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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害怕这部电影,它克制,又善良

2017-08-14 萝贝贝 萝严肃

 【转载或者合作,请联系作者mszhangziyan@foxmail.com】




从周末开始,微博上就出现了很多“自来水”,安利一部叫做《二十二》的纪录片。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在电影开拍时,中国内地仅剩22位“慰安妇”幸存者。


而到电影公映的现在,只剩下8位了。


这部电影的诞生有演员张歆艺的大方资助,有社会各界的众筹,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


但还是很多朋友,尤其是女孩,看到这个介绍就忍不住有点害怕,在朋友圈问:这个电影写残酷的历史,会不会让人不忍心看?


答:不会。


这个纪录电影主要是呈现“慰安妇”幸存者老人们的生活状态,老人们经历过很多残忍的过去,有很多激烈的表现方式,但是《二十二》选了最克制的那种。


恰恰是因为“克制”,所以才珍贵。


看完之后我会觉得,那不是远离生活的一部分,历史和现在相连,如何留下记录、审视过去,不是一个宏大的非日常的命题,每个普通人都应该想一想。


推荐你去电影院看《二十二》,也可以到网上找导演郭柯的另一部《三十二》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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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慰安妇”,更准确的表达是:「二战期间被迫充当“慰安妇”的受害者。」


她们是受害者,是被迫的。


那种伤害非常人所能想象,大家自行去搜索就能知道一二。


但,世人如何看待受害者?


小时候看过不少关于日军侵华的历史记载,但我没有试过从这些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女性的视角来想问题。


所以观影过程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纪录片里有几次提及,这些老人明明受了罪,旁人还会对这些老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个阿婆被称为“日本娘”。是侵略者掳走她,侮辱她;她的乡邻却叫她“日本娘”。这是二次伤害。


还有一个老人哭着说,自己的丈夫不嫌弃自己,她很感激。


可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错,这里面本不该有“嫌弃”这个词的出现。


《二十二》让我第一次意识到一件事:即便是在当下,一个女性如果被性侵,也有可能遭到舆论羞辱;而把时间倒回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的女性被侵略者强迫成为“慰安妇”,也会被自己的同胞指指点点



而当我看完电影去查看豆瓣评论,发现了一条来自豆瓣网友“十月初七”的一条评论说:“去年上海一处“慰安所”面临被强拆的命运,因为周围群众说那是妓院,对小孩不好。”


去搜了一下真的有这条新闻,在上海,全国最发达开化的城市,街坊们容不下一个历史遗迹;那是中国女性受难的慰安所,他们称之为:“妓院”。


在央视新闻采访中,当地居民说这是耻辱,不是正能量,不能放在学校边上。


学生认为这件事不光彩,不要特别了解,可以了解抗日英雄,不用了解被迫充当“慰安妇”的受害女性。


在电影《二十二》的片尾,“中国慰安妇民间调查第一人”张双兵说,他会后悔让这些幸存老人开口。


他从1982年开始调查“慰安妇”幸存者的状况,1992年开始组织幸存者向日本政府提起集体诉讼,三十多年过去,并没有结果。


张双兵在《二十二》中说:“可是到头来,一分钱赔偿、一句道歉也没有。反而通过这种方式,让全村甚至全国的人都知道了她们的身份。”


他的意思是,这种身份暴露,对老人来说并不是好事,压力更大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观众是像我一样,一直到这部电影上映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老人们年轻时遭受了不幸,说出真相得到的不一定都是悲悯,还有指摘。


正是因为这高悬在受害女性头上的“屈辱感”,让亲历了历史的幸存老人们,几乎不开口。



《二十二》里真正由老人口述的受难经历非常少,每个人只有寥寥几句话。


她们很艰难才能说到往事,讲了几句就会痛苦万分,“不说了”是她们都会挂在嘴边的话。


电影里一位老人用简单的描述讲了当年的回忆,之后立刻说,自己一直在掩饰过去。


有人来采访她,来了四五次,她都不说真话:“儿女都大了还让我说什么,以后我走了(死了),就不说了。”


那是真正的历史,可她曾经准备沉默到死。


过去对她们来说难以启齿,但除了险些被埋葬的记忆,这种“难以启齿”本身,也是历史的一部分,谢谢《二十二》呈现了它。



由此,也要说到关于这部电影的另一个争议:它是否“失之平淡”?


