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眼睛||理论园地：左岸《短诗是诗歌的心脏》（总744期）

左岸，本名杨庭安。辽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人》编辑。荣获“中国当代诗歌奖”创作奖（2011-2012）。作品散见《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诗刊》《中国诗人》《上海诗人》《星星》《绿风》《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林》《鸭绿江》《作品》《诗潮》《特区文学》《中国诗歌》《中国铁路文艺》《红豆》《核桃源》《新诗想》《河南诗人》《第三条道路》《椰城》《诗观察年选》《中国网络诗歌前沿佳作赏析》《燕赵诗刊优秀诗歌范本》《群岛诗年选》《东北诗歌年鉴》《中国诗歌选》《中国诗库年卷》《新汉诗年选》《中国当代汉诗年鉴》、大型诗丛《诗》《非非评论年卷》《奔腾诗歌年鉴》《陌生诗刊》《城市诗人年卷》《界限十周年诗选》《中国当代诗歌导读》《中国诗坛》《新诗》《中国网络诗歌史编》《中国诗歌2010年网络诗选》《大诗歌》《中国年度优秀诗歌2011年卷》《中国当代诗歌选本》《当代经典短诗》《凤凰诗刊》《辽河》《岁月》《辽宁诗界》《诗歌周刊》《湿地》《小拇指诗刊》《秋水》《当代新现实主义诗歌年选2012年卷》《北京诗人》《2013年中国诗歌排行榜》《中国优秀诗歌2013年卷》《时代文学》《诗东北》《当代经典短诗》《山东文学》《悦读》等百余家报刊。兼有小小说发表《天池小小说》《小小说大世界》《百花园》，小小说多次入选《2014年中国微型小说排行榜》《2015年中国微型小说排行榜》《2016年中国小小说精选》《2016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著有诗集《一只晴朗的苹果》（作家出版社）、《灵魂21克》（中国文联出版社）、诗评集《一个哈姆雷特读者》，主编《中国当代短诗选》（青海人民出版社）。现居大连。

短诗是诗歌的心脏

左岸

　　诗，从本质上讲，精短是它赖以生存的生命线。心脏永远在人的胸左侧。遵循规律是大自然的法则，拿诗来说，绝不能更改它“安身立命”的基本特征，在有限的空间做无限的可能；达·芬奇对此曾有过精辟的见解：“限制产生力量，自由导向死亡”，今天看来这句话对诗歌创作也起着一针见血的作用，艺术是需要一些“规则”来限制的，有了这些限制，才能使艺术更充满力量，也是艺术的魅力所在。说起诗歌要短，缘由它的基本特点就是要高度凝练、高度含蓄，充满张力，画面感强，读之整体干净爽目，前卫先锋，给读者很多联想，诗句要以一字定千字的力量，它是文学长廊里的“铀”，而不是别的尤物。

　　物不以大为尊，不以物小而不为。严格地说称为诗是有界限的，精短洗练，是它的基本要素，也是诗千百年来经久不衰的原因；历代诗人都对它予以充分的肯定；北岛在不同场合一再强调：“我确实只喜欢短诗，因为在我看来这才是现代抒情诗的‘载体’，即在最小的空间展现诗歌的丰富性。现代抒情诗根本没有过时，它的潜力有待人们发现。当今‘抒情’几乎已经成了贬义词，那完全是误解”；中国诗歌评论的“常青藤”谢冕说过：“诗是一种特殊的文体，这种文体所具有的外在形态的最主要的特征是：浓缩、凝聚和大跨度的跳跃。这一切，可以简括地表述为一个字：短”。

　　有人认为“没有束缚没有规则的生活永远也达不到生活的最高境界”，移植过来对诗歌写作何尝不是，记不住的诗算不上好诗，大家都明白古诗好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短。唐诗中许多名诗都是绝句，每首只有四行，每行五字或七字。理直气壮地说，短诗除了短小而外，具备一般诗所有的特征，对此诗人江一郎有这样的体会“在我的写作中，或者也可以说在众多诗人的写作中，我偏爱的是短诗，那么，优秀的短诗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少可操作的技巧，又具有十分可疑的模糊性。假如我们把一首短诗命定在20行内，就不允许浪费更多的言词，在落笔写下第一行开始，短诗就存在于速度之中，每一行应该不断地朝深层推进，而不应该在原地兜圈”，看一看他对短诗的进一步阐述更令人茅塞顿开“我想到了短诗的结构。我的理解是短诗应该是立体形的。立体不是复杂，但绝对摒弃那种平面化的贫乏。正如所谓的三维建筑所带来的视像效果，短诗也不因为“短”，就缺乏大气，它同样有着巨大的空间和容量。优秀的短诗总是那样，它拓宽了读者的想像，并能引领人们到达一个希尼所说的神奇的房间”。

