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眼睛||论写作：金汝平：写作的秘密（511-580）（总918期）

王恩荣主编诗眼睛

中外名人论写作

金汝平，山西阳曲县人，1963年生，1984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现为山西财经大学文化传播学院副教授,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出版有诗集《乌鸦们宣称》《独角兽》《骚动的黑》等，著有诗集《阴的无形之力》、散文诗集《歌声唱给白骨精》、评论《关于诗及诗人的随想》等。

511

中国盛产妄想狂。大至政客小至群氓。妄想狂活在自已的妄想里。也必死在这妄想的破毁里。让这一刻姗姗来迟吧。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妄想。艺术首先满足的是自己。首先亲近的是自己。把艺术作为献媚大众的工具。首先就背离了艺术的独立本质。艺术必须首先是艺术。它是审美的自足体。在这空荡荡的世界上。一个人遇到的只是自已。大众走近不走近有鸟毛的关系。在冬夜浩茫的星空下。我试图在纸上重建坍塌的古罗马。而一头永恒的小黑驴。只活在希门内斯诗里。昂首东方漫天红霞。

512

多少年后。我们会簇拥而来泪水汪汪悼念被时代巨浪溺没的无辜死者。此时此地。又有谁愿意充当一只时代铁轮下粉身碎骨的血蟑螂？对具体的善与恶。人们尚能下一些判断。一旦为抽象的善恶下定义。我们必惊异于自己智力与语言的无能。尾巴夹起来。

513

真正卓越的审美力强大的批评家。往往一眼就洞穿了一部作品的优点与局限。就像战场上出色的狙击手。往往一枪致敌人于死命。大多数平庸的批评家,不着边际。东拉西扯。牵强附会。泛泛而谈。貌似引经据典。实则并无己见。分析一首烂诗。也要谈及海德格尔的"诗意的栖居"和荷尔德林的"在这贫乏的时代里。诗人何为"。两者之间有鸟的关系。鸟也气得找海德格尔打架去了。荷尔德林更喷怒得精神病严重起来！对于这种批评家。就像对于那些打靶打不到靶子上的人。你歪在靶子上喝酒抽鸦片和小妹妹调情。才是最安全的！

514

一个小时候喜欢说谎的人。后来成为小说家。一个小时候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的人。后来成为诗人。一个小时候常常在舞台上表演的人。后来成为市长。一个小时候整天不说话底下做些小动作的人。后来成为阴谋家。又被另一个阴谋家踩在脚下。还有一个小时候什么也懒得干老问猴子从哪里来把我们问成哑巴的人。后来成为哲学家。

515

书房不乱。证明书房的书人不看。

516

那些乏味的故事。无论我们多么精彩细微又匠心独具地描述。它仍然是乏味的。说给谁听？或许。只要写下。这乏味的故事就能安慰一个同样乏味的人。用一地鸡毛蒜皮书写伟大史诗。算了吧。一旦你纠缠于琐事。陷落于琐事。这琐事即无限膨胀。剧烈扩张。支配你。毁掉你。且无声无息。在夜与昼之间。辗转。徘徊。枯坐。在梦与醒之间。一只虫子运载一万吨钢铁飞向蓝天。呜咽的风。终将变为哀嚎。那咋天没有被毁掉的人。今天必被毁掉。无声无息。一只独脚公鸡站在铁皮屋项的青瓦上。热泪滾滚。它目睹了一个人被毁掉的全部历程。无声无息。普鲁斯特！你就一夜夜回想早年吃过的姑妈家的蛋糕吧。

517

一个人喝酒。乃喝酒让自己爽快。你还以为全世界的眼睛都看你喝酒了？写诗也是如此。写诗的必要性。绝不能寄托于对外部价值的依存上。独语就是诗至高无上的奥义。彻悟了。就自由了。就轻盈了。就笑了。该写就写。最重要的读者就是你自己。只有你自己。你的才华和智慧。呼唤来少数同道者。而敌人与杀手混迹其中。蓝天万里彩霞飘。娃娃们比赛谁尿得高！

518

我们反对过分修辞。但我们无法取消所有修辞。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正是修辞区别了文学语言与非文学语言。绝对取消修辞。意味着文学之死。审美之死。在我此时写下的这句诗中。一个形容词不能删除。正如一个美女身上的肉不能割掉。有人说。这个形容词是多余的。这就是说一个美女身上的肉也是多余的。而当黄土地上的放牛娃。倒骑铁牛奔赴海角天涯。这美女的雪白肥硕之肉是多余的吗？不。让我们静静凝视那肉。颤抖再颤抖。眩目于一缕蓝天下若有若无的春风中。

