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眼睛||凡人一诗：任爱玲《父亲的信笺》（连载61）（总453期）

凡人一诗

父亲的信笺

 ---写在清明节的几行文字
        

任爱玲
    
1
花总是会开的，在春天。
大片大片的开。
一团一簇的开。
直到把自己开成悲伤，
再一朵一朵的落下，
孤零零的。
落成一行行鲜红的血液。

2
种子是要埋在泥土里的。
等待春风，等待再长出种子。
那一年的春天，
父亲也变成了一粒种子。
我们含泪，把他种在了祖父的田里。
如今，六个春天过去了，
我却只看到了几株蒲公英，
还有蒲公英的种子。

3
或许，这蒲公英是父亲托春风捎给我的信笺吧？
上面满满的都是父亲的叮咛。
像当年一样，声音不高，
简单，朴素——
“天黑了，早点回家。”
“下雨了，路滑，小心摔倒。”
“天热，多喝水，别上火了。”
“写字要坐正了，一笔一划，横平竖直。”
“说话不要着急，要让人听明白了。”

4
——我是知道的。
未来的某一天，
我也会像父亲一样，
把自己变成一粒种子。
种在春天，
种在旧日的时光里。
雨中的瓦房，暮色里的炊烟，
灶煻里通红的哔哔啵啵的声响，
还有，晚归的父亲，
扛着一家人沉重的生活，
模糊又清晰的身影。

5
可是，春天还是过去了。
可是，春天还是又来了。
照样是立春，谷雨，惊蛰，
然后是春分。
清明又至。
只是，山河变了，日月变了。
父亲，却依然还是一粒种子，
我也依然还是一粒种子。
蒲公英，也还是一纸信笺……
沉重的木门，锈迹斑斑的门把手，
一盒烟卷儿，几根安全火柴。
还有剩了半瓶的高粱白。
一切如昨。
温暖。荒芜。

          2018年4月5日夜。

我在元初的万物中见过你， 

便愤怒于他们在凡间 

念出你的名。

-----庞德《我在元初的万物中遇见你》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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