余的

包括麻雀自己

 

 

《莫有村》


莫有村的夜

是一片肃穆的海

风动潮涌

风住浪歇


房屋与房屋之间

相隔半里地

站在院里看前面房屋的灯光

就像在看星星


房屋和房屋之间

走动的不是风

不是梦

是偶尔的几声狗吠


夜静潮平

所有的房屋被海覆盖

即使有些小风浪

也仅发生在各自的小贝壳里


我在莫有村住了几夜

好像住在天上

或者是不谙世事的地方

我正担心

离开莫有村

是否还能适应

人间的嘈杂

 


《有  瘾》


会议进行两个小时了

我想抽支烟

我掏一支烟放嘴里

没点燃

会场上的人齐刷刷看着我

直至发现烟并没有点火


会议继续进行

我手里攥着打火机

始终有把火点燃的欲望


 

《那块石头》


浑身长满皱纹

它不是老了

是屈服

是承认风

一定会摧毁石头


风吹一次

它就弯一次腰

低一次头

风每天给它整容

也一点一点侵蚀它的内心

我确信

最终它会溶解在风里


我再不敢想

当年它坚硬清冽

让所有的风

绕着它走的场景


现在

它每一条皱纹

都住着风

每一缕柔和的风里

都带着杀机

 

 

《蝙  蝠》


天就要亮了

一壶茶渐近澄明

几只蝙蝠飞过去又飞回来

窗口时而飘动时而安静


这个夜晚

将耗尽最后一缕黑暗

像在去除身体里

陈旧的阴影


所有的风都睡进夜的深处

像往事沉淀在心底

蝙蝠的翅膀无声也空泛

此时我眨动眼睛

就会改变蝙蝠飞行的方向


天亮以前端坐不动

倒掉残茶

我要看着蝙蝠驮着黑夜

一点一点远去

 

 

 《静 场》

 

月亮在黑漆漆的天幕上

像热气腾腾的馒头

风吹动着光秃秃的树干

发出“喳喳”的声音

 

夜风是一群狗

在树上啃骨头

 

我站在窗前

一边用月亮充饥

一边欣赏狗们啃骨头

 

白天的荒言芜语停歇了

像炮火停歇后的战场

短暂的窃喜漫过战争的紧张

 

安静的环境里

所有的生物都是亲人

包括狗

和那些没有血肉的骨头

 

 

《午夜的麻雀》


一只麻雀

尖叫着飞过

陡然增加了夜的阴森

我因为迷路

正行走在暗黑里

这一声惊叫

让我忐忑地站定

用几分钟环顾四周

才平息内心的恐惧


谁惊飞了麻雀

谁让夜晚危机四伏

除了夜的黑

我看不到别的东西

空气还在持久地颤抖


鸟的恐惧与生俱来

黑夜里

人比鸟还要心惊胆战

鸟怕人

人更怕人


我希望今夜的惊悚

只是一场戏

天是幕布

黑夜是舞台

我和麻雀的慌乱

是戏中的一段剧情

 

 

《闲 置》


雾霾很大

没有风

月亮不出来

酒杯闲置了


一本闲书翻来翻去

没找到思念的人

热爱正在闲置


关灯后

黑夜迅速漫过来

眼睛闲置


唯有无边的寂寥

奔跑着

是今夜有分量的礼物

 


诗人简介:

商震,1960年出生于辽宁省营口市。职业编辑,诗人。出版有诗集《大漠孤烟》、《无序排队》、《半张脸》,随笔集《三余堂散记》、《三余堂散记续编》与长篇纪实《写给上帝的白皮书》《琥珀集》等。

名人名言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美》中所说的“美不是干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虚的手,却是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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