519

不会说话。你就是生理上痛苦的哑巴。丧失了鲜明自我色彩的平庸言说。我们就是精神意义上更痛苦的哑巴。一切哑巴都意味着失语。对万物的深深的无奈的沉默。但所有写作者。都以反抗失语超越失语为自己存在的特殊理由。这是宿命。一辈子我们就在这宿命中挣扎着拼搏着。存在的剧烈变化。驱迫写作方式也得不断修正。不断调整。不断转换方向。与时俱进。生长的力量。就是最蓬勃的最强劲的力量。于是。一个抒情诗人，会把抒情转化为讽刺。一个讽刺诗人又会他的讽刺变为抒情。什么是叙事。展览世界全部无孔不入的黑及一丝濒死的幽光。什么是悖论。就是说狗也是一个人。哇。哇。哇。诗人呕吐出的都是血。泛滥的悲哀淹没着人间。什么是鸟。那些飞不动在地下爬行的。什么是鬼。那些能够把人诈骗的诱惑的。那最黑的就是最无敌的。诗人最终用抒情报废了自己。报废于世界的反抒情的屠刀！

520

智者书写格言，傻瓜才用格言说话。死亡的尘埃将加重一缕羽毛的重量。

521

每个人都在顽强地、偏执地、激烈地、怪诞地表现着自己。证明着自己。在言辞中，更在行动中。或者被迫退撤到梦境中，狂想中，浩瀚幽暗深不可测的潜意识中。只要他还活着，吃着，喝着，呼吸着。正如一只鸟，必然飞翔，除非被拔掉翅膀。这让我想起北欧天才女诗人索德格朗的诗句：“第三座坟墓是一座精神的坟墓，未被祝福。每天黄昏都有一个黑暗的天使坐在那里歌唱：不行动是不可饶恕的。”

522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诗人可能有他当时处境中特定的情思。但一代代i读者可读出更多意思。诗无达诂。在我看来。我们读出什么更重要。因为它更具有开放性。创造性的读者正是一个潜在的写作者！学者解诗。最易陈腐。其实。一首诗可以容纳众多纠结不清的矛盾在其中。人本身是矛盾的。诗句之间也并非是逻辑关系而是逻辑的断裂。另外。刘是唐少有的哲学家。这句诗已超越个人的情绪而抵达真理。抵达真理的牢骚已非牢骚。它是启示。不乐观。也不悲观。大道无情。好诗留下巨大辽阔的阐释空间！

523

春天早晨那饥饿无比的人儿。只好制造那甜美的精神食粮喂饱自己。是一句箴言？四行诗？还是一篇洋洋洒洒说古论今的散文？反正他要用自己制造的强大的精神食粮。喂饱自己。满足自已。武装自己。请看。此时的他多么肥硕。挺着巴尔扎克的大肚子。伫立于一间铁屋子的中央！

524

对于百年中国当代诗歌的看法，从不一致，更没有必要一致。这是人类精神的展现，是人类独立意志的张扬，“百花齐放”与“百花争鸣”才成为可能。任何事物都如此；酒对于酒徒，何其芳香，甘美，甜蜜，但不也被人骂为“马尿”吗？书对于爱书者，轻轻打开一个个神奇绚烂的语言迷宫，让他们幸福地迷失其中，但对于一群文盲和反智者，无疑废纸一堆。“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这就对了。评价、看法、认识上的一致性、趋同性必将带来单调、平庸、匮乏以及令人沉闷的压抑的专制氛围。关于百年中国当代诗歌的众说纷纭，如果不能成为捍卫它的依据，则不能成为否定它的理由。思想不争论，意味着思想之死。在季羡林等人眼里，新诗是一个失败。在我眼里，它的成就不可低估。我认为它成功之处，恰恰在于与中国古典诗歌构成某种“断裂”，某种“对抗”，某种“明显的叛逆”，它突破古老传统，又重新缔造了新传统，虽然这新传统是比较微薄的，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后来者再积累、加固、发展、壮大。实际上，哪有什么一劳永逸的传统呢？屈原之前并没有另一个大诗人。何况，“路上从没有路的地方走出来的”。百年中国当代诗歌在诞生以来，承受争议最多。它所引爆的美学上、道德上、社会学上的持久不断的激情，远远超越于小说、散文、戏剧等其它文体。某种意义上，这何尝不是一种成功？只有神奇之物也会拥有这样的诱惑力，震撼力，洪荒之力。让我想到法国勒内·夏尔的一句诗——“那来到世间悄无声息的东西，既不配被关注存在,也不配被期待”。当然，它有许多不成功之处。诗美学上的创造性仍需要我们深入挖掘，深入开发。这一点是最难的。

525

某年某月某一天。某个朋友对我说。他实在是感到无话无说。也无字可写。这或许是大彻大悟。也可能是创造力无情遭遇重大危机。到了这种地步。写作的激情熄灭如死灰。写作的愉悦荡然无存。写作。演变为一种精神上的酷刑。折磨自己虐待自己蹂躏自己的酷刑。人。又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实在写不下去的时候。你就弃笔不写吧。到处都是火热的生活。到处都是沸腾的人们。在无限辽阔而丰富的生活中。重新寻觅新的自我。完成新的选择吧。然后于静悄悄的午夜。高举哭丧棒。为自我才华的残忍的枯竭。为理想的溃灭及瓦解。为某种事业的半途而废和未完成送葬。且悲歌一曲吧。而这个朋友。或许是你。是他。也是另一个我！写作是凶险的事业。写作的重重危机。谁又能逃避？

