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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传播》:舆论世界的哲学?

罗小亮 传播学之思 2019-12-31

去年年末,《弱传播》在微博上火了,作者是邹振东老师,一位曾经因为毕业致辞而火遍全网的厦门大学网红教授。邹振东老师企图在这本书中,建立一种舆论哲学,这本书打的旗号也非常大,号称是人类史上的第一部舆论哲学专著。抱着对舆论哲学的极度好奇,以及出版后的如潮好评,我也买了一本,说实话,非常失望!



所谓的弱传播理论,在邹振东老师看来,是舆论世界的公理系统假说,他认为,舆论世界具有弱者优势,现实世界的强者,就是舆论世界的弱者。舆论世界是一个强肉弱食的传播世界,在舆论世界中,情胜于理(情感律)、避重就轻(轻规则)、主次颠倒(次理论)......这本书中,邹振东老师效仿自然科学,通过不断的命名,企图建立一个舆论的“牛顿力学体系”。


邹老师是中文系毕业的,所以文笔非常好,即便这本书有非常多的概念,但是通过邹老师非常接地气、通俗易懂的解释,让阅读没有压力。即便没有传播学理论知识的积累,也能很快理解所谓的“弱传播”。我想这是这本书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但是,我读完后,觉得很失望!原因有三点:


首先,我非常不同意邹振东老师在书中关于传播学的论断,甚至让我质疑邹振东老师传播学的专业性。


“……传播学对其他研究方法,特别是哲学方法有意无意的排斥,是传播学越做越小,越做越死的根本原因。”


传播学作为十字路口的学科(领域),并没有排斥哲学方法,甚至90年代后,传播学对哲学有过大量的引进。比较大的成果是彼得斯的《对空言说》(Speaking into the air)。再者,传播学陷入困境是学界共识,可是原因,一方面是学科建制的问题,另一方面,是实证主义的研究方法在传播学领域大行其道。而反观邹振东老师在书中的研究,尤其是他对政治选举的研究,走的道路正是经验研究,用的正是实证主义那一套,他的出发点,也完完全全还是实用主义,我在书中看不到任何所谓的哲学方法。



其次,邹振东对自然科学的惊叹,甚至是崇拜让我鄙夷。也许,这本书很好的反映了当下人文社科在知识领域的“底气不足”,以至于,像邹振东老师这样的学者,会公然在书里写到:


“物理学有牛顿力学四定律,热力学四定律,相对论四定律,量子力学四定律……传播学(舆论学)有多少可以与之比肩的定律呢?”


问题是,传播学为代表的人文社科,为什么要向以物理学为代表的自然科学进行对比呢?传播学为什么需要像物理学一样建立公理体系呢?人文社科和自然科学,是两种不同的知识,他们有各自的特点和用途,没有可比性。


邹振东老师在书中,不断的效仿自然科学进行命名,制造出各种概念,伪造出“科学”的假象,可是,但凡对西方哲学有过了解的人,都不会如此奴颜婢膝的向自然科学致敬,因为,自启蒙哲学,尤其是从康德之后,无论是叔本华,还是尼采,无论是存在主义,还是结构主义,更不用说后学思潮,对待科学态度都很明确,基本上都是批判的。邹振东老师这的这套体系,暴露了他所谓的“哲学”方法虚伪性。



最后,这本书最让我不满的,是他的出发点和立场。这是一本关于操纵的工具书,控制舆论,操控舆论是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借用葛兰西的术语,邹振东老师是一个统治阶级的“有机知识分子”,他站在的是统治阶级的一边,他所想的是如何稳定现有的秩序。他告诉你的是操控舆论的非常实用的方法。他研究的是如何赢得选举胜利,如何进行公关,如何抢占舆论制高点,如何操控舆论这只看不见的手,为自己获利。他所谓关于舆论的知识,是没有道德立场的,没有道德立场的知识,永远只会被现有强者利用,作为其获利的工具。


我认为,一个令人尊敬的知识分子追求的,应该是作为目的本身的知识,而不是作为工具的知识,他该有立场是(尤其是当他号称是一种哲学的时候),他永远站被压迫者的一边,永远在揭示显现的,或者隐藏的压迫,永远在控诉,永远在批判。如果哲学的目的不是解放,那又是什么呢?


《弱传播》不断的在向李普曼致敬,这本书理论的出发点,也是李普曼的“拟态环境”理论。但是李普曼《舆论》(The Opinion)的出发点,是在讨论民主(即便杜威声称李普曼是对民主的最大的破坏),而《弱传播》在我看来,无时无刻不在谈控制(的具体方法)。



也许,作为一本工具书,《弱传播》是成功的,我也同意,学会弱传播,更会谈恋爱,谈生意,更会与家人相处,更容易争取上级、员工、邻居和环境的支持。但是,作为一本哲学书,《弱传播》绝对是失败的!哲学什么时候下降到了这个高度?如果哲学指向的不是解放,不是批判,那又何以称之为哲学呢?


未经审思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安得促席   说彼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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