我看了一下豆瓣的短评,好几个评论都认为导演郭柯浪费了素材,“慰安妇”幸存者的故事有很多更有力量的表现方式,但现在的电影用了大量的篇幅去讲这些老人的普通生活,发呆、等待、喂猫,是为“没有章法”。


但感动我的恰恰是导演郭柯的这种取舍方式。


我是做新闻的,大概多少跟纪录片有些共通之处。


现实生活不会像戏剧那样,一抖三翻,起承转合。


没有这样的,真实是没有戏剧规律的,它的喜怒哀乐是藏在日常的琐碎里的,记录者当然有提炼出戏剧冲突的方法,譬如在老人的讲述中穿插那些炮火连天的战争;那些惨无人道的侵略者行径,采访者的提问方式也会直接影响到受访者的情绪去表达——假设,你如果追问她的痛苦,她也会在尖锐的问题表现得异常痛苦,那画面会是“戏剧化”的,也许是“震撼人心”的。


但我感谢导演选择了这么温和、克制的纪录手法,那是一种善良的视角。


她们承受的痛苦,从过去延续到现在;这是一种外人根本没资格说三道四的不堪记忆,那么,用最不打扰她们的方式来采访和记录,就是尊重和理解。


更何况,记录她们怎么度过每一天,也不是没有意义。


一个人经历过那样的伤害,活了下来,她的每一天,也都是我们观看历史的一个视角。


她们还是要正常生活下去,很多人有了自己家庭和儿女,也要尽量让自己开心,也会笑。


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不一样的,在克制的镜头下,她们的人生被一点点展开,都是冰山一角而已,但足够有力量。


林爱兰参加过抗日游击队,也被虏走被迫成为慰安妇。


她说话时的眼神是最有光彩的,讲话也是最硬气的,故事是最惊心动魄的。


毛银梅本是韩国人,原名朴车顺,她从韩国逃难到中国,被虏走被迫充当“慰安妇”,之后收养了中国孩子,改名一直在中国生活。


韩国有不少志愿者来看望她,给她带了韩国的礼物。


复杂的记忆被浓缩成不同的语言。


毛银梅平时说方言,采访的时候提到童年,她还能说简单的几句韩语:爸爸、妈妈、奶奶。回忆在慰安所的日子,她说了一点点日语,请进、请坐,日军如何称呼她。


最动人的是老太太还记得小时候学过的朝鲜族民谣:阿里郎,阿里郎,翻山越岭,路途遥远,你怎么忍心把我扔下,出门不到十里你就会想家。


拍的是残酷的历史,但是《二十二》最终呈现的是很温柔的力量。


看了《二十二》,我才知道导演郭柯2013年就拍过一个《三十二》。那时候内地的“慰安妇”幸存者是32个。


《三十二》把镜头对准一个幸存者,叫韦绍兰,就是《二十二》最后出现的那个“生了中日混血儿子”的老人。


韦绍兰被抓走被迫成为“慰安妇”,死里逃生却怀了日本人的孩子——虽然她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但还是想把孩子生下来。


她被抓走后,丈夫斥责她不学好;她试图自杀过,但是被救了回来;她生下一个无辜的儿子,村里人对这个男人指指点点了一辈子,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于是,他打了一辈子光棍。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都在《三十二》里。


《三十二》里韦绍兰老人哼了一段儿时童谣,经过音乐人燕池的改编,成了《二十二》的主题曲《九重山》(也就是本文开头放的音乐)。


有几句歌词是这样:


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妹房米海空,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

出门人笑我也笑,回家人笑我忧愁。人进大门呵呵笑,我进大门眼泪流。


还有一句老人的哼唱,没有被编进这首歌:


天上下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自己忧愁自己解,流眼泪自抹干。


这首歌我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只觉得苦难这么多,有人却轻描淡写地唱完了,我们在别人的命运面前,没有慨叹的资格。

(△韦绍兰在《三十二》里说:这世界这么好,到现在我都没想死。这句话被用在了《二十二》的片尾)


所以,不如去“凝视”,这是纪录电影《二十二》的官微里最常用的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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