526

近几年散文热闹吗？我们点点头；近几年散文繁荣吗？如果还保持着起码的清醒而且诚实，我们只能摇头。

与诗歌界“门前冷落鞍马稀”相比，散文界真是“红杏枝头春意闹”了。翻开杂志报刊，随笔与小品遍地开花，又有哪一篇文章不是以“散文”的名义召唤读者呢？再看一看，庞大的作者群，几乎容纳了目前社会上的所有阶层。老男人追忆着发黄的陈年旧事，小女人们抒发着梦一样渺茫的初恋情思，僵硬的知识动摇着学者散文的骨架，而一些年轻气盛的“精神界战士”，不审判自己而专门审判别人，审判别人又缺乏真正审判的能力。也许，这一切证明散文是一种最自由的文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所谓“我手写我口”，然而，作为艺术的散文，难道真的这样容易对付吗？丧失“难度与高度”的散文，还有必要让我们关注、让我们认识、让我们研究吗？

这里存在一个误区：认为在文学作品中，散文最容易写，不需要像诗人那样在“镣铐中跳舞”，也不需要像小说家那样致力于庞大结构、人物塑造以及对人性的挖掘。许多作者没有想到或者不愿意想到，只要是艺术创造，就没有“自由”可言。散文的自由从另一方面构成制约，散文的随意从另一方面要求作者的匠心独运，以为随意涂抹就可写出随意的散文，乃是对散文艺术的无知，以这样的态度进入创作，必将降低散文品格。因此对目前的散文的创作来说，作者数量的庞大、散文的繁杂并不能说明什么，恰恰说明我们的不少作者，对散文心存轻视之心，小看了散文这门艺术。“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小看散文的人，自然会受到散文的惩罚。散文的真正繁荣有赖于一批作家的严肃努力。他们不会把散文当作茶余饭后聊天的工具，不会把散文当成自己情感发泄的手段，在他们眼里，散文必须回到散文本体，然后构成一种具有不朽的审美价值的艺术。它能够承受时间的淘洗，不像目前比比皆是的散文那样，只是一种文化快餐，一次性消费而已。让我们感到可惜的是：太多太多散文作者没有这样的雄心抱负，也缺乏对散文自觉的意识。他们的理解类似于莫里哀戏剧《贵人迷》中的主人公：”我可没有想到，原来说话就是散文！我竟然不知道，我已经说了几十年的散文！”

527

一生把窗户钉死。出于绝对的百年孤独。每天打开的窗户。朝向漫天红霞白云和清风中鸽子的哨音。现在。是时候了！当一扇高高窗户。骤然射进一万缕金灿灿的阳光。那沉睡者洞开的眼睛一片澄明。是的。是时候了！那被钉死的心灵将再次被钉死暗哑无声。那开放的心灵将更加辽阔地开放。你。一个思想者。一个不合时宜的思想者。请把自己一吨精神上的灼热之血。以箴言的形式。以碎片的形式。倾泻于这一页白纸上。

528

词也有流行。当年流行"革命"。现在流行"民主。“词都是好词。但一旦进入生存。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丑陋毒恶的存在总是强奸美妙而袅娜的词。词的呻吟。词的惨叫。我们听不见。我们还是赞美那些美妙而袅娜的词。我们是瞎着的。我们也是无知的。我们还是卑贱的。词。那些被宰割的词。被蹂躏的词。被践踏的词。被判决的词。在我们的泪眼迷离中。是美好的！但只是一些美好的词。

544

以广博强劲的阅读。培养自身敏锐而高超的鉴赏力。树立起一个写作者心目中理想的散文形象。然而追求它。靠近它。抵达它。这是一个散文写作者必要的准备工作。这个工作的充分或薄弱。直接决定着作品的成败得失。什么是你心中的好散文？缺乏基础的写作。缺乏来源的写作。缺乏阅读与思考的写作。就是文盲写作。而文盲写作毫无前途。只是自己的情感发泄。不具备文学的审美价值与意义。

545

梦中人。迷离。写梦者。清醒。朝蓝天开枪。谁能射杀红太阳？在一个悲观主义者眼里。读书是一种慢性中毒。写诗是一种慢性自杀。乐观主义者抱着炸药包冲向精神之巅的黑暗碉堡。与虚无同归尽哈哈大笑。

当春天的播种者。无力播种。那秋天的收获者。也无从收获！

546

坐在窗前下笔时。幽暗中的一缕笛声告诉你。一种高度的美学上的警惕。是保证一个写作者不坠落于平庸陷阱的前提。警惕什么？警惕把自已精神酿造的浓烈醇香的美酒。不小心变为乏味平淡的心灵鸡汤。不。鸡汤也不是。鸡已展翅飞天。渺无踪影。一盆腐烂死水。几丝地沟油漂浮在那里。