　　我们回头看看，中外已有不少诗人们就是以短诗而蜚声文坛的，庞德、博纳富瓦、叶胡达·阿米亥、哈里·马丁松、罗伯特·勃莱、加里·斯奈德、叶芝、里尔克、罗伯特·勃莱、洛尔迦、狄金森、西梅内斯、阿尔贝蒂等，中国的北岛、顾城、海子等，都在不同的空间里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短诗虽短难写。但恰恰考验诗人们的心态和对审美的认知。其实，说白了，诗人一生追求洋洋洒洒的写作，真不如炼字炼句，出精品，拿出炼金术那样的勇气，像特朗斯特罗姆一年只写三首诗，一生也不过发表了163首诗而已。

打开那扇门，芬芳来自心海

──左岸诗歌《小鸟是冬天树上的果实》赏读

文/燕山阿紫

《小鸟是冬天树上的果实》

北风吹走了秋天

河面，在水与冰的边缘冒着白气

原野的色彩，可怜就那么几笔

我注視光秃秃的树，没有了昔日的辉煌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群小鸟

栖息在树枝上。我突然想到

它们是冬天树上的果实

它们以美丽，活泼，可爱

传感给树。整个冬天因此有了生机

也许它们会飞很远

也许风雨会一路阻止

最终还是看到它们回到树上

我闻着它们

散发出来的芬芳

心里有一道门打开了

与这首诗相遇是天意，读到这首诗是幸运的！我在品读诗人左岸的佳作《小鸟是冬天树上的果实》中莫名感动默默欢喜。生命打开那扇门，芬芳来自我们的心海。

诗人以“北风”开篇，寒冷扑面而来，拨动我们的思绪，何其灵动！接着他用白描手法勾勒冒着白气的河面可怜的原野光秃秃的树，冬的寒冷与萧条如画眼前。正当我们与诗人一起“注视”苍茫中的寂寥，在怀想昔日的葱绿与辉煌中怅惘时，“一群小鸟”飞入我们的视野，栖息在树枝上。这些可爱的精灵带给我们何等的惊喜与雀跃，它们让冰封的想象张开翅膀，像彩色的果实栩栩如生。这些小鸟像久别的知己，打开画境，打开我们的心扉；乘着想象的羽翼畅想，眼前的小鸟恰似生命之树结出的果实，那么生动那么灿烂，姹紫嫣红的秋仿佛重回我们的怀抱。

此时此刻，我们与诗人呼吸与共，不再担心风雨阻挡鸟儿们飞向远方，追梦的我们与飞鸟同行，相信生命之树是永远的家。诗人用笔神奇，在诗歌的尾声用心倾听用爱“闻着”它们，仿佛梦之鸟伫立在肩头，爱之果挂满生命之树。那芬芳悠然打开那扇门，美丽的风景款款而至。

“小鸟是冬天树上的果实”这是诗的题目，也是深锁你心迷人的眼睛，是统摄诗与灵魂的经幡。这可爱的小鸟打开那扇充满希望之门，带领我们倾听生命之树的心语。这是多么独特而美妙的意象，那鲜活的意境令人神往，那悠悠的诗情画意像久违的烟火绽放在你的夜空，那流动的清泉在心中随风曼舞。就在眼眸与眼眸相遇的瞬间，我们情不自禁地心生感动与温暖，相信那份美好与季节无关，与世间的苍凉无关。

纵观全诗，共十五行，四小节，看似信手拈来，却如洒脱飘逸的云，时时牵引我们的心仰望。它是那么婉约那么清新，像冬日的暖阳，久违的圣雪，驱散世间此起彼伏的阴霾，濯洗落满灰尘的伤痕。笑看世间悲欢离合似云烟，相信万物在静默中生长，“小鸟”是冬天树上的“果实”。

