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眼睛||理论园地：曾强：葛水平绘画：山野风流（总1059）

王恩荣主编诗眼睛 2021-10-07

葛水平，女，山西沁水县人。现为山西长治戏剧研究院编剧。创作有戏剧剧本多部，曾出版诗集《美人鱼与海》、《女儿如水》，散文集《心灵的行走》。有中篇小说《甩鞭》、《地气》、《天殇》、《狗狗狗》、《喊山》等，小说被多家选刊转载。小说《喊山》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2004—2006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葛水平绘画：山野风流
曾强

一
看到葛水平的名字，就想到一个词，妖野。
妖野，当然就像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所谓高古、雄浑、冲诣、纤秾之类的词汇，属于比较能引起复杂情绪和思想的艺术审美范畴。如果看过葛水平的个人照片，那些别致的背景、新颖的服饰、古典的造型和异样的神态，不难感觉到一些逼人的气息。如果再品读她的文字，无论其小说或散文，常常在庸常中晃荡出重重魅影，在柔弱中弹射出股股劲力，在平凡处跳脱出卓尔不凡，就更容易受到一些震撼。如果欣赏葛水平的人物画，也许会更明显感觉她的画作所体现的艺术本体的精神内核：那已经挣脱或疏离具象的一个个“活泼泼”的精灵，“出入穷奇，纵横逸笔”（南朝谢赫语），夸张肆意，脱略形骸，更彰显出独特韵味的浸漫，和真挚情绪的澎湃。

如其影，如其文，如其画，总之如其人。这大约就是真正文人不拘一格、一以贯之的肆意和赤诚吧。
葛水平的画并不多见，但印象深刻。画中那些线条是若隐若现的，有些是郁结的，甚至是孱弱的，几乎没有学院派的那些斩利和从容，有的只是近乎山农般的畏缩和虔诚。这是一个出身山野的人的渺小？还对自然的敬> 畏，对人生的敬畏，抑或是对思想的敬畏？
她的画墨块或色块与线条组合起来，人物形象却是清晰的，立体的，也是飞扬的，有光阴长久舔吻过的印迹，也有情绪凝结成的块垒或疤痕，以及思想穿透后仍在散发的微芒。总之，这些画既是矛盾的，又是和谐的；既是陈旧的，又是簇新的；既是乡土的，更是艺术的。在这些矛盾的交织中，它们生发出一种迥异与常的古朴、神秘和复杂的气韵。
所以，这画就显得怪异，就有一种诱人的多魅，显得妖野。

二
就像泉出之于山，罂粟出自旷塬，妖野一定滋生于自然、古朴和雄浑。
艺术不是独立于社会生活之外而存在的。纵观历史上经典的人物绘画作品，除了具有强烈的可感染人和震撼人的艺术性之外，一定还具有深刻的历史性、现实性和思想性。用艺术穿透历史和现实，充分表达思想的独到和深刻；用思想的历史感和现实感，赋予艺术以鲜活的精魄和灵魂。
原始绘画源于“巫术”。据美学家李泽厚的研究，巫是远古人类的“一种象征性精神产物”，其生生不息的神秘精神内涵深刻影响到中华民族数千年以来的各种思维习惯和行为方式。后发而来的国画艺术，必定也依附着太多的来自历史和现实的人文及思想情愫，具有或隐或现或多或少的象征意味。历史和现实的宏大纵深、跌宕起伏，必然赋予绘画艺术以厚重、>大气和苍茫之感。但体现这些的形式则是多种多样的，是思想的。就像柔弱的兰花也能凸显文人的傲岸品格。葛水平人物画的妖野，也就是体现历史性、现实性，尤其是思想性的别样表达。
因而，葛水平的人物画，感觉就像能在北方大荒或群山之中肆意舞动，粗笨但尽情尽兴，神采飞扬；平面但朴拙沉重，给人以无形的力道。比如她的那些小说插图。估计葛水平在她的图画中本来就注入了一篇反映和思想社会的深度小说，或其小说的一部分，有些王维“诗即是画，画即是诗”的意思，因而她的画就有了几乎可以穿透现实、穿透历史的艺术感，就肆意澎湃，饱满张扬，哪怕是低沉也少不了轻盈的洄旋，哪怕是激越也免不了被厚重裹挟。

三
妖野的，一定是传神的。
所谓的妖野，不是只图吸引眼球没有敬畏没有主旨的花哨表演，而是拒绝平庸，而是个性突出，而是张扬真我，是咄咄逼人极具穿透力和震撼力的魅力呈现。
东晋顾恺之认为，“凡画，画人最难”。这当然不是说画家难以画出某个人物，速写和素描人物是当代绘画者必备的基本功。他又说，“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画人物，必须要画出神采，画出神韵，画出其跃动而幽微的精神世界。
就像贾平凹、葛水平这样的一些作家兼艺术家，大概缘于他们擅长运用独特、精妙而简洁的文艺手段描绘和刻画作品人物，其绘画，也往往特别“文艺”，注重“结构安排”（构图），注重“详略得当”（重点突出），注重“引人入胜”（传神写照），尤其注重挖掘形象所必备的精神内核。文即是画，画即是文，文画一体。这就显示出迥异时流、不拘一格、别出心裁的奇妙构图方式和灵异的用笔用墨手段，给观者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内在震撼。
艺术有法，但又无法。所谓有法，就是艺术创作要遵从一些普遍性规律和技术性法则。很多绘画者“有法”，学了多少年，画了若干年，但实质上已经模式化，僵化，死板，匠气。因法而法，其实根本“无法”。真正的“无法”，就是苏轼所说的“我心臆造”、“天真烂漫”，全凭“灵台”的“天机独造”。这是绘画者心灵独舞的迹辙，是意境的生发，是思想的结晶，其“非无法也，无法而法，乃为至法”（清石涛语）。
神到，形就到；形到，神未必到。

四
葛水平绘画的妖野，其实就像苏轼所说的文人画散逸的“意气”，也就像其故乡太行山所氤氲着的逸气。气无定型，而意有所宗。所宗极高、极大、极厚，逸气也就愈加飘摇、闪烁而迷人。她的的绘画，就是通过任由“形相自在兴现”的强烈艺术性表达，更好地凸显出其思想的灵光独照。而附着在艺术品的由思想结晶出的卓卓灵光，就缘于艺术家内心对自然、历史、审美、哲学和阅历等积淀的来自皇天后土的厚重，也即对“地气”的真诚感应。
吴冠中先生可谓当代绘画艺术大师，他在《文学，我失恋的爱情》中这样说，“数十年来，我攀登美术的峰巅，欲穷千里目，路漫漫，似乎总有倩影相伴，她便是文学。”因而可以说，是文学，更好地滋养和成就了大师。
近些年很多作家介入绘画，画格傲岸奇崛，画风摇曳多姿，完全是一种崭新的姿态，展示出当代文人对国画艺术的全新理解和阐释，释放出传统国画的经久不息的动人魅力，成为国画艺术发展不容小觑的一股蓬勃势力。
欣赏葛水平的绘画，就是证明。

2019/7/17

（作者简介：曾强，山西大同人。现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佛教艺术家协会学术理事，山西省作协会员，大同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云冈书画院副院长。
近年主要撰写艺术评论，先后为冯骥才、贾平凹、邓福星、刘步蟾、魏广君、张旭光、张根虎、王祥夫、裴伦、殷宪、杨宝林、薛从伦、赵国柱、徐家康等60多位全国书画艺术家撰写了书画评论文章，发表艺术论文和书画评论90多篇。连续两次获得中国文艺评论“年度>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