547

好文不妨多发，好歌不妨多唱，好酒不妨多喝，好女人不妨多看！文化需要传播，思想需要碰撞，诗需要飞翔，美需要开花。生命的奥义重要无比！对于美，鼓掌；对于丑，跺脚。磨刀霍霍，但不杀人。杀四处涌动的污浊空气,铺天盖地的大空虚。我们反对麻木不仁，终生抽搐于激情的毁灭中。人，不过是凭激情活着。而激情朝四面八方喷射.吞吃着山药蛋。缅怀着恐龙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赤膊上阵汗流浃背制造着我的诗。人类精神的原子弹。听。轰隆隆巨响一声。首先把它的制造者炸毁在八月万里长空！

548

极端荒谬的现实，滋生着更为荒谬的个体。人格的分裂何其普遍。每天喋喋不休赞颂死去的烈士，英雄，侠客，殉道者，这就能证明你是一位反抗专制的独立知识分子吗？“察其言而观其行”，做，永远高于说，如果难以付之行动，让道貌岸然的言语随风飘散吧。对于不少人，策略，一种姿态。甚至是混浑们混饭吃的伎俩或手段而已。某种“伪崇高”，“假道德”，常常把自己感动的眼泪汪汪。湿了裤子但湿不了裤衩。而我冷眼旁观：“好，好，市场上的跳蚤幽雅地跳，精明地跳，对着它们，你继续表演，表演吧，表演带来掌声，掌声带来消费，消费带来金钱。”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迟一天，早一天。

549

烂散文常常披着诗的外衣。明眼人一看便知：一篇分行的烂散文。

550

不是有人呼唤。他。总是幽居于他那个晦暗而寂静的小阁楼。用绣花针来绣花吗？用绿墨水来抒情吗？不。他什么也不干。只是全力以赴制造那一颗威力无穷的精神原子弹。"此种生活是颓废而腐烂的啊。”有人这样警告。腐烂就腐烂。不是灿烂就腐烂。灿烂最终必腐烂。沉溺于腐烂之中再品味这腐烂迷魂的芳香。难道不是幽居的诗意？潘朵拉盒子何须打开。神州皆是妖魔鬼怪。血色黄昏里。有声音幽幽渺渺。"你是哪根葱"？又有声音迷迷茫茫。"我是插在猪八戒鼻孔里的那根葱。”

551

人过去的存在已成定局。而他写下的作品可以不断从新开始。修改，修改乃是写作者的宿命。贯穿他涂涂改改的平凡一生。今天，当他静下来，专心致志整理一部旧作，他把众多的感叹号改为句号，又把众多的句号改为省略号。人云亦云的废话必须删去。这意味着什么？这证明着什么？太随意的慨叹与惊讶，暴露的是一个人尚未饱经沧桑才少见多怪的天真幼稚，而人类的悲欢离合生死存亡绝不会终结，善与恶的搏击绝不会终结，一个故事后。仍会发生更多故事。它是惊心动魄的，它是千奇百怪的，它是不可思议的，它是撕心裂肺的。但它最终是平凡的。是普通而又普遍的。它属于所有的人，也属于每个孤独的人。

552

第一次冲锋后，还有第二次冲锋。那一刻，我们的红色铁军更加排山倒海，战无不胜。

553

如果说鲁迅的乡土小说更多倾诉着一种衰落的灰暗的民间存在。莫言则在强烈急切地呼唤着某种东西。在张杨和歌唱着某种东西。在险恶的处境中人对自由的拥抱和人对尊严的捍卫。反叛的激情蔓延如疯长的红高梁。不屈意志因酒的燃烧而点亮无边乡村的血色黄昏。莫言在书写一种中国梦。莫言在热情地讲述一个中国故事。他把对人的希望寄托于对爷爷奶奶的极端浪漫的狂野恣意的抒情里。出于某种潜意识而非明确的理念。莫言神鬼莫测地把《红高梁》写成一篇关于酒的激荡不息澎湃起伏的大诗！当然是其内在的精神。它直接接通了中国传统中源源流长的酒文化。又和当时涌入中国的尼采所鼓吹的"酒神精神”不无紧密关联。莫言自身强悍的原始生命激情以此找到渲泄奔流的出口。当代小说的晦暗天空裂开，倾注一片血红金黄的辉煌异光。《红高梁》作为杰作。引发出众多模仿。但莫言语言狂欢的天才。少有人及！

554

什么是小才华？那就是在没有才华的人面前，显得有些才华。什么是大才华？那就是迫使小有才华的人丧失他们的才华。"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如许多人叹息的，诗江湖确实好混，君不见混混们笑容满面结队成群？多露脸，多乱窜，多吹嘘，多串联，占山头。搞割据。也混出一点虚名招遥过市沾沾自喜。实际上，诗江湖难混。因为历史考验我们选择我们的。最终是文本。必然是文本。绝对是文本。这是这个行当的严格规则。智者靠的是智，刀客靠的是刀，烈士靠的是壮烈赴死。诗人靠的就是诗。诗外功夫短时间固然有效，但最后必失效。徒留后来者冷眼一笑，诗江湖上风高浪急，拿你写的东西让我们一看，你就在诗的照妖镜下，显出原形！