左岸的诗歌《高原之歌》评析

文/清柳抚风

《高原之歌》

因饥饿而灭亡。

一只狮子终于垂下高贵的头颅

有区别于枯瘦的岩石

它依然保持一种辉煌的动感

大风不想离开稀疏的毛发

继续制造吼声，力图靠近今夜的月光

一只找水喝的山羊

误入这里，立即被吓死。

我因头一次看见死后的狮子

眼角淌下了两滴眼泪

而拽掉了自己一撮不再年轻的胡须

欲以隐晦的手法写感受和事情，先以直白的笔法做一提一顿一顺接。第一句“因饥饿而灭亡”，便是直叙，做一悬疑，统领全诗的中心，定下基调。第二句“一只狮子终于垂下高贵的头颅”顺接而下，急转为隐喻的意象，通过对这个意象的多方位描述，狮子的意象便是这首诗的明线，而隐线便是“饥饿而死亡”的原因，隐线是需要寻找出来的，这是打开理解和欣赏这首诗的钥匙。

第三句“有区别于枯瘦的岩石”，通过意象对比，拉开想象的张力。以一个“动感”的触觉和视觉，推动语言的张力。以“大风”跨出想象的跨力，以“毛发”照应上句的“动感”的触觉和视觉，约束主旨和隐线，不脱离明线。第六句“继续”一词，把狮子和大风给糅合一起，“月光”是对大风这个意象的进一步跨出，也是对隐线的情感的一次推绎和转折。

第七句的“山羊”意象的推出，对比狮子，一大一小的对照，促使感触的撞击，使得明线的矛盾突出，使得隐线的指代更近一步明朗——庞大的是理想、梦想与追求，弱小的是现实的无奈、逼迫与恐惧。所以“误入这里，立即被吓死”。

“我因头一次看见死后的狮子”，把本来是诗中主体的狮子，推开，把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我，拉入。构成又一次的转折和情感推绎，实现想象的收缩力。“眼角淌下了两滴眼泪”，比喻的意象描述过后，直抒感情，把生硬的意象柔情化。为结束句的意味、张力做一次铺垫，否则，堆垒过多的意象是一种失败，如果以情绪化的句子做结束，又会导致直白，容易导致收缩无力。

“而拽掉了自己一撮不再年轻的胡须”，此句的“胡须”把“狮子”与“我”融合一起，也分不清究竟是狮子的胡须还是我的胡须，使得狮子意象明线不断，“我”的情感的隐线推到前端。“不再年轻”，作为寻找隐线的另一个“线头”，反推全诗的情感，原来作者要说少年志向与世事沧桑，理想的美妙与现实的残酷，希望与破灭的情感矛盾与聚焦。

比喻意象的陈述是白，是空，感情的陈述是黑，是实，需要有比例，最好是10：6。此诗，白多黑少，所以更添得四分晦涩，如果再适当加入一两句的直叙或情绪化句子，就更好。但是，因为使用提领收尾式的布局，即使中间要穿插直白的词句，也不能太直白，需要隐，因为太直白，会破坏这种布局的美。

左岸诗选（12首）

《静夜初上》

鹧鸪想起从前的枝头，总是三五成群

将落日的香气

卷成一件衣服，放在怀想深处。清风是

这个时候的牧童，一支归曲

叮咚的流水依山转暗了

大千世界，生成许多黑影

一时叫不上名字，但都怀抱一颗冰心，它们的睡眠

不会有皱纹

有一辆拉草的驴车，悠然自得地制造音乐

十里之外

就爬上我的眉梢

我希望赶车人从我这里经过

《自语》

把黑夜的衣服还给另一个远行者

我希望在早晨的绿叶上

睁开眼睛，注视淡霭中的原野，阅读一些最初的光芒

拾起天空留下的脚印，是一种什么样的

辽阔，惊动我。犹如被解放的困兽，面对自由

无声的消瘦，好做鼓皮，后继有人

选择什么地方结庐

流水自有来处。突然的闪念

我双手落地，动物一样向前爬行

我是这样地目中无人

《寻觅》

一朝醒来，万事都被东风吹走

这才感觉虫儿咬空了的身体，轻松如一只箫

松林深处，半卧青石板

赤双脚于溪水中

丝丝凉意像一些小鱼儿，钻进我的身体里

它们吐出的水泡

自生自灭，没有什么内容。我的感染

像一块溶化的糖

越来越小，越来越稀

最后与自然界合为一体，偶然抬头

天空多了一双崭新的眼睛

《花与果》

白桦树的木屋，我最后的背景

我离它越近，就越感受到它磁场的博大吸引

它淡淡的木香

有钻进我骨髓的力量，而它的年轮里

无数往昔的面孔，平静如睡眠，看不出忧伤

偶尔一只梅花鹿，从窗户闪过，我仿佛

触摸到冬天的肌肤，请相信

许多我想不到的事物

会以花朵口含红日的方式涌现

比如老式水壶

在炉火中轻轻歌唱，很快长出漫长的白胡须

.　　