555

谈论一个小诗人。我们会用相似的言辞。谈论一个大作家。我们怎么说都可以。因为他是包罗万象的。他是博大精深的。怎么说都可以。反正都能沾上边。过度阐释变成了无限阐释。把无聊的东西写得有趣。把虚幻的东西写得逼真。把僵硬的东西写得灵活。把没意思的东西写得有意思。把没意义的东西写得有意义。把简单的东西写得丰富。把乏味的东西写得有味。唉醒我们被平凡生活折磨得麻木迟纯的感受力。重新看见。听见。嗅见。那新的月亮。那新的河流。新的田野。新的火。新的闪电。这或许就是文学的奇异的魅力。当然。对于对文学缺乏兴趣的人。这种魅力是不存在的。

556

耗尽了语言的诗人。只配苟活在空荡荡的沉默中。

557

在这时代变幻不定的幽暗光线中。每个人的嘴脸也是变幻不定的。惟有死灭把牛头马面凝固在单一的形象中。一旦某个观念变为教条。它的启示性必将丧失。为我们渴求自由的灵与肉戴上沉重的镣铐。砸烂它。这不是我们的喉咙在说话。这是我们渴求的自由在呐喊。一旦人们的信仰。被存在之真轰然炸裂。重建信仰。就不过是痴心妄想。怀疑主义者。又怀疑自己的怀疑。无路可走。无地可去。

558

一只抽象黑手。缓缓抚摸具象的纯白裸体。艺术家说。它不是我的！

559

不会思想的大脑。不配叫大脑。正如不起惊涛骇浪的大海。不配叫大海。

560

每个人都以犀利而无情的眼光。一举洞察他人的弱点。我们自身的局限。也在他人同样犀利的洞察中。女人尤其如此。在世俗的意义上。女人都是天生的无师自通的批评家。不用秃笔一枝只用利齿两颗就横扫天下。诗人在这点上。极其类似于女人。麦芒对麦芒。针尖对针尖。经常不留情面。呈口舌之利。据人记载。1940年，史蒂文斯最后一次造访西礁岛。遇见诗人弗罗斯特。两个谈及对方的作品。

史蒂文斯：“你的诗歌太理论了。”

弗罗斯特：“你的诗歌太实际了。”

史蒂文斯：“罗伯特，你的问题在于，你写的都是主旋律。”

弗罗斯特：“华莱士，你的问题在于，你写的都是鸡毛蒜皮。”

如此针锋相对。互相抨击。互相蔑视。你算什么？你又算什么？最终面红面耳不欢而散。对诗的无限热爱。对诗之美学的独异追求。对自我诗歌价值和个体尊严的强力捍卫。驱迫两个诗人喷射出如此猛烈的伤人的言语！而我以为。吵一架还不够。打上一架更好。让两个大诗人头破血流。把真正有力而有趣的行动之诗。铭刻在这西礁岛！

560

艺术家中思想家中固然有各种各样不幸的病人。如尼采。荷尔德林。斯威夫特。凡高。蒙克等等。那也是他们生命被痛苦彻底摧残的后期。但把无数精神界的天才。都说成是精神病患者。背后隐匿的恰是一帮庸人的洋洋得意与沾沾自喜。看。他们是有病的。我们是健康的。他们是悲惨的。我们是幸福的。他们是可怜缺残的。我们却是活的有滋有味完满的。

561

哲人。不这是另一种掘墓人。在古老意义的遗骸上。挖掘出崭新鲜艳的意义来。当然。这是他赋予的意义。他欣喜。他亢奋。他热烈拥抱这意义以充满自己。壮大自己。丰富自己。但我们也可以弃之如废物。如垃圾。诺瓦利斯说：“世界必须浪漫化。这就是原始意义被发现的方式。浪漫化所指的不是别的，就是获得一个较高的质的能力。在这种操作中，因为我们由这样一系列在质上不同的‘能力’组成，所以较低的自我取得与较高的自我的平等。这种操作还是完全未知的。通过给庸俗以美化了的意义、给平凡以神秘的面目、给熟知以未知的尊严、给有限以无限的外观，我就把它浪漫化了。”

562

对死人的赞美。真让活人无比嫉妒啊。悲哀的是。死者是再也听不到了。要是活着听到这些赞美该多好。赞美早死去的大师。无比慷慨。夸奖还活着的天才。又无比吝啬。你。我。他。我们这些一茬又一茬的正在吃瓜的吃瓜群众。就这吃瓜的鸟样！

563

广阔无边的是人类光怪陆离的生活。狭窄有限的是个人的生活。笼中鸟。池中鱼。圈中的猪羊。我们生来就置身于无形牢狱的囚禁中。确实。离开每个人这卑微。琐碎。贫乏。单调。重复。仃滞的存在方式。生活不过是一个不及物的浮泛的"宏大之词“。我们渴望远方。但首先活在此时此时。我们也眺望星空。首先要注视自己的脚底。它决定了我们的命。那死者历经的。生者都要经历。打击你的风。也打击我。轻轻一吹。满树黄叶飘下。被天真所嬉戏。被青春所焚烧。被存在之重负所压迫。被万物之荒诞所击打。最后被死亡折磨。被死亡摧残。被死亡摧毁。或一刹那。或一日。或一日长于百年。百年不过一刹那。如泡影如风如鸟如电闪！这正是谁都不能逃脱的。不能突围的。它。也构成了一个写作者从事写作的背景。处境和坚硬的基础。洞察。体验。感悟。梦想。分析。解剖。思考。再思考。重新思考。然后以言辞表述它们。书写成一部部作品。"多少年来。我都没有听见这黄昏里鸽子的哨声了。"老朋友。这就是你遁入精神的铁房子。彻底修理那一只坏掉的闹钟的原因吗？而时刻。死者的心，也为春风的猎猎鼓荡蹦跳出死者的肚皮。和一串银灰的鸽子飞翔于高远的蓝天。最后落进小城的广场。跳。跳。无比妖娆！用你平静的眼光。悲伤的眼光。无奈的眼光。凝视它们。再凝视自己的心。我们写作的隐秘强劲的力量。尽在其中。

564

美学上的分歧是必要的。因为正是它。塑造了不同诗人的突出的个性。但这种美学分歧真重要真不共戴天视如水火吗？也是一种夸张！而夸张取消了真相。遮盖了真相。一个鬼会变幻无数幽灵，一个人也会和自己经常打架。打来打去。还是自己。而在我的眼睛里。诗人之间的争论。恰恰证实了他们心中那浩荡的汹涌的诗的激情。麻木不仁才是精神的癌症。谁都不会拥有一个绝对自我绝对单纯的自我。那意味着另一种死亡。所以。不论史蒂文斯和弗洛斯特怎样要求对方。质疑对方。弗洛斯特身上。活着一个史蒂文斯。同样。史蒂文斯身上。也活着一个弗洛斯特。两者的争论。不过是一个大诗人内心深处对另一个自我的争论。最后的和解。也代表着自我和另一个自我甚至更多自我斗争之后的和解。斗争与和解。都归于一首更强大的诗。更丰富繁复的诗。无名之诗。恒久之诗。在诗歌神秘而美妙的召唤里。弗洛斯特和史蒂文斯。都获得了光荣。让我们阅读他们的诗。澄明之光从天降。不。来自那奇幻的字里行间。幽暗闪烁！

565

浩浩荡荡的排比。自有其魅力。它渲染的是一种气势。一种力度。一种强烈扩散的精神氛围。一根筋的排比。意味着一个人平面化的思想。无法深化也无法递进的思想。陷落在一条死胡同中。它带着鼓动性煽动性。政客们尤喜排比。修辞成为骗局。而对偶展示的是我们把握存在时的整体思维和宏观眼光。对偶的高超技艺。显现着辩证法的胜利。同时取消了对具体事物的深入而精细的洞察。中国古典诗的成功大多依靠对偶。以致形成僵死的审美惯性。随便都能对几下。缺乏真情实感。沦为庸俗而机械的形式主义。古典诗的衰败是必然的！对它的反叛与更新也是必然的。