我现在打开书，一个人阅读。犹如渐渐

进入时光的内部，看见了

一位贫乳的母亲，她正低头

摩挲叫弥赛亚的孩子

《偶遇》

被浓密的叶片包围的时候

我体会到遮蔽是一种美，飞瀑从悬崖峭壁垂下，又会感觉

两种不同物质的造化，需要第三者的欣赏

恰巧，一个采药人，怀抱古琴，髯须纷飞，面容朗坤

竟忽视我的存在，哼着小曲与我擦肩而过

《偷窥》

湖水把静静的平面让给了

一位梳妆的少女，她的心拉开窗帘

那么多睡眠的玫瑰，散发着无限美妙

岸边的草

有说不出来的抒情，虫鸣沿着她的长发

尝试作一次英雄的旅行。小鸟笑了

夕阳像一个肥皂泡，裹着她分泌的香气

谁会怀疑她的嘴是一个

小小的罐

我悔恨我的泪水死得太草率

《山中》

山谷的上午，不只容纳了我一个人

我身体里另外一些朋友

纷纷跑出来，他们席地而坐，或吟诗作画

或弹琴舞剑，或伏犁耕作

更有甚者

瘫软在草地上呼呼大睡

我拎来一壶酒，把酒问盏，你酡颜，我绿发，放浪形骸

仇人三千又何妨

竹林疏影深，鸟啼空山远

解衣推食，髯者峨冠多，抛靴尽散去

我醉卧在青石板上，身体渐渐透明

亲人们最近将看不见我

《秋》

有一群鸟从我身体里飞出

留给我一片空旷，双脚有离地的感觉

随风漫步

山岗入怀，我听见我的呼吸

充满秋天的纯净，动植物原始的味道

时远时近，各有各的表达方式

.　　

一棵野苹果树，处于青春年华

频频向我招手，我无法拒绝好意

只拿走了一只

一个奇妙的声音，来自我内心的角落

我看见他朝我

微笑地点点头

他脸上的经书还没有走远

《成像灯》

读书人除了一大堆书籍

几件旧衣服，还有一张木板床

这张床成了他的王国

夜晚入梦，他可以煮酒论英雄

可以约会，可以孝敬父母

一觉下来不起夜，很少看见动弹一下

窗外的树越来越高

读书人的身体越来越轻

越来越模糊

渐渐他的形体

凹陷在木板床上

《界限》

不知道树林里有多么安静

阳光倾泻到地面，像一堆安睡的小孩

风站着是一间古老的木屋，低头是一朵花

山岗的冷色加入，使野葵散放的无形

石凳的末端

有果实停止的怀念，与我身体多出的一部分

艾草，隐退于白昼的暗处

消失是一种大我

自由自在的野味，无言的渗透

充满快感，它无需时刻提醒我

处于什么性别

《国粹纪念日》

你早晨读了几首唐诗

上午办事就显得简练

中午的盒饭在口腔体现得古香古色

合辙押韵的下午

你会听见城市内部的年轻走向

黄昏之后

你带回家的欲望比过去少了

一支歌完全停止的时候

黑夜走下了山岗

你打开封闭已久的窗扇

父亲般地接住

每一片吹进来的落叶

《约束之地》

指向月亮的手不是月亮

风的辽阔来自听觉，如果我

剃光了头，只为哭泣成双

到不如，放生一只鞋

像鱼一样逆江而上，那个城市

还没有起床，蚂蚁

在干净的玻璃上求爱

.　　

一只花猫的能量

将我带到广场中央，透过喷泉

我看见我自己，不买醉的时候

眼睛在放映旧电影

诗人邓流沙推荐：

      生活中的左岸，平实，淡然，仿佛阅尽人间烟火。他的诗深入浅出，淡进淡出，有飞动、飘逸，有流畅的思绪，更有明快或艳丽的回旋，读来清清爽爽，润心润肺。简洁平实的文字，递进展开，意象与美，渗人心脾。有时他又把锋芒和厚重留在了诗歌里，让人感觉凝重，绕梁三日，回味无穷。

精

彩

回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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