566

生产,破产,遗产,继承遗产,瓜分遗产。多产,少产,难产.流产,剖腹产,剖腹产后气若游丝的母亲。房地产,私有财产,公有财产,这些被浩荡的春风骤然唤醒的词,意味着我们血液深处某些冬眠的，沉睡的，隐匿的，潜藏的，蛰伏的东西,同时被唤醒。而我们必须细细体味并探究它们,那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自我折磨中有一种奇异的快感。早晨的写作，精神饱满的写作，全力以赴的写作，而你雄健的语言之马，必将狂奔向深不可测的远方。每一篇严肃意义上的文学作品，都宿命地、必然地、不可救药地喷发着某种独特的精神气质。虽然它很难被说明、被提取，被阐述，被鉴定，但它是存在的。平庸的作家，被平庸的观念、意识及更平庸的语言表达，判处了“文学死亡”，现代诗的特质：突破逻辑和僵死的语法，驰骋奇思异想。生命的重量体现在对一切事物的承担之上。我常常想：和平庸的斗争乃是一场看不见的最严酷斗争，胜利是侥幸的，失败是悲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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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一个想法，酒后会表达的更丰满，更充沛，更精彩，更好。酒神精神乃艺术的深层本质。早晨的某种感悟，被我黑夜的酒后深化了，强化了，审美化了，材料上升为作品。混乱被纳入秩序。理性之于艺术的作用是必要的，但也是有限的。因为写作，首先是一种激情。如它缺席，理性也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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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天地之间，我们最终会懂。有些复杂的事情貌似是简单的，但所有貌似简单的事情，必是复杂的。某一天，一个文学青年问我:怎样写诗？我想了想回答。写诗，就是从寻找个特殊的字开始。寻找，再寻找，就这样周而复始。思想家又何尝不是这样？他那庞大坚硬的里想大厦，不过是建筑在一个或几个核心的，严肃的，重大的，独特的，被他洞察或发现的思想之上。一旦找到了，思想家就相对完成了自己。然后，扩展它，补充它，完善它，多角度地证实它，宣传它，为它斗争！为它献身！当然也可能会超越它，反对它，攻击它，质疑它，甚至艰难地痛苦地抛弃它。但终生无法摆脱这些思想对他毒蛇般的缠绕，盘踞，啮咬。甚至连生命，也被迫成为这思想的残缺不全的牺牲品。实际上，一个人一生能做的事情极少，极少，完成之上是高不可攀的绝对的未完成！是的，正如博尔赫斯的一则寓言所昭示的，写诗就是寻找一个或几个特异的字，但永远不会找到。在完成与不完成之间，在炽热的希望与惨烈的破灭之间，在矛与盾锐利凶猛的击打中，在和谐的风与冲突的火电之间，在对传统的叛逆和隐秘的承继之间，在遍地烂事和春天的映山红之间，我们试图完成自己。而诗人的濒死挣扎，是他写下的最后一首杰出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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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贫乏的精神，不配称其为精神。因为它不可能体味到它自身极度的贫乏。而你，凭借北斗七星的通体金光，奋笔疾书。那一部必被暴君和独裁者焚毁的煌煌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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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和诗人都他妈的爱猫。惟鲁迅那暗夜里的森森鬼脸，把两只小花猫吓得逃之夭夭。东奔西窜，又无路无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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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铁锤狂舞，击打每个人时，迸射红彤彤的火花。

那黄昏中的老作家，面如死灰，心也如死灰。只和他的一条哈巴狗，相依为命。他早己弃笔多年，沉默多年。由文字的创造者变为文字制造者。现在，连文字也无力制造。此乃一切写作者无以逃脱的悲喜剧。我也无法逃脱，想到这一点，黄昏中的我也心如死灰。然而，这也不过是修辞上的一种夸张。此时此刻，对酒当歌，长歌当哭，笑又变成笑。老脸被烈酒浇灌红艳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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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关闭的门，也把这喧嚣的，魔幻莫测的，混乱不安的世界关在门外。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无聊如烟似雾，无聊东征西伐，无聊如荒漠，无聊如大海。正是这无聊，引发了我的写作，又试图通过写作，驱逐这无聊。大街小巷人流滚滚，各自为生命的强劲本能驱迫，奔赴自已的命。杀猪的，卖肉的，上班的，打工的，被疾病折磨的，被权力奴役的，为金钱蹂躏的。而我写作。在许多人眼中，写作这特殊的，古怪的，荒诞的行为本身，又何尝不是无价值无意义无聊的？它不就是弄文弄墨，不就是雕章琢句，不就是东拉西扯，不就是信口开河，不就是一些手无寸铁的酸腐文人，走投无路时廉价的自我安慰吗？啊。简单就是意淫！确实，每个人对所谓无聊的认知与理解截然不同，有人的无聊如红豆生南国，有人的无聊似鬼雨洒空郊。而我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忠实于世界，不如忠实于自己！就这样以写作对抗这无聊，改造这无聊，超越这无聊吧，如果它还能被人类超越。此刻，无聊把我彻底地抛给自己。加缪的戏剧杰作《卡利古拉》中，卡利古拉对一个老贵族如是说。"我要留下来，好好玩味这个伟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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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梦的书写，需要清醒。对非理性的挖掘，也凭借理性。一个超观实主义者的生活，哪怕再怪诞，再离奇，再叛逆，再颠覆常规与秩序，仍陷落在现实的天‘罗地网中。最终，我们所有的试图对现实的超越，构成现实的微小的一部分。现实是无边的。它包纳人的外部现实和人内在现实。这只凶残怪兽，吞噬一切的怪兽，只会死灭在永恒中。这就是我所说的绝对现实。那些指责别人脱离现实的论调，只是出于小脑袋里对现实的极其狭隘的认知，可怜的套中人啊。指责一个人脱离现实，实际是赞颂了他。赞颂一个凡人竞有脱离现实之伟力，那他不就是神吗？实际上，那梦想脱离现实的人，早被现实打翻在地。并扼紧喉咙，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肉体，是一个人的现实。死人，也不能逃出自己的尸体。呼吸，是一个人的现实，死人才能逃出自已的呼吸。死者被抛进死后的诡异的现实中。只是他不一定能觉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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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用甲骨文抒情，必穿越唐宋成为商周的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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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思想都是危险的。因为它对存在的一切秩序和价值，提出意见与质疑。踩上地雷的人，被炸断的双腿飞进天空。而所有危险的思想，将以它的洪荒之力异端之力，直接摇撼我们牢固地基上那精神的大厦。它摇摇欲坠了，每个人也惶恐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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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种赐予，一种命运，一种悲剧或喜剧。作为一种承担或忍受，也作为一种被动或主动，我们逃离日常灰色现实时只会遁入绚丽的梦想！非非之想，主宰了想入非非的脑袋。在满屋子的腾腾烟雾中，摇晃，不安地摇晃。这个格格不入的人，不合时宜的人。怪诞而又沉陷于怪诞中不能自拔的人，这个形似鬼魂又血肉丰满的人，不断转身，仍遇上自己。自己的童年。自已的乡村，自已的书藉和玩具，自己的贫困和愁思，自己的焦渴及饥饿，自己被刺伤的精神。"一滴血必奔流成汪洋大海，请用纸船运载那坍塌下来的天空，但不必追问岸在何处。"一个人引以为荣的书写，支撑他写到最后一天的书写，必在无数后来者苛刻的眼光下，引以为耻。至高无上的精神冒险，注定嘲笑每个写作者的梦想，最终证明这梦想乃妄想，狂想。他终生写下的词，标点，必被时间无情地删去。那又怎么样。非非之想的脑袋，仍在天涯海角摇晃，再摇晃。"醉乡一夜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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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者如果不羞耻于自己的失败，他将败得更惨。写作者如果蔑视自己的胜利，他将胜利的更加辉煌。但青春的尸体上，一株腐朽老树结满无花果，请把这话无情泼进地沟油。它，也不过是一点心灵鸡汤。心灵鸡汤？鸡汤多鲜美。不是鸡汤是鱼汤，鱼汤多鲜美。不是鱼汤是羊汤，羊汤更鲜美。不是羊汤是蛋汤，蛋汤多鲜美。不是鸡汤是面汤。面汤也鲜美。不是面汤是白开水，不，是心灵的地沟油四处奔流恶臭滚烫。一个词被烧焦变成另一个词尖叫如猪被宰杀。哪有什么心灵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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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的荒野上，才能绽放幽默这五彩缤纷的花朵。如果一部作品。迟迟未能完成，朋友，那就不必完成了。或许这正是神灵的暗示。而你内心的激情反抗这理性的声音。"写下去，写下去，呕心沥血写下去。哪怕它永远也不能完成。”或许。这正是我们更强力的自我意志，反抗神灵的意志。永远有一匹烧不死的小木马，围着金火。旋转，旋转。但那红色骑手已葬身天涯。战士死在战场,诗人死在自己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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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倾泻进一篇黑色寓言。月光就必带上诡异疯狂而惊惧的色彩。李白的月亮死在当代。我们听见彻夜的狗吠，排山倒海。

再读《狂人日记》。外部世界对内在自我的打击压迫及无情吞噬，造成个人的无孔不入的恐惧心理。黑夜隐没了白天。拯救沦于绝望和幻灭。在这里。鲁迅的"吃人”令人让到萨特的"他人即地狱”。仅仅出于理智的呐喊必将虚弱。鲁迅的呐喊也逃不出这一怪圈。救救孩子之所以空洞。乃是因为在鲁迅更为真实更为隐密的生命的体验里。孩子也无可拯救。对于鲁迅，反抗是一个动词。拯救却是一个不及物的虚词。以后的一切尽在黑暗无边的统治与支配中。这时省略号将意味无穷。它通向未知。那是连先知都不能预测的。在这一点上。救救孩子。不必救无法救。让我想起《等待戈多》。不必等又不能不等。而戈多只存在我们徒劳的永久的难耐的等待中。这等待必幻灭无存。不是狂人从书籍中看到了吃人。而是鲁迅把自已对中国黑暗又血腥的历史的感悟与洞察。寄托于狂人。某种意义上。狂人代表了鲁迅。另种意义上。鲁迅也逃不出狂人的命运。"命交华盖欲何求。"鲁迅一生活在杀机四伏的重重黑影子。但如果只从所谓"反传统”的角度来认识鲁迅。阐述鲁迅。必缩小《狂人日记》的意义与价值。鲁迅不止揭示了中国人的心灵死亡。他对人之恶的探求已扩大到人类本身。在这一点上。他和当代世界上杰出的思想家们。殊途当归。鲁迅的《狂人日记》。首先是关于一个垂危民族的寓言。更是有关全人类的寓言。吃人的又何止于我们中国人呢？请看奥斯维辛集中营。请看古拉格群岛。惨不忍睹的人之恶人之罪。迫使我们不得不闭上眼睛。我怕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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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形的手，抓不住无形的风。被肢解的肉体，还隐匿着分裂又分裂的精神！无人阻止世界对自我兽性大发的撕裂！作为一种荒诞的抗争与反击。那些碎片那些被粉碎的物质，还在狂暴的飞翔中寻找着同一和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